主仆二人正说着,凌雪棠从走廊上过来,见了他,道: “公主可是准备好了?” “好了,咱们走吧。”今日,他们是准备去净心庵探望南康公主慕婉心的。 据说慕婉心在净心庵仍是不甘心,常常想着要跑出来回宫,还经常幻想着回到昔日锦衣玉食的公主生活。 慕仙宜就很想去探望一下她,顺便“劝劝”她,好好安安心。 马车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终于出了京都城,到了京郊的净心庵。 这净心庵坐落在西郊,玉阳山天瑞峰下,前朝时乃是收容后妃的地方,前朝规定,但凡帝王驾崩,其品级低且无子嗣的后妃一律迁入净心庵,本朝开国后,便改了规矩,品级低且无子嗣的后妃都可自行出宫婚配,因此这净心庵便成了收容皇室贵族犯了错的女眷的地方。 这里头的女眷病的病,疯的疯,和冷宫无异,只是因着她们身份贵重,所以庵中尼姑不敢苛待她们,就如同养牲畜一般养着罢了。自然,想出来,也是万万不能的。 先前南康、清河等人想将慕仙宜送进这里,也是存的这样的心思——染了时疫进了这里,绝不可能活着出去,即便侥幸活下来,离疯了也差不多了。 慕仙宜抬头望着这已有些年头的净心庵,眼底的讥诮越是浓重:想来这慕婉心机关算尽,万万没料到会将她自己算进这净心庵里吧? 两人一下马车,庵中的主持妙一师太便赶紧带着人迎了过来,小心翼翼、满脸堆笑地与他说话: “贫尼见过金城公主、驸马,公主和驸马大驾光临,贫尼等有失远迎。” “师太不必多礼,我今日也只是来探望我那南康妹妹,还扰了师太们清修,实在罪过。”慕仙宜讨厌她们这等势力的态度,不过在皇宫中见惯了跟红踩白,面上倒也一如既往的笑脸对人。 “毕竟是宸妃娘娘的金枝玉叶,事到如今还念着姊妹亲情,您与那些腌臜人到底是不一样的。”妙一师太一边笑得谄媚地陪着小话,一边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迎他们夫妻二人入内,“庵中已经收拾妥当,二位请入内。” “好,有劳师太。” 凌雪棠为他撑着伞,陪着他入内。 两人参观了几个收拾干净的大殿,慕仙宜又允了香油钱,这才去见慕婉心。 妙一师太领着他二人到了一个破落院子里,说南康公主即是住在此处了。 慕仙宜蹙了眉尖,问道:“怎的,住得这样破败?” 妙一师太却说:“公主有所不知,那南康公主来的时候住的是最好的,可惜她不知足,又经常吵闹,日日都闹些不安生的幺蛾子,贫尼无法,只好请示了宫里,将她送进了此处。” 慕仙宜便冷笑了一声,道:“事到如今,她仍是执迷不悟,真是可笑。”又转身对凌雪棠道,“驸马,你到那落日亭中稍待片刻,我去去就来。” 凌雪棠是男子,自然不便入内,便点了头,道:“好,你有事遣人叫我。” “好。”
第四十一章 净心庵中不静心 宝函在一旁推门,慕仙宜探步入内,只见一个布置简陋的小房间内,很是昏暗,唯有一方小窗,浅浅漏进些日光来。 南康正坐在一张破靠背椅上,昔日玉颜花貌如今憔悴不堪,身上的绫罗绸缎也已换做朴素的月白罗呢对襟褂子,发髻上只簪了一支绒花步摇,她一手支着额角,似乎正瞑目养神,听到开门的动静,抬起头来,微微眯了眯眼睛,在看清来人是慕仙宜之后,原本平静的脸上倏然变色,一手紧紧地抓住手里的罗帕: “慕仙宜,你来做什么!” “我自然是来看看你啊,我的好妹妹。”慕仙宜往前走了两步,绿叶裙逶迤拖地,沾染上了一些尘土,他的脸上带着甜美粲然的笑意,“南康妹妹,当初你想送我来这儿,想必是很喜欢这里的,我也送你来这里,圆了你的夙愿,你可高兴啊?” “我就知道是你!”慕婉心猛然起身,憔悴的脸上涨得绯红,眼底是浓重的恨毒,“是你陷害我,是你和盛近安联合起来陷害我!可恨父皇偏心,明知道是你对付我,却不为我报仇……” 慕仙宜唇角一扬,眼中带着嘲讽:“可笑你还是皇室公主,这世间有没有公正二字,你还不知道吗?” 慕婉心一怔,随即却是越发的刻毒:“的确,这世上本无公正二字,更不必提皇室之中——你我年纪相仿,同是公主,可是只因为你是宸妃的生的,你就处处高人一等,压我一头,所有人都捧着你,宠着你,而我,永远都是你的陪衬,永远都只能默默地在一旁歆羡你与父皇说笑……” 她说着,面色一转,表情变得疯狂起来:“只要你死了,你死了就好了,父皇眼里就会有我这个女儿了,都是你,都是你的错,你为何要风头占尽,好处得尽,你就该死!” 慕仙宜闻言,只觉好笑,这女子眼皮子可真浅! “你笑什么?” “我笑你天真,笑你蠢钝无知啊!”慕仙宜毫不留情地说道,他面带笑容,眼底却是冷意与嘲讽,“慕婉心,你至今还不醒悟,真是愚不可及——” “你说什么?!” “你以为父皇是个傻子吗?我随便哄他几句,他就被我耍得团团转便喜欢我吗?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我只消说几句俏皮话她们就被我哄得高高兴兴吗?”慕仙宜娇俏宜人的小脸上露出肃杀冷意与讥诮,“皇宫中人没有人是傻子,更遑论坐拥天下统御四海的父皇!他知道我与母妃只求生存不求权势,将他哄得再高兴,也不曾动过半分不该有的心思,可你与云嫔呢?因为你们身份不高,便心心念念地往上爬……南康,一个人欲念太重,便会写在脸上,试问,一个天真可爱的女儿,和另一个满脸心计的女儿,你以为父皇会喜欢哪一个?” “是的,也许你会说,因为我生来就有外祖家和母妃的荣华富贵,可你没有……但你不要忘了,我外祖是世代的忠臣,我母妃是本分贤良才得以晋升,父皇喜欢的臣子、后妃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如果你真要讨父皇的欢心,就该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地当你的南康公主,或许父皇会念在你娴静文雅的份上,对你有几分怜惜……可你没有,就如同那一日中秋夜宴,如果你不曾有攀附平南王府的心思和迹象,这个局,也绝实施不了,正因为你有,所以父皇信了,不是吗?” 南康闻言,忍不住激动地大叫起来:“不是的,不是的,我只不过是想替自己谋门好婚事而已,仅此而已,哪里有错,是父皇他偏心……” 慕仙宜望着他,轻笑一声:“世上有真聪明者,知晓自己有几斤几两,便知有所为有所不为;世上亦有自作聪明者,以浅薄伎俩算计不该得的东西,结果只能是反误了卿卿性命罢了。” 南康愣愣地望着他。 “你曾想取我性命,我却不想,我只想叫你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日日后悔,夜夜难寐,肝肠寸断,生不如死。”慕仙宜红唇一扬,再也不看她一眼,转身离去了。 他会叫主持师太,好好“照顾”慕婉心,叫她再也闹不出幺蛾子来,省得自己多事多烦心。 主仆二人出了门,往另一处落日亭去找凌雪棠。 宝函为他撑着伞,在一旁道:“这南康公主真是不知死活,事到如今还不知收敛,到底是小门小户的出身,上不得台面。” “呵。”慕仙宜笑了一声,正想说话,忽然听见背后一个十分耳熟的男子声音: “金城公主别来无恙啊!” 他悚然一惊,猛地转过了身,果然只见盛近安站在自己背后一二步处,俊美到邪气的脸上笑意盈盈,如同一条吐着蛇信的毒舌,正伺机攻击取人性命! “平南王世子怎么会在此处?”须臾之间,慕仙宜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姣好的脸蛋上是淡淡的浅笑,“此处是女眷聚集之地,世子莫不是……” “我是来找公主幽会的。”盛近安极是轻佻的接口道,薄唇轻扬,丹凤眼微敛,邪佞含而不露,“毕竟公主有情,我岂能流水无意?” “放肆!”一旁的宝函柳眉倒竖,怒喝了一声。 慕仙宜的笑容化作冷意,后退了一步,冷然道:“世子请自重,若再言语不逊,勿要怪本公主不客气!” “诶,公主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未免太过无情了吧?”盛近安又是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望着慕仙宜,脸上那假笑如冷冷刀锋,令人毛骨悚然,“你敢利用我对付慕婉心,却在此惺惺作态当你的贞洁烈妇?你难道不知,利用我盛近安,是要付出代价的吗?” 他说着,忽然伸出手,一把拉住慕仙宜的手臂,正要动作,忽听一声阴冷的低喝: “放开‘她’!” 慕仙宜还未回过神来,只听一声骨肉碰撞的闷响,下一刹那,自己已然被一只大手搂进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
第四十二章 当时玉容今何在 “盛近安,你放肆!”凌雪棠将慕仙宜护在怀里,眼底杀气凛冽,周身的气势都变得张扬起来。 “哼。”盛近安唇角一勾,讥诮一笑,“凌雪棠,还记得当年的玉容吗?” 他一出口,凌雪棠的面色倏然骤变。 慕仙宜疑惑地望着他,玉容是谁? 盛近安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笑容多了几分得意:“你的人,只要我想得到,就一定能得到。” “仙宜不是玉容。”凌雪棠星眸中的杀意愈发炽盛,唇角亦泛起冷冷弧度,“你敢碰她,我叫你整个平南王府都为你付出代价!” 盛近安似乎是被激怒了,只是怒极反笑:“好,好,凌雪棠你去边疆三年,胆子养肥了不少,好啊,我们就走着瞧!” 说着,竟很是嚣张地扬长而去。 慕仙宜听着二人的交锋,心中很是疑惑:看样子,三年前,驸马似乎与盛近安曾有过龃龉,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女子? 凌雪棠冷冷地睨了盛近安一眼,再转过头来看慕仙宜时,眼神已经温柔了不少:“公主没事吧?没受到惊吓吧?” 慕仙宜摇摇头,道:“这盛近安也太过狂妄和嚣张了,竟敢在净心庵里大摇大摆地出入,如入无人之境……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我今日要来这里的?” 凌雪棠闻言,剑眉蹙紧,道:“看来他是安排了人跟踪你……”说着,又低声安慰慕仙宜,“公主别怕,我会安排几个暗卫来保护公主的安全,不会让他再有机可乘了。” 慕仙宜点了点头。 “此处不便说话,我们先走吧。” “好。” 夫妻二人与妙一师太闲话了几句,嘱咐了其好好“照顾”南康,这才离去。上了回府的马车,慕仙宜微微松了口气,看看身旁面色微严的凌雪棠,不禁又在心中打起了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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