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泞听了也就罢了,人言枉枉,他堵不尽那些人的嘴,更何况清者自清,只是他实在也搞不明白这些人小小年纪,哪来这麽多莫名其妙的正义感。 虽然他自己也高大不到哪儿去。 东院那人与高泞没有交往,这药定是杨宿有假借他人之手给他送的,齐福去寻药,有点脑子都看得出是为他寻的,杨宿有不会无缘无故给他送药,那轻妄之徒也没这麽好心。 这药肯定有蹊跷,用与不用,高泞已有定夺。 “我帮你上。” 高泞拦住齐福,自己把药瓶拿了过来:“哥哥自己来就好,不是什麽要紧的。” 若真有问题,他不能让齐福觉得是自己害的。 齐福没有再争,看着高泞上好药,方安下了心,起身欲将地上那摊渗水的衣服拿走。 “等等,”高泞忽然跳起来,先他一步护住衣服,“哥哥自己来就好。” 齐福怄气,从地上那人的怀裡把衣服夺过:“你淋湿了才回来,我还没和你算帐呢,你反倒还事事都要自己做,你要是病了,我还得照顾你呢!”说着,还瞪了一眼,“这些事我能做!” 高泞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断没有想到自己一日会被年幼过自己的小孩教训。 “你好好歇息!别让我回来看到你不在床上!” 丢下这句,齐福便离开了。 屋内只剩一人,高泞顿时鬆垮下身子,脸上笑容不復,藏在身后的手中紧紧握住虎纹一病。 沉尸之后,高泞把匕首捞了回来。 刃离鞘,刀身洁淨如初,熠熠寒光映在高泞眼中,却如熊熊焰火,吞噬灰烬,那一幕再次浮现眼前,吓得高泞立马将刀刃插回了鞘中。 他把匕首安于枕下,不愿再想,眼睛一转又记起什麽,起身将手上的药洗掉,才安心躺下。 一炷香后,高泞发觉手上的伤口更重了,被划破的地方轻挤便渗出脓水,都说十指连心,他的手只是这麽放着不动,指尖传来的痛楚也直锥心口。 杨宿有还真是歹毒。 幸好方才洗去了大半,否则这手怕是不能再要。 他起身忍痛又洗了一次,可粉末早已透进伤口,开散血液之中,高泞再洗,也只是徒寻个心理慰籍。 高泞伤了手这事,在下人裏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他破了右手,不断流脓,那场面别提多噁心,高泞亦因而停了校场的操练,日日养在府中。 虽背后私语云云,但还是有所忌惮,万一高泞真是周藏晏私生,若真得罪了,坏的可是自己的命,底下的人只是在嘴上念叨几句不满,也不敢真的冲进屋子给他派活。 实际上,高泞的手伤并没有传的那麽严重,一切还得多谢齐福关心则乱,一惊一乍地夸大了事实,倒也是歪打正着,让高泞安安静静地过了两週。 两週后,周藏晏即将回府的消息送到了府上。 高泞循着齐福在外头讨的药方,养好了手,虽还绵软、难有触感,却也不再流出血脓,较之前舒适不少。 他走出屋子,欲将读完的武籍还回书阁,几日留屋,虽不能实际落身,却也不能因此忘了丰富见识。 他抱着几册书,缓步向书阁走去,本是悠閒,却见几个小的神色匆匆地在府裡跑着,冲撞到他怀裡。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人见撞到的是高泞,连忙赔不是。 “发生什麽了,怎麽如此莽撞?”高泞问。 那人喘着大气,仓皇支吾:“那个地痞,巷裏那个地痞,死了!” ---- 中秋快乐!带着高泞和晚玑哥哥一起赏月了!
第17章 骤雨安宁 高泞失色,腿脚不自觉开始发颤。 “?怪不得这几日都没有听闻他滋生事端。” 那人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就说怎么老爷走了还这么太平?” 身旁的人揣腾了下开口者,场面瞬间安静。 高泞识趣地让了条道,笑着和二人说:“小心些,撞到我是小事,别哪天冒冒失失冲撞了夫人。” 还真把自己当少爷了。 二人腹诽,点头后便跑了。 两週间,高泞每日都过得提心吊胆,他怕听到消息,又害怕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 前者是死的恐惧,后者是善的折磨。 不管是哪一种,都将他囚禁在牢笼中。 他开了书阁,把自己投了进去。 周藏晏不在府里,除了他也没有哪个下人拥有书阁的钥匙,孙昭念更不会无故前来,这里便成了他一人的领地。 他把书摆回原位,靠在架子上,紊乱的呼吸掀起层层红浪,每晚缠着他的骇人梦魇盘踞于他脑中,压得他心颤。 尸体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柳潭并非深池,水清后很容易发现里头沉着的东西,只是没想到会这麽凑巧,和周藏晏归闽的时间撞在一起。 高泞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等到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涌起了恐慌—— 周藏晏本就对那地痞上心,知道这个事后,必会去查明真相,一来二去,定免不了查到他身上。一旦周藏晏发现自己府裡窝着杀人犯,他又有什麽颜面再留在周府? 何况刑律也不会允许他逍遥法外。 送到官府一审,他高府遗孤的身份也难再瞒。 其实在他错杀的那日就想到这些了,但他杀也杀了,沉也沉了,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他没到那种杀了人还面不改色的地步。 人总要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 虽然他并不是有意的。 他如今只能祈祷土里的血衣不会被人翻出,只要没有证据,他依旧可以矢口否认一切。 高泞还挺后悔那天没把衣服烧了, 一切又只能听天由命。 整理好情绪后,高泞很快便从书阁离开,眼下他可没有心情像以往一样,待在里面看上一天的书。 “高泞哥哥!”书阁外,齐福已经在候着他。 高泞倒不惊讶,看了一眼齐福,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听说了吗!那个地痞死了!”齐福很是激动。 “怎么好好的就死了?” “清晨有男女在柳潭那私会,就快亲上许终身了,忽然!”齐福提高了音量,“柳潭里浮出一具尸体!” “听说尸体已经泡发,皮肤都皱了,但那身衣服一看就是那个地痞的,他天天都只穿那一身衣裳。” 高泞叹气:“所以你走路要小心些,别哪天也掉进什麽湖里,哥哥可不识水性,救不了你。” “不是不是,那人不是淹死的,人捞起来的时候脖子上有条那——麽长的划痕。”齐福用手比划着。 高泞抬眼一瞥:“你看见了?” “没有,听人说的。” “人言不可尽信,眼见才为实。” “这可是从仵作那传出来的!” 高泞的神色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慌张:“怎么还惊了官府?” “哥哥你是不是生病把脑子病傻啦?”齐福皱起眉头,“若是失足落水就罢了,但这可是杀人沉尸!” 齐福一脸严肃凝重,又怎能想到这杀人案的凶手正站在他身前。 “要我说,”齐福又说,“估计是那地痞惹了什麽不该惹的人,才引来杀祸。也不知是哪个大侠这麽行侠仗义,做好事不留名?” 高泞有些出乎意料:“你觉得他被杀了是好事?” “那可不是吗?那人就趁着老爷不在的时候为非作歹,欺软怕硬,这种人早点死了才好哩,等查到凶手?不,侠士是谁,我还要给他道谢呢!” 高泞觉得有些好笑,平时也没见齐福这小子对地痞有多大的仇怨,怎么现在反倒像世仇一般激昂愤慨,“他也欺负过你?” “他之前不是欺负了你吗!那个时候我偷偷去看过,你脸上都是伤?”齐福忧忧道。 高泞心中一暖,原来这小子是在为自己抱不平。 “而且他之前抢了我的红豆酥饼?”怕是被高泞听到一般,齐福低头嘟囔着。 一句话将高泞刚积起的感动吹散了。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走到了庭院中,高泞又想起什麽,问:“案子已经开始查了么?” 齐福一边找出剪子,一边摇头:“官府只是验了尸,其余的说要等老爷明天回来再查。” 事情的发展倒是比高泞想像的快,他本还抱着一丝希望,万一官府在周藏晏回来前有定夺,说不定他还能逃过这一劫。 原本官府对那地痞就不上心,料想也是做个表面功夫便了了结案,可如今却非要等周藏晏回来查,老天不就是摆明了要断他活路么? “快,干活了哥哥,你已经躺了两週了!别想再偷懒!”齐福塞了把剪子给他,自己掂着脚,探头剪下一片发黄蛀孔的叶。 叶片从枝桠上被剪落,缓缓飘落,身旁不再有娇花,只剩一地淤泥为伴。 周藏晏知道后,分明是丝毫不意外,却连府都未进,便独自去了柳潭。 高泞知道后,自是连饭也吃不下,洒扫时也常常朝门口望去,可再怎麽望,也望不到周藏晏一根汗毛。 齐福见他终日心不在焉,轻轻一跃便跳到他背上:“哥哥!” 高泞被背上突然袭来的重量压低了腰,“怎麽了?” “你是不是又想偷懒了!”齐福搂住他的脖子,挂在人身上。 他顺势将人背起,失笑道:“有你看着,怎麽敢偷懒。” “那还差不多。” 高泞本想着跟着去柳潭查案,顺便找机会将证据藏得更深一些,可周藏晏不知想的什麽,明明是到了府外,却只留下吩咐,让下人们把府上重新整淨,待他傍晚归来时验收。 府内因而忙得不可开交,就是以往节假时日,扫除工作也要众人一起做个十来天才结束,如今只有一日不到,分到他头上的活也被迫多了许多。 齐福与他一起负责一个院子,若他少做一些,那剩下的活便落在齐福头上了。 齐福虽天天乐呵呵的,但在这方面可精明着,自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便时时刻刻督着他,生怕高泞一个不注意就没了人影。 这麽一来,高泞是有心也无力,只能被困在府裡扫落叶、满水缸,活似一缓刑囚徒,静候审判。 周藏晏安排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在一日完成,待他归府时还见着几个人风风火火地提着水跑。 高泞是出来迎接的那一批,犯人总是很在意案件的进度。 未想周藏晏平淡如常,看他的眼神也如以往一般。他藉着眼神与周藏晏示好,对方也微微点头回应。 高泞心中一亮,周藏晏没发现那几件衣服? 周藏晏没发现那几件衣服! 他身子顿时轻快起来,侥倖如同于冬日中意外发现一株灼灼桃花,不可思议。 惊喜冲昏了高泞的脑子,一时竟连周藏晏靴上沾染的泥石都未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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