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该是他操心的东西。 可他该操心什么?他又操心得起什么! 烦躁,郁闷,夜晚凉风也不能让他安静下来,愤然得心口火燎一般,徐有功忽然撞上了一堵结结实实的肉墙,接着,疼痛剧烈让他往后倒,被来人一把搂按住,放好。 “站好。” 来人声音熟悉,徐有功摇摇晃晃,抬头,再见到那位曾经把他打晕,也是武皇后身边的那位将军。 小将军今日穿的便装,眉目俊朗,高大清秀,是来给他亲传口谕的,“此处不宜久留,案件结不了就别耽误时间,尽快去石人县,那边也一堆的案等你处理。” 徐有功昏沉的脑袋稍微有些清晰,晃了一下,不忘行礼谢恩,弯腰时又被男人摁住手臂,拖起来—— “你我就免了礼,你的伤,天后陛下也都知道了。” 徐有功听到这,反问:“天后陛下如何?” 他这么问,男人便定定地看着徐有功道:“看来你也知道了,放心,天后陛下很好。” 徐有功不信。 男人接着说:“你是可塑之才,无论你的无杖之名或你近来破获的田地白皮书案,均代表了你的聪明才智,我也心生佩服,大唐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你不该困在此处,更何况……他们还有更大的棋局摆在石人山,陛下如今状况你既知道,那就该明白,她也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你从此处挪走,你可不要让陛下功亏一篑。况且……到石人山解决一切的,只能是你。” 男人个头比徐有功高一点,低眸看他迷迷糊糊的眼神,眼神暗沉三分。 究竟是谁在传徐有功是个青面獠牙的鬼酷吏? 他明明清俊朗朗,如今喝酒后面颊微红,宛若画中谪仙。 只是这个时候,可不易犯糊涂。 男人轻轻晃晃徐有功:“振作起来,兄弟,我还等着以后在朝堂跟你共事。嗯?” 徐有功其实已经醒酒不少了,迷糊是在思索,武则天必然情况危急。 而这样的情况下…… “你转告陛下,有功即刻动身去石人县,另外,烦请兄台再代为转达,陛下也要保重凤体!” 连坊间都传得沸沸扬扬。 男人拍在徐有功胳膊上的手微微握紧,又松开:“这就不是你我能操心的了,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徐徐图之吧……” 徐有功感觉到他的手迟钝,况且,外面都传成这样,宫内还不知道什么景象。 他没有去过后宫,可也知晓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他确实做不了什么,唯一能做的便是—— “请转达陛下,臣必保护好自己,也必好好活着,查个水落石出,保新农书在将来……顺利推行。” 徐有功这次说完,直接跪下朝着长安。 远在皇宫大内的武则天刚整理完卷宗,微微耳朵发热,她搓了搓耳朵后在夜风微亮中裹紧了衣衫。 明月高挂。 清风拂面。 她知道,这个时候徐有功应该见到了她派去的人,只是不知道他那个性格会不会扭转,应该会吧?她都派人去宫外散布谣言那么厉害了,他应当会体谅…… 外面匆匆传来脚步声,武则天回身便看到那传闻中的魏国夫人跑进来,直接鞠躬大礼,“臣女叩见天后姑姑,陛下万福金安。” 武则天注视着这几乎跟自己差不多的侄女,略有愧疚,她利用了她。 “快请起,这段时间,委屈了你。” 武则天亲自扶起她。 与自己经历不同,贺兰绾绾在本该无忧无虑的时节,享受了她的少女年华。 这是武则天想要弥补幼时的自己。 记得那年,自己正年轻就被带到了宫里,从此,开始了水深火热的宫斗生活,宫里的万事都吃紧,每天睁开眼第一个要想的是,今日也要活下去,每天睡着前,也是担惊受怕,怕睡梦中被人谋害,就再也醒不过来。 如今,贺兰绾绾就是她的理想中的自己,眼神纯净,有爱。 “不委屈,只要天后姑姑需要,绾绾赴汤蹈火,死了也……” 没说完的话让武则天捂住了嘴,“不可胡言乱语。” 绾绾在她心中就是她自己的理想生活,自己做不到得不到的,她只想要绾绾得到。 “今日都学了什么功课?”武则天的询问正问到了绾绾的心中,她低头娇羞道:“今日……学了一些诗歌。” “哦?”武则天正要提起,打算为她选合适夫婿,听她讲起《邶风·击鼓》,“虽最初不是写爱,但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绾绾便想,无论生死,都两手相握,直到白头,这是多么令人向往的爱!” 说到爱,武则天便不得不提起:“《郑风·出其东门》中倒是有一句,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让本宫倒想起一则佛经故事,所谓弱水有三千,只需取一瓢饮。绾绾都提到了相思共白头,可是有了心上人?” “姑母取笑我!”绾绾开始还撒娇,可余光扫到一抹黄橙出现在门前,陡然声音娇滴了三分,“只是……姑母,这世间能够‘’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人,不只有姑父一人吗?” 绾绾是笑着说的,睁大眼,仿佛一脸无辜,可分明有暗藏心机。 武则天几乎是瞬间意识到了……李治来了。
第53章 秀色可餐 同李治那次地道分别后,武则天就再也没跟他见过面。 此番散播谣言,一来是需要徐有功转移,还有给乱党们一个错误信号,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逼迫李治出来见她。她不知为什么,最近心慌的厉害。总觉得李治有些神神秘秘,有事瞒着她! 后侧传来一声熟悉的清咳,武则天瞬间转身,可她张了张嘴,没看到熟悉的人,莫非是错觉不成? “姑母……你别生姑父的气……都是绾绾不好……” 贺兰绾绾声音细弱,武则天回过身看着面前的娇小,宛若小时候的她跪在面前。 武则天对她还是心软,哪怕她都这样忤逆,她也压住情绪,只是冷冷道—— “你倒是好理解,本宫是暗示你该嫁娶了,你可别是打起姑父的主意?” 意识到武则天抓到重点,绾绾眼底划过精光,“不敢不敢,”她磕头,用疼痛抑制住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她把这些情绪都转变成了疼和惶恐。 贺兰绾绾不断下跪磕头喊道:“臣,臣女该死!臣女只是……只是想说陛下才有资格弱水三千,只取姑母……天后陛下这一……一……” 没说完的话,被李治从后侧截断:“你都说了弱水三千,瓢…多得是。起来吧,你的天后姑母,才不会杀了你。她疼你还来不及……” 李治由远到近的声以及气色如常,才让武则天脸色微转,事实上这段时间,她总做噩梦,梦见李治是生病了故意不见她。 武则天上前行礼,但没行完就被李治一句免了打断,接着,武则天抬头就看李治把玩佛珠从她面前掠过…… 那佛珠血红,并非她送的任何一串。记忆中的李治从来都是手持,他们在甘露寺重逢的那串白菩堤手串。 武则天心中难过,但没有表露,只是抿唇,后退,眼看她夫君背影,脚步,最后目光流连又收回,缓缓拜万福礼道:“陛下万福。” 她还是行礼了,哪怕李治仿若没听到,顾自拉起地上跪着的绾绾衣袖。 只是轻拉,没什么表情,随后递出手里的珠串。 贺兰绾绾起初要拉他手,看李治手往后退,于是只拉着珠串起来,那害羞又藏不住得意的表情,说明一切…… 武则天起初并没有任何醋意,因为她看得出来李治只是在演,他这个人心思深沉的很,才不会对一个只见一面的小丫头动什么心思。 还是那句话,帝王要的是绝对的沉稳,压得住,而不是—— “姑父,绾绾让您和姑母嫌隙了……绾绾对不起您日日的教导,是绾绾的错。” 一句日日的教导,让武则天原本的自信被击出裂痕,“陛下,何时教导与你?” 听到武则天的话明显颤抖,绾绾惊讶捂嘴说:“姑父他……他日日夜夜有空便来教习,查验功课……姑母竟不知吗?绾绾该死,绾绾不知的!不知姑母您不知情的!姑……姑父……绾……” 绾绾似乎要哭,似乎她是那个被夹在中间,可怜至极,手足无措的。 而武则天呆看李治。 原来,所谓传闻不是她放出去的,是……真的? 怪不得她让宫人们去传播这些,宫人们眼神里都带着复杂。 一阵无言,无声的对视,武则天忽然发现,只是一段时间不见,李治就变了个人。 李治从她面前带走了贺兰绾绾。 贺兰绾绾抓着佛珠与李治到门前,似还想演足全套,可回头看武则天早就转身,嘴角终于忍不住扯出抹得逞得意得笑。 李治余光扫见,仿若不见,继续往前走。 绾绾得意,嘴角在收起后,才又露出那纯洁无辜的眼神来:“陛下……臣女……不愿介入姑父和姑母之间,臣女的一切都是姑母所赐,臣女……只要能在陛下身边就可以……” 一句姑母所赐,简直是刻意悬在皇帝心间的一把刀了。 当然,那得对看重皇权的皇帝。 李治偏巧不是那一类,可他还是佯装震怒,一把甩开她的衣袖,命她跪下:“跪下,在此好好反省,你的一切,究竟是谁所赐。” 随后,看不看的随手将那被她拉过的珠串丢在草中,阔步离去! 等走到了熟悉的假山后,李治才是大口的喘息起来。 胸口起伏的剧痛让他很想忍,可是忍不了,一口血吐出来后,旁侧的内监便是立刻洒扫,紧随着扶着他步入假山口…… 李治吐着血,喝着药,再喝再吐,还要想着武则天:“今日之事,媚娘的心情估计要不好,去把几个得力的老臣都叫回来上任,以免出差。” 事实上,他并没有日日夜夜的前往,只是偶尔过去一趟,给她布置点安静的活儿……好让她不要深夜弹曲子,影响了武则天睡眠。 她的寝宫距离武则天很近,武则天日理万机,如今睡得本就少,再让她吵……头痛必要发作。 只是这些……李治永远也不会再让武则天知晓了。 他既不能陪伴她一生一世,就索性让她忘记自己,也好过一直记着自己,一直痛苦。 最主要,道教有云,只有破了情关,情执,不再依靠任何人,不再往外求,而是强大自己……才能彻底得蜕变。 他要在最后的时光,逼她—— 放下对自己的情和欲。 -- 同景,徐有功是被那男人背回客栈的,大火烧了县衙,所有的办案都在客栈中,徐有功回去时,周兴已经醒了,男人看到他微微一愣,因为……好似在哪儿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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