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很低,但那两个字像一柄锋利的剑插进我的耳朵,那瞬间的剧痛令我眼前发黑,大脑轰鸣。 那些噩梦中的片段…… 那些画面…… 我浑身僵硬着,忘了呼吸。 赵栖梧对我的反应很满意,他松了手,我整个人顺着井沿瘫软到地上,他冷笑着拂了拂袖子。 “我是恨你,恨你怎么一直都不死,我原想不通你为什么这么好命,但如今看来,怕是老天也觉得让你这么死了太便宜。”他凑近一些,缓缓说:“你要受的苦还在后头呢,祁凉月,收起你那些妄想,在陆临川眼里,你也就只配当个夜壶。” …… 赵栖梧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不知道,我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一样瘫坐在地上,一直到太阳西沉。 有人把我抱了起来。 我恍惚抬起眼睛,看见陆九冷硬的下颌。 大概是陆临川让他来找我了,陆九这个人,总是尽职尽责,惟陆临川之命是从。 “……能送我回清辉堂吗?”我盯着那个下颌。 “不行。”他面无表情地说。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不知道。” “陆九,”我恹恹地闭上眼睛:“我想离开这儿,不想当这个王妃了。” 陆九脚步一顿,须臾,又继续向前走去。 “不要生事,”他声音依旧很冷:“你现在该做的是好好留住这条命,只有活着,一切方有转圜。” 还能有什么转圜我不知道,这条命留不留得住,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我想起赵栖梧的话:没死并不是我幸运。 也许吧,也许他是对的,留着这条命,谁知道将来等着我的又会是什么呢。 晚膳已经摆上了桌,陆临川净了手,转过身来坐下,头也不抬地说:“过来吃饭。” 我不想吃,说:“我有点困了。” 他抬眼看了看我,没说话。 我实在没力气再去看他的脸色,默默转身进了卧房,脱掉衣服爬进被子里。 轮奸。 我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这两个字。 原来我没有姘头,没有与人苟且,但如果是轮奸,或许还不如有姘头,不如苟且。 我记不起发生过什么了,陆临川似乎也不知情,他只知道我并非完璧,但可能于他而言,我是不是情愿的并不重要,左右都是脏了,左右都不过是被他厌弃的一个点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被子被掀开,我闭着眼睛,一只手扳过我的脸。 “怎么弄的?”他摸着我脸上的掌痕。 虽然红肿已经褪去了,但印子还很明显。 我没说话,这种彼此心知肚明的问题,何必再问。 大概是我一副太心如死灰的样子,陆临川只当我被赵栖梧欺辱太过,也没再跟我计较。 “不要与人冲突,”他说:“别忘了你还有个宁王妃的身份在身上,凡事给自己留点脸面。” 我闭着眼,但依然被他的话砸得眼冒金星。 我缓了口气,答:“知道了。” 他自己宽了衣。原本这些侍奉的事近来都是我在做,但今天我很累,那根往常一直绷紧的弦今天断了,我实在是爬不起来了。 他掀开被子,躺了下来。 我背对着他,过了许久,终究还是开口问了他一句:“我爹的尸身……葬在哪里?” 身后许久没有回音。 我有很多想问的东西,想问我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想问问这三年来,是不是从没有人给他烧过一张纸,没有人去坟前看过他、祭拜过他一次,我想问是不是每个人都恨他,没有一个人相信他,就像不曾有人相信我一样…… 陆临川沉默许久,低声说:“在边关。” 我依然闭着眼,但眼泪慢慢溢出眼眶,浸湿了睫毛。 他们把他扔在了那里,连尸身都没带回来,一个跟着老王爷纵横沙场半生的人,最后就这样伴着污名埋土荒冢,这世上唯一与我血脉相连的那个人,从此生也不见,死也不见。 我颤抖的呼吸激起了陆临川的怒意。 “你知道那一场仗有多少人没能回来?他们也是别人的父兄、别人的子侄!你爹犯下的罪孽死一万次都不够,曝尸荒野都未免太便宜了他,活人都没能回来,祁凉月,你在妄想什么?你以为我会派人给他收殓,然后将他的尸身带回来风光大葬?!” “你以为会这样?!嗯?” 他扳过我的脸,捏得我腮颌剧痛,“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以为?你以为我会为了你??你也配?!” 我闭着眼,一声都没吭。
第18章 18、可若不是呢? 【18】 自从醒来之后,不管陆临川多么粗暴残忍,我从未反抗过他。 他想要,我从未说过半个不字。 但这一次,当他凶狠得撕扯我衣服时,我终于不肯了。 “你为什么不去找别人……你明明这么恨我……” 推不开、挣不脱的悲戚和绝望,叠加着此刻的惊惧,我实在承受不下去了,就算我心甘情愿赎罪,可至少我是个人,我有心,就算他不把我当人,我又怎么能如他想的那样去看待我自己…… “你怎么不去找赵栖梧,你们不是两情相悦吗,你既然有那么个心尖儿上的人在那摆着……何必对着一只夜壶泄愤!” 我挣扎的声音里带出哭腔,陆临川一扬手,一巴掌重重扇在我脸上。 “啪”地一声。 我什么都听不见了,也看不见了。 眼前发黑,半边脸扯着鼓膜像被火舌舔着,喘息间,我尝到齿缝里黏稠的铁锈味。 无所谓了,我忽然觉得好像死不死、清不清白的都无所谓了,我手指抓着散乱的亵衣,通红的眼睛一点一点转回到他脸上:“你以前、也是这么对我的吗?陆淮渊,我知道我们曾经很好,那时的你可曾想过、有一天会这么对我?” 他看着我,有一瞬间,我怀疑他屏住了呼吸。 “我不记得自己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了,你记得吗?青苗说你我一同长大,曾情深意笃,那么陆淮渊,你当真确定、你如今最痛恨的祁凉月,就是你当初最喜欢的那个人?” 他死死盯着我,我心口被那视线穿出血洞,可我只想问问,我真的很想知道。 “王爷,你恨我的时候……可有底气?你可曾想好了,我祁凉月千真万确就是你恨的那种人?” 我吞咽着带血的唾沫,也死死看着他。 “我若是,便死不足惜,你把我当夜壶,当什么我都认了,可我若不是呢?” 陆临川从未这么沉默过。 他的沉默像是一团扯不开的黑雾,将他浓浓包裹,令我看不清。 他缓缓伸手,摸上我的脸。 我的眼泪滑到他指尖,被他仔细地擦去。 “你失忆之后,变了很多,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你那么活泼的样子了,” 他摩挲着,拇指轻轻蹭着我的眼角:“我三年没见你笑过,阿月,我已经忘了自己曾有多喜欢看你笑了……” 他从未这么温柔地跟我说过话,至少我不记得。 他温柔得令我胆寒。 “可你怎么能笑?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你凭什么全都忘了——” 他声音陡然粗重,眼神变得凶恶起来:“我不想看见你笑,你把一切都忘了,那我这些年所经受的又算什么?!你忘了我们那么多年的情分,忘了我心心念念全是你的这颗心,你忘了你是怎么说的这辈子只跟着我、只要我,而后……而后又忘了自己是怎么背弃我的,你忘了自己做过多么不堪不齿的事!祁凉月,你——” 他咬牙切齿,眼里已经说不清是悲极还是怒极:“你还敢跟我说痛苦,你往我心上捅了多少刀,你可知我有多痛,我有多苦!” 他恨到失去控制,伸手掐住我的脖子,我手脚挣扎蹬踹着,满脸涨红。 “祁凉月……我好恨,我恨自己瞎了眼,恨父王也被蒙蔽,你父亲,还有你!你们……怎能如此——” 百口莫辩,有口难言。 我痛到胸口窒息,什么都争辩不出来了。 是啊,我怎么能,我究竟是为什么?我凭什么害他失去一切,又丢下他让他一个人承受这一切,他不痛吗?我可以忘,可以死,可他呢? 我凭什么…… 我不再挣扎,只一双血红的眼睛眼睁睁看着他,他抬手撕扯掉我的衣服,将我整个人拎着翻过去按在枕上狠狠进入,我细弱的手指攥紧了被子,额角青筋暴起,一声也没再吭。 这大概是我伤得最重的一次,结束时我失血到浑身发冷,意识已经模糊。 陆临川喊陆九进来,跟他说着什么,我耳朵已经听不清,眼睛也没力气睁开,只断断续续听到两句话。 “弄出去……” “别让他死了。” 再睁眼时,我躺在偏室里。 头疼欲裂,嗓子像是被火烧过,吞咽一下都疼到皱眉。 陆九正襟危坐于榻前,一动不动,像一具雕像,我微微动了动胳膊,身上的衣裳果然又换了清爽干净的。 他发现我醒了,立即俯身上前,问:“王妃你醒了,可有不适?” 我微微摇了下头。 他说:“王爷吩咐,您一醒就传大夫,他们正在外头候着。” 我缓了口气,张开干裂的嘴唇,说:“不用。” 陆九皱了下眉,低声说:“王妃,您这次身子大损,以保无虞,还是让大夫看一看吧。” 我说:“死了好。” 陆九抿唇,他不再征求我的意见,转身就要出去。 我叫住他:“陆九,”他回过头看着我。 我没看他,只淡淡望着帐顶,说:“连你也不把我当人了吗?” 他整个人顿在原地,我不用看,闭一闭眼就能感受到他僵硬的呼吸。 时至今日,我没被陆临川折磨死,很大程度上也是陆九的功劳,没有他一次次事后为我清洗上药,细致入微地照顾,我这副身子怕是早就废了,虽说他也是领命办事,但我下意识的,无法不去抓住那一丝希冀,我每一次、只要一看见他面无表情地进来抱起我,我就知道结束了,陆临川对我的折磨又暂时告一段落了。 他回身单膝跪地,俯首沉声道:“王妃……” 我眨了眨眼,眼眶干涩,没有眼泪。 “我欠了他的,未还完之前不能自我了断,我求他给我个痛快,他不允……” 我没什么力气,话也说得很慢:“可若被他生生折磨致死,与我而言即是解脱,于他而言,也算作偿还了吧?我只希望能快一点,难道这也不成吗……” 陆九无法回答,只干哑地又叫了一声:“王妃……” 我说:“所以,求你别叫大夫,陆九,我不想医治,我想快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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