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阿宽苟着脖子匆匆掀帘进入内院。 裴洛城朝厅堂各处细细扫过,整了整袖口,“打扫得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江陵跟在大人身后,将他们送至门口,“大人慢走!” “嗯,”裴洛城点了点头,“这两日,会有北厥使臣来访,陛下届时会携群臣迎接,这两日我可能就没时间过来了,” 江陵轻嗯了一声,“不过一个蕞而之国的使臣,竟要咱们大宣朝文武百官齐齐相迎,是不是太过隆重了,” “他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使臣,而是北厥国二皇子,是未来的储君,” “他这次出使咱们宣朝为的什么?” “和亲,”裴洛城若有所思地看向门外,“不知哪位公主不幸被他选中,” 半晌,他转过头定定地看了看江陵。饶是心中仍有些不大放心,他又朝里面探了一眼。 “你们两个女孩子如今身份已经暴露,晚上休息时还是要多多警惕一些,澜悦,记得把所有门窗都关好!” “知道了,大人,您就放心吧!”澜悦回道。 送走裴洛城后,阿宽这才从内院走出来,江陵问他,“香料放好了?” 他点了点头,两只手在袍子两侧摩挲了两下,神色明显有些慌乱,“掌,柜的,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江陵还没来得及回应,阿宽便已经跑得不见踪影。 “这个阿宽!”澜悦一面伸开两只手合上大门,一面嘴里小声嘀咕着,“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她们回到内院后,澜悦照例悉心把院子里整齐排放的青褐色陶瓷坛子每一个细细检查一遍。 “奇怪,这坛子的封口明明都没打开过,阿宽是不是记错了,” 江陵听闻她这么说,忙从台阶上走下,过到院中查看。 腌肉坛子上的黄泥封口的确是完好的,不像刚刚被人打开过,“兴许是他记错了吧!” “可能吧,不过听说阿宽的妹妹这两日病了,他们家也没其他人了,只有他一个忙里忙外,又当爹又当妈把妹妹照看大,难免分心。” 澜悦打了盆水送到江陵房中,二人洗漱完毕澜悦回到自己房间,江陵想起大人的嘱咐,仔细检查了门窗,把门锁好。 她脱去身上那件穿了许久的灰褐色缺胯长袍,将它搭在椅背上,里面只穿着一件淡黄色中衣,这还是当初刚进裴府时所穿的那件。 她静静坐在铜镜前,拔去木簪,长长如墨一般的头发顿时散落下来,翩垂于盈盈一握的细腰间。 青灯光晕之下,洗去纤尘的镜中少女素面朝天,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她似乎隐隐从镜中看到她阿娘年轻时的模样。 明日,她不打算再着男装。 女人怎么了,难道就不能在外谋生自给自足。 想到这儿,她缓缓起身,走到烛台前刚准备吹灭蜡烛上床休息,突然听到身后门栓「咯吱咯吱」异响。 一扭头,大门突然开了。 一个黑衣男子突然闪身进来。 江陵吓得一个激灵,刚要喊人求救,定睛一看眼前的一袭黑衣缺胯袍男子竟是林仲卿。 “你,你,” 他手持着一把短刀,就是这把短刀透过大门缝隙,把门栓别开。 江陵突然意识到自己只穿着一件中衣,她迅速走到椅子前,伸手将那件外袍扯过紧紧裹住自己。 “半夜三更,你跑到我这里做什么!”江陵一脸愠色地望着林仲卿,低声怒斥。 林仲卿赶忙摆手,“你别怕,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就是想要求你帮我一个忙,” “求我帮我?” 江陵一脸质疑地凝望着他,“白天我一整天都在都在店里,有什么事非得让你半夜撬门才能说的!” 林仲卿看上去有些憔悴,眼下乌青,胡子拉碴,俨然不似那日大闹水云间时那一副清风霁月神采奕奕的伯爵府小公子模样。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江陵,”他向前一步,眼睛直愣愣地望着她,“你帮帮我,我知道你如今这生意做大了,这水云间如今在上京中赫赫有名,许多荀贵人家茶余饭后都在谈论这间酒楼的菜肴如何美味……把钱借给我!” 江陵冷笑,果然还是为着白日里那件事而来。 “我,其实今天一整日一直都在你们水云间附近,” “那你可看到二姐姐已经为了你来过一次,她还为了你偷走了家里的五百两银票!你答应娶她,却又与金城县主不清不楚,你究竟要害她到何时!” “我,”他顿了一下,乌青的眼皮下一双眼珠子乌溜溜地转了几圈,他似乎不想谈论江蓉琪,刻意将这个话题回避过去。 “你把钱借我,我一定会还你!” 他上前一步,江陵后退一步。
第82章 你该不会心里早就有他了吧! “好,今日索性把话说清楚,你是不是压根就没想娶我二姐姐过门!” “不,我只是身不由己,我没有想要故意伤害蓉琪,” “这么说,你承认了!” “我真的没办法,都是他们那些人逼我!瞧不起我!” “你生在伯爵府,命已经比我们这些人好了不知多少倍,你一出生便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你想娶哪家姑娘不行,非得来撩拨我们这样人家的女儿,二姐姐为了你竟然偷了家里的钱!” “不,”他摇了摇头,低沉的声音中伴着嘶哑,眼眸中似有压抑的怒气。 “你不明白,我上头那四位嫡出的哥哥们,个个优秀,个个都比我有才,我科举落第,他们都笑话我,看不起我,觉得我是不中用的废材!” “那是你自己的事!不是你利用别人的借口!” 说着,他狞笑了几声,“可我已经尽力了呀!难道我不想考中进士光耀门楣,在那些瞧不起我的人面前扬眉吐气一把嘛!” 他嘴角带一丝微笑,可周身却散发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阴沉气息。 江陵不由将外袍裹得更紧一些。 “我阿爹病了,躺在床榻上足足两个月有余,是谁鞍前马后衣不解带,日夜侍奉在床榻之侧,是我!” 他拍着胸脯大吼了一声,宛如一头嗜血的野兽。 他直直盯着烛台上跳跃的火苗,过了半晌,语气略有缓和。 “是,我一出生是比你们很多人都尊贵,伯爵府嘛!在外人眼中何等富贵!大哥袭成了阿爹的爵位,其他几位哥哥也是大有所成。唯有我,成日里孤魂野鬼一般在府里晃荡,没人把我放在眼里!就连府里的下人也看不起我!” “我求阿爹,看在我侍奉病榻尽心尽力的份儿上,把家族中票号的生意交给我打理,可他却以我年轻尚轻资历不足断然拒绝,” 说着,他冷笑了两声,语气中掺杂一丝绝望和自嘲,“不就是瞧不上我嘛!等我把金城县主娶到手,我要让他们一个个对我刮目相看!” “辅成王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宝贝得跟眼中瞳仁一般,我若是娶到县主,我的身份便是辅成王的乘龙快婿。到时候,他老人家绝不会作壁上观。” 听到这儿,江陵算是全明白了。 二姐姐和林仲卿的婚事彻底没可能了。只是可怜她的那位二姐姐,事到如今仍执迷不悟。 “既如此,你为何还要继续哄骗二姐姐,你直接跟她说清楚不就好了,” “可是,我也是真心喜欢蓉琪的,” 江陵冷笑,“你一个大男人,行事竟然如此不果决,方才在我面前一通慷慨陈词,我差点就信了你还是个有血性的男人。” “尽管卑鄙无耻却也坦坦荡荡敢作敢当!林仲卿,你若是个真男人,就尽快去和我二姐姐把话说清楚,让她早一点对你死心!否则的话,你再这么两头拖着,我也看不起你!” 许是最后那句话刺激到了他。 突然阴鸷一笑,深邃的眼眸泛起了血色,“你也看不起我?” 江陵觉得事态不妙,连连后退。 眼下早已到了宵禁时辰,整个马行街空荡无人。 而这座院子里也只有她和澜悦两人,看林仲卿这状态,一个堂堂伯爵府小郎君,平日里是何等体面风光,竟不顾朝廷法令,不顾宵禁,夜半翻墙潜入别人的宅子,他已经没了理智。 必须得先想法子绊住他... 这时,一个身影已经从林仲卿的背后慢慢向他靠近。 江陵怔了一下,快速与那人互换眼神。 “你,要不今晚你先回去,一切都等到了明日白天再说,” “你答应了?”林仲卿的眼眸突然一亮,将要上前,猝不及防一个冷冰冰的剑刃已经架到他脖子上。 “滚!” 澜悦冷静地望着眼前这人,一双幽暗的黑眸中泛着森冷的寒意,“怎么进来的,就给我怎么滚出去!否则的话,我杀了你!” 林仲卿愣了一下,随扯起嘴角阴鸷的笑了,“你敢杀我?我可是伯爵府的人!” “哼,现在外头坊市早已宵禁,没人知道你今晚来过这儿,” 林仲卿眉尖向上一挑,将要说点什么,谁知澜悦腕上用力,向上一顶,娇皮嫩肉的脖颈上顿时被划出一道血痕,几滴血珠顺着脖颈落在雪白的衣襟领上。 “别拿伯爵府吓唬我,我这人最是胆小,说不好待会儿手上一个不留神杀了你,那就只能刨坑把你埋在这院子里了。” “好,好,我滚!” 林仲卿见她是个狠人,软硬不吃,只好服软。 慢慢转过身向外,澜悦随着他的步伐同时转动,目光死死地锁在他的身上。 林仲卿一边走,一面冷笑着道:“江陵,你行!你给我等着!虽然我眼下是落魄了,可想要收拾你这种身份低贱之人,还是易如反掌!” “废什么话!赶紧滚!”澜悦又是一声呵斥。 待他一只脚迈出门槛,澜悦对着他的腰部临门一脚,然后赶紧合上大门,重新把门栓拴好。 转过身时,澜悦早已吓得面如土色。 江陵赶紧走上去拉着她的手,听动静,外头的人似乎已经走了。 江陵这次松了口气,欣慰地看着她,“我竟不知你房中还藏着这东西,” 澜悦拎起手中的剑,“我哪里想得到这些,还不是大人今日临走的时候,不放心你,偷偷让柏叶把这东西放在我的房间,说是以备万一,没想到竟真的用上了,” 听到「大人」两个字,江陵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然后如猛烈加速,如擂鼓一般砰砰地震动…… 澜悦走到桌板,给自己倒了杯茶,仰头一饮而尽,“方才真是吓死我了,幸亏早前在府里看大人练剑的时候,我跟着瞎学了一点,没想到今晚派上用场。若不是我练过一些基本功,他一定能感受到剑身在抖,要真是那样的话,咱们两个今晚真的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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