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给他端来饭菜,一只鸡和一碗饭。云驼山上掌管餐饭的是跟了他多年的人,他很信得过,扯下一根鸡腿,咬了一大口。 云驼山的人吃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有几个人悄悄离开。 忽然烟花响起,石门缓缓打开。 崔文鹏猛然起身。
第15章 亲吻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云驼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山上的人本来就有不少事散兵游勇招上山的,如今一朝被打,更是丢盔卸甲,仓皇逃窜。 四周皆是江子棠的人,崔文鹏被逼退,躲到了一处山洞。 外头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崔文鹏再避无可避,他的弯刀就立在他身侧,弯刀刚刚见了血还没有擦,一条血痕顺着刀身流进泥土里。弯刀在空中转了半圈,他举起弯刀,走出了山洞。 他这把弯刀饮血无数,不该不战而降。 山洞外只有江子棠一个人。 崔文鹏身后还有十几名山匪,是他的心腹。紧接着,他的心腹从山洞中又拖出一人,翠绿衣衫,浑身伤痕,手脚均被绑缚着,却正是九绝。 九绝与沈頔闹了个不欢而散后,径直出了天绝教来找江子棠,她知道江子棠此行是要攻打崔文鹏的老巢云驼山,于是日夜星辰赶到此处。到的时候正好遇上攻打云驼山,也来不及再找江子棠,而是随着攻山队伍一起攻上山了。 崔文鹏见到九绝也来攻山,新仇旧恨想到一起,下了死手终于将九绝抓了过来,然后用九绝性命威胁江子棠孤身来到此处。 崔文鹏露出森然的笑,嘴唇扯开露出十二颗参差不齐的牙,好像野兽的尖牙,发出明晃晃的威胁。他的声音顺着夜风传来,更是令人瘆得慌。 “江子棠,你和这贱人害我至此,今日正好送你们一起去见阎王。” “还是我送你吧。”江子棠勾唇冷笑,随后脚下凌波一动,身形快如闪电,五指成勾,直抓向崔文鹏的天灵盖。 崔文鹏原地未动,他身侧两人各扔出一条长钩子钩向江子棠的小腿。江子棠足尖一点,踩在那银光铁钩之上,两手各抓住一条铁钩的链子,使劲一拉,直将那两人拉至身前,随后松开链子,双掌直接拍向那两人胸脯。那两人口吐鲜血,向后翻出数米,当场身亡。 江子棠嗤笑道:“就这点本事?” 崔文鹏将九绝一脚踢开,吩咐属下道:“看好这个贱人。” 他举起弯刀,左手从刀背上拂过:“你竟如此深藏不露,教我小看了你这么些年。今日你我一战,看是我这把弯刀厉害,还是你这双手厉害。” 崔文鹏将九绝擒而不杀,就是为了威胁江子棠,江子棠方才敢先发制人也是因为算准了崔文鹏还得靠九绝拿捏他,不会轻易下杀手,若是一击得手倒是方便了。但现在,崔文鹏将九绝交给他的手下,若是崔文鹏有个三长两短,那九绝怕是也命不久矣。 江子棠深深惊奇于这人不要脸的功夫,反而不动手了。他抱臂倚在树干上,道:“黑云门是你雇来杀我的?可惜,他们杀不了我。” 崔文鹏恨恨道:“不中用的家伙。” 江子棠道:“其实就算你如今杀了我也回不去天绝教了。你将九绝放了,我保证天绝教再不会追杀你” “谁说回不去,只要你死了,便无人再阻我。” “买卖天绝教弟子性命,天绝教如何容你?”江子棠一针见血,“更何况你留在天绝教的人早被清理了,又如何回去。” 崔文鹏恶狠狠道:“那你在遂州城中故意诱我等同那些江湖人厮杀,我手下天绝教弟子的性命同样是你害的。” “那可不一样,你们买卖天绝教弟子性命在前,是背叛同门;我将你们引入陷阱在后,是清理门户。”他双眼看向崔文鹏身后之人道,“更何况,我一没动用天绝教力量,尽可能保留教内实力;二也算是给了你们战死的机会。那日首当其冲的人皆是天绝教来日祸患,你们多杀几个,也算是将功折罪。如今怎么不感谢我,反而怪起我来了?” 江子棠面上满是戏弄,三言两语皆是刮骨刀,将崔文鹏嘲讽了个透底。 崔文鹏见言语上讨不到便宜,干脆提着他那把弯刀砍来。江子棠以抵挡躲闪为主,并不同崔文鹏硬来,脚下变幻不停,饶得崔文鹏团团转。 崔文鹏并未发觉江子棠将他刻意引远,只觉自己有弯刀在手,对付手无寸铁的江子棠本就占了便宜,加之江子棠投鼠忌器,还得顾忌他手中九绝的性命,才频频溃逃。 他被这暂时的优胜迷了心智,满心满眼都是要砍下江子棠的头颅,直到江子棠功势变得凌厉,双手作刃不断凝成杀招,他才惊觉不对。他将弯刀横于胸前,护住心脉后借力一个后空翻将两人距离拉开,然后往方才的地方奔驰而去,只见他手下的人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而九绝已经被一个和尚救起,正倚坐在一颗树旁,含恨看着他。 崔文鹏扬天大笑,这笑声撞在无数树干上,混在夜风中,在这辽阔密林中激起层层回音,像是孤狼最后的呼啸。刀尖对准净华,他恨道:“你就是那个灵光寺的和尚?我倒是忘了你,秃驴入世,当真烦人!” 净华面不改色:“长乐山的竹林是你烧的。” “竟是为此。”崔文鹏恍然大悟,“可是和尚,那也是江子棠带去的祸患,你们灵光寺自视清高,你偏同一个魔教护法搅和在一起,莫不是失了心智?”说着他脸上闪过下流的笑意,“也是,江子棠毕竟有张能蛊惑人的脸,能让和尚也舍不得。” 九绝受了重伤,刚刚醒来喘上口气,啐道:“将死之人,废话忒多。” “行吧 ,成王败寇,愿赌服输。”崔文鹏将弯刀举起,一眼扫过三人,“一个一个来,还是你们一起上。” 江子棠上前一步:“和尚不破杀戒,我来。” 崔文鹏一把弯刀下亡魂无数,一身暴虐杀意毫不遮挡地铺开,叫净华皱了皱眉。崔文鹏深知今日怕是无法走出这山林,便将一切怪罪在净华头上:“和尚想不破杀戒?当真可笑。秃驴,你记得,我今日命葬于此,有一半的血是因你而流,我是因你而死!” 他阴恻恻一笑:“你这双手,干净不了了。” 崔文鹏这话像毒蛇腥长的蛇芯子转进几人的耳里,又毒又狠,想要击垮净华的心防,教他以佛身背上人命血债,从此套上挣脱不开的枷锁。 江子棠神色一变,转眼看向净华,却见净华不为所动,只道:“世事讲究因果,你若是不幸罹难,其根因在自身私欲过重,杀孽过重,绝非因贫僧救了九绝姑娘。故而与贫僧并无关系,还望施主悟透。” 江子棠忽得笑了,见净华一本正经的说着戳崔文鹏心窝子的话,竟觉十分可爱。想来也是,佛教常常辩禅、论机锋,更何况净华本就与某些死板的和尚不同,又岂会因这三言两句而乱了心神。 倒是他乱了。 崔文鹏说不过江子棠,现下也不说过这个板着脸的和尚,于是脸色越发难看,神色竟比夜色还灰败几分。 净华接着道:“贫僧会为施主念三遍往生咒,施主可安心。” 九绝堪破真言:“施主只管安心去死吧。” 这边江子棠随手捡了根树枝,手腕一抖,指向崔文鹏道:“来吧。” 夜风微凉,残叶几度翻飞,江子棠掷地有声,一字一句都混进风里,透着寒意。 “滥杀无辜,是为不仁;出卖同门,是为不义;勾结外教,是为不忠。江子棠今日代行刑堂之责,判你这不仁不义不忠之人死刑。”他正经片刻,复又恢复那股子混不吝道,“当然,若你能从我手下走脱,你今日就能活。” 崔文鹏浑身一颤,大吼一声,挥着银刃弯刀猛地冲过来。 又有一片泥土染了红。 “死在云驼山,也算是他落叶归根了。” 江子棠扔了树枝,将九绝扶起来后让她去协助赵成收拾善后,再让赵成给她找个大夫瞧瞧伤。将人打发走后,江子棠一把攥住净华的手腕,低声道:“我快压不住毒了,帮我。” 江子棠身中两重天,本不打算亲自参战,如今虽赢了崔文鹏,却也让自己的体内两重天再次爆发。 净华将江子棠扶进山洞中,为他运功压毒。 山洞里燃起了柴火取暖,江子棠舒了一口气,倚靠在石壁上,阖了眼闭目养神。 净华忽然开口问道:“你这毒究竟如何才能解?” 江子棠微微睁眼,显得有几分懒散,像是春困未醒,实则是乏力不支,但他还是贫嘴道:“小和尚,你不舍得我死呀。” 净华闭了嘴,没有反驳。 于是江子棠得寸进尺,勉强伸了腿要去踢净华却被净华一把抓住了脚踝。 净华强作镇定:“你受了伤,不要闹。” 江子棠苍白的脸突然有了点血色,也不知是火光映的还是笑的,这人老叫他别闹,堂堂一个八尺男儿怎么在他眼中是个小孩吗? 他说道:“小和尚,你抓我脚做什么,倘若我是女子,你这可就是耍流氓了。” 净华将手松开:“可你是男子。” 江子棠并没有将腿收回来,反而顺势搁在净华腿上:“对喜欢男子的人这样做,也是耍流氓。” 净华一怔,慢慢推开江子棠的腿:“你喜欢男子?” 江子棠脱口而出:“对。” 说完江子棠自己都沉默了一瞬。 净华同样沉默,半晌方道:“那你……” 江子棠一时慌了神,将腿收回来盘坐得端正了起来,但他不愿显得自己被问住,于是对净华吹了声口哨道:“我就是耍流氓啊。” 一时无言,各自休息。 江子棠闭着眼依旧能感觉到火光,火光似乎猛然跳了一下,又亮了些,应当是有人又加了柴火。下一秒,一件衣裳盖在了江子棠身上,粗粝却温暖,让他心头滚烫。 江子棠陷入沉沌识海,脑海里似乎有无数根线纠缠不清,迷雾障目,乌云吞日,正是一团糊涂。察觉到周围人呼吸逐渐平缓,他才慢慢睁开眼睛,见身上披着净华那件外袍,微微偏头,便见净华靠在他身旁,似乎已经睡熟了。 江子棠心内千回百转,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刚刚并不像表面上那般风轻云淡,好像真的只是耍流氓。他放肆地打量着净华的睡颜,净华睡着时的表情同醒着的时候差不多,嘴角没什么弧度,淡淡的,颇有几分不近人情的味道。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奇怪,他好像就是喜欢逗弄这个人,亲近这个人,要将这个人拴在他的身边,哪怕是生死一刻,也会不自觉地挡在他身上。 为什么? 他明明不是这么伟大的人。 江子棠用手指隔空描摹净华眉眼,形如远山的俊眉,深如黑曜石的双眸,挺似刀削的鼻子,无一俊朗坚毅,偏生那上嘴唇的唇珠微微凸起,凭空减去一分冷,多了一分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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