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情报收集所,除了背后要有强大的资金支持,还需要有过硬的背景。而地处幽冥坊的不留行恰好完全符合这样的存在。所以除了安阳公主外,他想不到别人。 还有那个带着狐狸面具的姑娘…… 如果他猜得没错,正是方才手持白玉金簪的姑娘,而那姑娘正是安阳公主的人。 “此事说来话长,等空了再与你细说,现在簪子又重回到你手里,以后再不会有人纠缠你了,” 江陵咬了咬下唇,抓住大人的衣袖,“大人索性再帮我一次,” …… 是夜,大约二更时分,更鼓沉沉,万籁无声。 月光透过乌云缝隙,洒下寥寥寒光,京兆尹大牢门前的两座石狮子看上去愈发狰狞可怖。 宁氏被关进的甲字一号大牢,她穿着一身青灰色囚服,蓬头垢面靠墙屈膝蜷缩着,脚腕上还带着沉重的铁链镣铐,目光呆滞地盯着一处。 这里无比阴暗潮湿,四处散发着霉臭血腥味,据看押此处狱卒说,几个月前这里一次死了六个死刑犯,都是被毒鼠所咬,这里的耗子体型硕大,最长的足有一尺来长。 就连他们狱卒都很少往地牢这边来,不知是不是那几个死刑犯冤魂不散。总之二更一过,常能听到地牢走廊处发出异响。 二更过后,地牢走廊处的风灯忽然灭掉一半…… 宁氏猛地抬头朝栅栏外望去,她瞳孔放大,目不转睛地看向栅栏外一处晃动的影子,她嘴角微微抽动,骤然站起身来,朝那影子冷哼一声,“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老娘落了难,不光我亲生女儿跳出来出卖我。就连你们这些邪魔妖祟也跳出来欺负我!” 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脸色已是苍白如纸,“我才不管你们这些东西究竟是人是鬼!老娘如今什么都没有了,连死都不怕,还怕你们这些邪魔妖祟!” 就在这时,栅外突然冒出一个男人脸,宁氏吓得「啊」了一声,向后倒退一大步。 “半夜三更,你不睡觉,在这里鬼喊什么!” 她定睛看去,原来是地牢里的狱典。 宁氏长吁了口气,胸口剧烈起伏…… 狱典临走时,特意敲了几下木栅栏,朝里面喊道:“不许再乱喊,已过二更了,小心真让你喊出点什么东西,” 说完,他将身子凑近一些,刻意压低声音,环顾四周后,小声道:“这地牢里阴气重,你又个女人,自求多福吧!” “我呸!”宁氏依旧气势不减。 “我们家老爷就是刑部主事,干的就是这个!你欺负我乡野村夫没见过世面是不是,谁不知道你们这些做狱典的平日里净整这些吓唬人的玩意儿,要不就把犯人往死里整,就为了能向犯人家人伸手多要些碎银子!如今你们倒拿这些骗人的把戏戏耍到老娘我头上来了,滚!老娘今儿还就告诉你了,你半文钱都别想从我这里挣到!” 说完,宁氏仰头大笑。 那声音在寂静在地牢中回荡,尖锐幽怖…… 突然一阵风出来,仅剩的几盏风灯忽明忽暗晃了几下后,骤然全灭,地牢中骤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宁氏瞪大了眼睛,瞬间靠在墙壁一动不动,大口呼吸着…… 她在心里不停安慰自己,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鬼神之说,这些所谓怪力乱神不过是用来吓唬人的手段而已。 忽然,外廊的灯亮了一盏,昏昏黄黄虽然依旧照射不到栅栏内,可总算聊胜于无,宁氏刚要坐下喘口气,忽然一个影子从她面前飘过。 宁氏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手脚上的铁链摩擦发出「哗哗」响声。 “你……何人,是何人在外面?”她的声音是颤抖的,几乎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栅栏外突然传来一阵悠长的笑声,那声音忽远忽近,让人无法判断其位置所在。 蓦地,地牢再次陷入无边黑暗。 “你究竟是谁!” 宁氏这次是真的慌了,额头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身上的铁链也因为她身子不停地颤抖,「哗啦」响着。
第139章 将死之人其言也真 “弟妹,” 那声音忽然近在身前,听起来既熟悉又陌生,伴随着声音栅栏外的风灯忽然一亮,宁氏骤然屏住呼吸。 一个一身月蓝色衣裳的女子,披头散发就站在栅栏之外,那身形,那长相,还有她脖子上那道白痕,都和印象里的她一模一样。 “你,你是大嫂?” 栅栏的人影没有说话,飘飘离去。 宁氏单手紧抓胸口的衣襟,大口喘着气,忽然一双棕茶色的云头履就踩在眼前青石板上地上…… 她呼吸一滞,顿时意识到什么,这双鞋是江陵阿娘也就是大嫂装棺入殓时所穿的那双。 又着意朝她身边看了一眼,地上没有影子。 她一点点顺着袍子往上看,黑色镶边的曲裾上绣着樱桃花,宁氏的视线骤然停在她手上,不敢再往上看。 左手的虎口位置有一块红色胎记…… 就是她! “你,你来找我做什么!”宁氏心中一紧,立马双手抱头。 那声音冷笑,“宁心云,我当初待你不薄,我死后房屋田契都给了你,可你是又怎么对待我女儿的?一次次逼迫她,如今又不惜搭上自己性命来陷害她!今日我便来取你性命!” “她不是安然无恙吗!当初,我可没有害你,你要索命找不到我头上,” 宁氏抱膝蜷缩成一团。 “我女儿江陵更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何要如此苦待于她?” “还不是因为你!你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去勾引他,他把整颗心都掏给了你,对我不闻不问,他曾经那样宠我,爱我,把我捧在手心。可自从他见到你以后,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样,就是因为你,我只能嫁给江子郡那个窝囊废!” 江陵脑中快速回忆,只可惜她那时年纪尚小。除了斯时左邻右舍外,实在想不起还有谁同阿娘有联系。 可听到她这样评价二叔父,江陵心里不由还是要为叔父叫屈。尽管他遇事不决,又时常首鼠两端,可他对叔母却是真心的好,从来舍不得跟她红脸,一句大声的话也从没在她面前说过。 听她阿娘说,当初宁氏在生二姐姐的时候难产,整整生了两天一夜孩子都没有下来,眼看宁氏精疲力尽,稳婆跑出来问江子郡,母子二人只能保一个,保大还是保小,江子郡当时想也没想便一口回说保大。 人之将死其言也真,事到如今,二叔父在她眼中竟是这样的人。 “二弟他人那么好,对你百依百顺,万事交给你,他哪里对不起你,” “江子郡吗?他如何能跟那个人相提并论,不过是个百无用处的书呆了罢了,我这辈子嫁给他算是彻底完了……倒是你,宁愿嫁给江浔那个穷书生,却多一眼也不肯看他,你知道我心里有多嫉妒吗!” 看来,宁氏对那个人用情颇深,至今难以忘怀。 若直接问她那人是谁,只怕会在她面前漏了陷,宁氏与一般妇人不同,她心智坚韧,不是那种色厉内荏的妇人。 于是,她决定诈她一诈。 “你别否认了,当初就是你们两个联起手将我害死,为了掩盖真相,你们将我尸身只在院中停放了半日,便被你们殓埋入土,你已被打入死牢,无需我亲自动手,今日我便是来报当日之仇的!” 宁氏慌了,她急忙跪倒在江陵脚边,“你不要去害他,也不要带他走,” 她拍了拍胸脯,“反正我已是要死之人,大嫂,就当是我这些年来对不住你,对不住江陵,你千万不要去找他!你不是想报仇吗?我这条命就在这里,你尽管拿走,只要你不去伤害他,” 想到殷红之前在她面前说了一半的话,江陵继续道:“当年殷红好心劝你,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却对此事一直耿耿于心,记恨于她,若不是她,” “若不是她,我起码现在日子过得比她强!又怎会几十年如一日住在安平坊的那间小宅子里,与那些贩夫走卒为邻。我又会岂会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林仲卿那个小娘养的!我的琪儿还有玥儿就应该同那些高门荀贵的小姐们一般,闲来对月弹琴,赏花烹茶,诗酒风流,宴饮歌欢……” “那不过是你自己想要的生活罢了,为了实现你的愿望,不惜强加在琪儿身上,终致毁了她,可你口口声声爱你的孩子。在我看来,你就是自私罢了,除了你自己以外,其实你谁都不爱,更别说当年那人,你爱的只不过是他手里富贵和权柄,” 宁氏摇着头,“你不能这么说,当年我对他是真心的,他,” 宁氏正说着,不知怎的突然停了下来,江陵低头一看,殷红的血顺着她的嘴角流出,她眼睛瞪得圆圆的,看上去十分痛苦。 她吓得后退一步,大喊一声——“快来人呀!” 江子郡第一个冲了过来,呆呆地站在栅栏外看了眼宁氏片刻,立即开门扑到宁氏身边。 他蹲在地上,小心将宁氏抱起,声音哽咽问道:“心云,你这是怎么了?” 宁氏半躺在他怀中,虚弱睁眼,见是江子郡,似乎有些失望,“你,怎么来了,我方才说那些话,你都听见了?” 江子郡沉重地点了点头,眼泪落在宁氏的脸颊上。 宁氏抬手想要去摸他的脸,大约是因为实在没有气力,胳膊抬到一半时,重重摔下,她浅浅一笑,嘴角挂着一抹讥讽,“既然你都听见了,你也知道我从没爱过你,为什么不生气?” 说到最后一句时,宁氏用力过猛,引起阵阵咳嗽。 江子郡红着眼眶一面给她调顺气息,一面劝她不要再说话。 “都是我的错,心云啊,这辈子是我对不住你,没让你过上你想要的日子,你现在别说话了,你相信为夫,我定可以救你!” 他刑部中人,早年也曾在刑部牢狱做过狱典,像宁氏这样突然中毒,必定是有人在她食用过的东西里做了手脚。 他快速从怀中摸出一枚银簪,在宁氏嘴角的血珠上沾了沾,未几,那银簪变成了黑色。 是鹤顶红!
第140章 迫在眉睫 这时,裴洛城和府尹大人也赶到地牢旁,韩大人没想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竟然发生这样投毒的事。当即命手下的人把今晚当值的所有狱典调拨在此,挨个查询宁氏今晚的饭菜经过谁的手,又是谁在这饭菜中下了毒。 谁知,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宁氏听说有人下毒害她,竟然嗤嗤笑了,随后又喷出两口血来。 江陵低头望着宁氏,看来这幕后之人已经知道她在调查母亲死因真相,竟抢先一步对宁氏下了手。 “鹤顶红……他竟然对你用了鹤顶红,难道你还要这样护着他不说出他是谁吗!”江陵站在一旁,冷静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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