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怕陷入生死困局,可担心连累霄归骅。 “解决了此案,我自会想办法给你找个富庶的归处!” 说完就要走。 哪知元理不生气,却不依不饶:“谁要富庶的了!我给你讲,我要赚钱那有一百个门路,哎你别走啊……你是不是饿的生气了,别怕,我讨饭养你……” 暮色四合。 徐有功实在不想理会他,可眼瞅着到路头。 霄归骅一直没说话,静静看着他和元理闹着过来,脸色不太好,“二哥。”没有万福。 她不高兴,徐有功不知道为什么,但知晓,此案绝不能把霄归骅拉扯进来。 谁知,霄归骅的眼神冰冷,竟接着自己介绍起来:“你就是元理,免贵姓霄,名归骅,未取字。” 徐有功心头一梗,怕什么,来什么。 这两个年龄相仿,又一俱才华,可别一见如故。 好在元理是哼了一声,倨傲说道,“你这小白脸的名字,真是一点男子气概风流也没有…跟个娘们似的!” “住口!”徐有功没想他会有此一说,回过神又觉得自己不该说这句,因为元理看一眼徐有功缩缩脖子:“行了,咱们也算认识了,我真饿了,我看这小白……这位没给你带饭吃,那我可出去讨饭了啊!谁让我真心想巴结你,我讨饭养你们两个也不是不行……” 徐有功就捏拳,他说什么住口,该让他们不睦,就可以早早分开。 霄归骅一贯沉默,但眼看那张瘦削总是阴郁的脸上,少有无奈,烦恼,霄归骅主动道,“我定了聚贤庄。” 徐有功浓眉皱起,稍迟,决定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没钱不丢人,没钱装有钱才丢人,“三……弟,我查案……盘缠用光,如今囊中羞涩。怕是付不起。”他说完,拜礼:“只需要简单的薄饼,就可,劳烦三弟了。” 霄归骅早有所料,说了句好,元理却态度大转,“哟,聚贤庄!我倒没看出,咱们这位三哥哥,是财神爷!看你也跟我差不多大,你的钱……干不干净阿?” 霄归骅终于被激怒:“我的钱都是我治病救人的钱!你不信大可以去天桥底下问!聚贤庄的老板刚被我救过才……” 她是出身有些问题,可她的钱,用在徐有功身上的,绝对干干净净!但是她跟这个人说什么?显得好像心虚一样! 随着霄归骅的怒斥消失,徐有功却眉目微舒展。 他没见过三妹怒气,虽是生气,可也总好过她一直冷冷的没什么表情,太过老成! 元理眼底则弥漫开笑来,“哦,这样嘛,那您厉害,我吃的也就踏实了!三姐,不,三哥,别生气……你长得真标致,生气可就不美了……” 眼看元理见风使舵,霄归骅也没追究,她知道徐有功还需要他,但等他不需要了的时候……霄归骅看了他一眼,元理就觉浑身发凉,难道,莫非,这就是……阴柔的阴气? “走吧。”徐有功敏锐的感觉到了两个孩子之间的不对付,不过,这正如他所愿,万一元理有问题,自己只要有机会还是要把霄归骅赶走…… 出了府衙大门,窄窄长长的巷,夕阳如血,在沿水河畔边的聚贤庄,迎来客往,好不热闹。 徐有功还是没去,救人可不是为了吃饭。 霄归骅于是带他们去了之前的摊边坐下。 眼看元理坐在霄归骅附近,徐有功担心出事,也坐下来,这是七年来他头回与人共饭,霄归骅目光顿了顿,然后照旧要红米,要桔水,元理过去摩拳擦掌得点了毕罗,又要了胡饼和馕……还加了一只鸡腿。 只是饭时,元理一直挠手。 徐有功便直接抓他的手,拽给霄归骅看,“三弟,你看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烧手,痒,蜕皮?”
第17章 人初之善 水岸边,夕阳的余晖里,在元理飞快重复着“痒”“痒”的声音中,霄归骅掏出白瓷瓶,放在桌上,用筷子另一端推过去—— “是,擦上便好。” 她一面答一面给出解决办法,徐有功只低头吃饭,此番,他忙得厉害,都忘了提醒,配好解药……她药就已经配好。 就像是大哥,虽然人冷了点,可心总是好的,嘴上说着讨厌他,实际上每次将自己置之死地也要……让他活下来。 “呃——呃!啊!我……我……” 突然,元理掐住了自己脖子。 “救我,徐……有……毒……” 说完,砰地一声往后倒下去! 霄归骅猛然站起,“不可能!”忙蹲下来,手伸出去,竟被徐有功推开…… “元理!” 大大的手掌,抓起脸色绛红的小奶猫后,徐有功看到他憋笑的脸—— “哈哈哈哈!” 元理朝霄归骅扮鬼脸,“三哥,你药挺管用啊!一下就不痒了!” 他说时,满天红霞,连带霄归骅的眼也是红的。 准确说,手也微红。 就为了一个……才谋面的小孩儿,徐有功推她? 徐有功脸色也不好。 元理的笑也一点点收敛,察言观色不是他的强项,可也感觉到了气氛微妙。 尤其看到霄归骅红的眼,元理立即道:“我,我错了,我胡闹!我给三哥道歉……三哥别气啊……” 认错归认错,原不原谅就是另一个说法。 徐有功看向霄归骅,后者恢复一贯冷淡,直接走了,比起道歉,她更觉得心寒,原来,自己还抵不过这样一个适才谋面的人。 原来,自己不过如此。 徐有功想追,“三……我不是故意……” 霄归骅加快脚步,只身没入人群。 徐有功只能瞪一眼那始作俑者,却是更远处,传来衙差的传唤声音—— “徐大人!徐大人!您在这儿啊,陈夫子找您!十万火急!” 徐有功再回头,第一次没有案件为主,只可惜,人群里早就没有了霄归骅。 没理会元理,他跟随那衙差回去。 药所门前,徐有功离得很远就听到里头衙差嗷嗷叫得比元理有过之无不及,“痒!痒,救命!痒死了,啊啊啊!痒死了!!啊!让我剁掉它……” 元理一直跟着,在门口扒门,缩脑袋,赶紧把药藏好,徐有功看见了,直接拿走。 里面陈夫子一脸的惶恐的在找药,然而这毒来的奇特,完全超出了他的范围…… 目前只能让几个衙差摁着,大家纷纷说着,“大哥,你平时还是能忍着疼的,之前追犯人,腿断了都还跳,也没这样啊!” “啊,不一样!这东西……啊啊啊!痒死我了……救命,杀了我吧……” 眼见断了腿都不怕的人如此惶恐,众差也是皱眉催促,“徐大人在哪?” “徐某在这。” 徐有功刻意观察了一会儿,直接把药水的配方给陈夫子,“用这个可治。” 陈夫子拿来,只闻了一下,就惊了,“这,这几味药是……”陈夫子没说完,就自己捂住嘴,因为徐有功眼神冷冷,他觉得那东西不能说,于是过去上药。 等上完,那衙差不叫唤了,陈夫子才是走到一边来,询问:“大人,您……这,手眼通天啊,着里头好几个都是宫里才有的药,您这不是故意欺负人吗?这我怎么配解药?你可不许罚我啊!” 他说得徐有功目光微沉,宫中药物?那在宫外就算是禁药了,霄归骅会有,他倒不奇怪,她常年游走各处山林,就算是违禁药物,她搞到也不足为奇,但这一条却足够把梁惠识抓起来。 只是再略过一个念头—— 倪秋这个江湖老方士,真是够厉害,在千里之外就能写出配方…… 念头只一掠,徐有功就收回神,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办。 药房旁便是画室。 徐有功直奔画室处,可惜,前面四画加誊抄已让画师们精疲力尽,徐有功进去时,不少画师提笔坐睡。 他也实在是不好给他们喊起来,于是回别院,没看到霄归骅,元理到哪儿都一躺,惬意无比,徐有功也没管他,坐下修书一封后,出门寄信——借调兵马! 待书信寄送毕,回来已是月色朦胧。 如今,整个案件,他想要的证据其实都已具足。 物证,那把虫不叮的刀,还有个杀手锏,不到最后他不打算用; 人证,一是元理,他并未到过梁家,只在算数中接触过人皮,却手痒;二是衙差是唯一去过打捞药水……却和元理手痒的同一种症状,还有陈夫子。 这些人在,就不必供出老泥鳅和霄归骅,只需要让陈夫子从旁作证二人是同样症状以及药水就是他家中池水。 如此人证,物证具在,徐有功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趁着背后下棋的人不察,明面查封梁医馆,暗中联合自己借调的兵马,从府衙里,把这个人揪出来。 他怀疑的目标是许纯等人,只是不确定是谁…至于查封梁医馆这件事,他是连夜做的。 这次,他带着兵马来,动静不小,只是宵禁令在,左邻右舍亮灯却不敢出来相看。 梁惠识深夜被从家中请出,面对诸多证据,还是矢口否认—— “药物作用很多都是相似,这不能说明什么,徐有功,枉你是个大名鼎鼎徐无杖,你凭什么一直认定就是我?我的作案时间呢?动机呢?!更何况,我与他们无冤无仇——” 徐有功直接用镊子夹起泡过药水的白猪皮,“只在你家药池泡后就就能做出河里的白皮,这点,你怎么解释?” 梁惠识脸色出现惊讶,随后就是轻蔑的表情,“这有什么好解释,你如何证明人皮跟我的关系?” 梁惠识根本不把徐有功放在眼里:“凭几句推测就想要证明人是我杀的,未免荒谬!” 徐有功早有所料,只是目光悲悯。 梁惠识被他看的不舒服,往后靠在刑讯椅上,姿势松散,眼神依旧轻蔑,“你随便拿了把刀,就说苍蝇不叮就是我的错,又凭一池绿水,随便的红肿发痒又说是我……我鉴于医者素养,不跟你争辩,可我也不认这个罪! “您若真是秉公执法,拿来笔墨纸砚,我便是在此也可写出十个八个方子,能够既让刀具无蝇,又能让您两位朋友犯红肿皮病!一切,不过巧合罢了!” 徐有功听闻,不算意外,只凝视梁惠识,稍后,命人取来纸笔。 梁惠识洋洋洒洒真写下来数篇不止七八,大约十五六张时,他脸上轻蔑的笑容令徐有功脸色更加……悲悯。 陈夫子被连夜叫来,药方逐一看过后汗水如注,说十几方子确实是蚊虫不叮,也令人生红蜕皮。 “回大人,这些药方渊源流长,也确实都是好方子,也确实……都是那个症状。” 陈夫子说完,梁惠识放下笔,笑的轻蔑如旧:“听到了吗?徐大人,那现下,可以放草民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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