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压攻为虚就是确认无误的事情了,左右之人听闻魏玠的做法,皆是面露鄙夷。 在场有人仍是带着怀疑。 也钛见此,轻飘飘地又加上了一把火,笃定道:“自大清高的人,总是不屑于一顾。蒙昧的人,倒是觍着张狗脸。天将可知,魏玠那两面三刀的东西可是传话过来了,要与我等好好联络联络感情。” 多年之前,大乾就有边军不可超过十五万军备的命令,无非就是为了制约。只要乾国皇帝在军中发号施令,迂腐的司马潜必定会听从,这样他根本无法发挥出朔北军应有的实力。 也钛依言起了身,说道:“我认为,此次大规模的乾军集结或只是徒造声势,根本就不足为惧。” 出了这样的祸害,也实在是他们举国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他心中清楚。 同司马潜对峙久,也能觉其作风稳妥为上,很难从中挑出漏洞差错,如此一来谁也讨不了好,因而陷入僵局也是不可避免的事,可若是真的迎面相碰呢?人数上的压制终究是道难越的坎。 呼延捷沉吟片刻,往后靠了靠寻个更舒服一点的坐姿,嘴角边挂着冷笑,说:“通史大人所说倒也不无道理。话说回来,该有的应战准备还是必不可少。” 势必要摧枯拉朽。 —— 元璟帝陷入圈套遇险发生在刹那之间,消息传出时,下惧心惊。 晨中浓雾尚未消散,鼓声号角大作而军随之出动,与此同时,急急赶来的司马潜令下,两翼骑兵呼啸迎击,重甲步兵亦是势不可挡,跨着整齐步伐如山岳城墙般的向前推进,恍似黑色浪潮平地席卷而去。 “敌袭,保护皇上!”惊声伴随着火光冲天,纛旗在风中几乎要被吞噬,杂乱之中,羌戎的一支鬼魅精兵影子若隐若现,弯刀仍发着嗜血的寒芒。 虽被众兵掩护在后,前排不断有人倒下,李延瞻早已被吓得瑟缩不已,腿脚发软几欲瘫倒。 司马潜神色凝重,驰马深入,在乱中几经搜寻方才心下微松,沉声大喝,护卫们应令突破而入将李延瞻所在之地重重包围,手持兵器严阵以待。 所幸及时,这支护卫队曾经过特殊训练,他们面对奔袭而来的精兵眼神中没有丝毫慌张,秩序井然地组成专门对抗骑兵冲刺的枪阵。 不过短短半柱香的时间,却几经厮杀相抗,刀刀见血。 已失利机,马上的呼延捷自然也认出了这个与他对战多次的对手,知道这次恐怕难以得手因而也不打算再做拖延,他随即拉紧缰绳调转马头,大吼一声:“撤!” 随其离开,周边大火也已被扑灭,司马潜领众人陆陆续续在李延瞻身边汇合。····惊魂未定的李延瞻望着面前的一片狼藉,被人扶着不住地扭头干呕,眼泪都要流出又被他硬生生忍下憋回,他哆嗦道:“魏……魏大伴何在?” 魏玠的脸白了白,颤巍巍地从旁边兵卒的围护之下行出,在李延瞻跟前扑通跪下道:“回皇上,臣一直陪伴在侧,随时待命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你个混账东西!”李延瞻对他一反常态,怒目圆睁地指责道,“可记先前如何与朕商?既劝言羌贼已降,相邀谈判却之不恭,朕纡尊至此竟遭劫凶,你该当何罪?” 魏玠忙故技重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辩解,哭诉自己的委屈。 这次说来也确实是他罪责难逃,而怎么想怎么感觉冤枉气愤。羌戎人实是背信弃义的小人,冷不防就被摆了一道,出乎他的意料。不过他没法将此直说。 “多亏爱将救驾及时,朕定有重赏。”李延瞻恨恨地瞪着魏玠,而后转脸对司马潜道,仍心有余悸。 司马潜已翻身下马,施礼说:“将臣职责所在,万不敢贪功,让陛下受惊了。” 李延瞻正色打量他片刻,心里稍稍定下来。果然是军将特有的铁血与刚毅,眼神满是冷静坚定对敌时又带着愠怒,想来也定能护他无恙。 司马潜忽而看向一旁的魏玠,朗声道:“定退羌敌,陛下不必担忧。不过臣探查到一些事情,事关重大,还请陛下明鉴。” 李延瞻见他神情严肃,不由得心下一紧,忙说:“有何异处,快详告于朕。” 魏玠拿眼偷瞟他处之时僵直了背,忐忑不安,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听司马潜字字铿锵道:“这几日臣派人暗中探访,觉察我城所属的商队有大规模北上的迹象,其押送的物资多是北境稀缺之物,故猜测恐出居心叵测之辈,意欲趁着战乱与羌族交易,助敌气焰。更甚的是,遇拷问则称奉专令行,我现下倒是要替泱泱国民问上一问,魏公公对此作何解释,安的又是何居心?” 此话一出,司马潜逼视向魏玠,所指为谁明然。听到这番话,李延瞻也是知其中的端疑,面色不悦,“此话当真?” 既敢直揭,定是手中有了证据,轻易撇不清。此番本是安排得妥当,如何会接二连三出此恶事?或是内鬼出卖,或是遭刻意针对,皆不明朗,诸多怀疑,此事若过,不可不回头查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尽管心里越来越凝重,魏玠还是强压下慌张,脑中电光火石间诸多念头闪过,他后干脆一咬牙认下道:“陛下,虽是如此,但臣绝无二心,示意商队押送的物资也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棉花而已。” “棉花而已!北境环境恶劣,常年冰雪覆盖,我大乾兵士有着棉衣才得以在此生存,而羌族每年冬天难捱,故成我等优势。”司马潜疾言厉色逼问道,“这难道也是在你眼里无足轻重的东西?是要将我等置于何种境地?” “魏玠!”李延瞻咬牙切齿,提腿就踹。 “陛下息怒,且听臣言。”魏玠愣是就故意不躲不避地受着,一时间隐忍委屈尽现,其后方理直气壮一般地解释道,“臣虽明面上是要将棉花贩卖给羌戎人,可是陛下您也知道,羌戎制作之业向来低劣,要想把这些棉花做成棉衣需要花费不少功夫,而这一举动还可以让那些头脑简单的敌族放下戒心。我们只要在这期间将南羌攻破,为日后征战北羌奠基,扬我国威,自然可以没有任何损失,还能平白换来不少的物资扩充军备。” 言罢,他又重重地磕了个头,大义凛然似的说:“陛下,臣并不怪罪司马将军打乱了臣的计划,只怪臣自己没有提前告知于人,这才引出如此闹剧。无咄咄追究之意,只望能还臣一个公道!” 巧舌如簧最为难缠。 看着他这副模样,李延瞻的神情终是有了松动,缓声说:“你先起来。” 司马潜又哪里比得过老谋深算在朝廷上摸爬滚打过的魏玠,好不容易抓住了对方的把柄,不想三言两语就被驳回来,连板上钉钉的证据都还没有来得及亮出,他心有不甘:“陛下,臣……” 还不等他的话说完,一旁的魏玠急忙打断道:“陛下,朔北军可是在这周围修建了临时营地,他们护卫不利才让这些精兵闯进了这里,甚至还让陛下您受了惊吓,即便您宽宏大量对其护卫不周不予追究,可也万万不能再给什么奖赏呀。若因情私,又如何整风肃威,令诸下信服?再者,又怎知其所为是否为有异心?毕竟贼喊捉贼的人多了去了。” 这说得滴水不漏,魏玠就是要将此次的责任推卸出去,顺便再把脏水往外倒。 “异心”二字落在耳中格外的重。 李延瞻的身子不由得颤了颤,他忽而又想起朝堂之上对他恨铁不成钢的赵建章,司马氏叔侄二人……还有在出征来朔北路上偶得的一纸文书,上述“首将作天子”。来历不明,但很多的时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谁会是那个“首将”?他慌,真真切切的慌。 “凡事都要论个青红皂白,莫要妄加揣测!”司马潜窝着火,闻言开口解释道,“陛下,末将有责。这次的营地匆匆搭建之下布置得比较简易,羌地趁乱点燃了几座营房,末将先是去阻止火势,听之迅速带着卫队前来保护陛下周全。” 魏玠眼睛一眯,还要再开口辩斥,却见李延瞻的身子无力地歪了一下,他忙讨好着“哎呦”一声急急上前搀扶,说出来的关切话简直能热到人的心窝子里面去。 情常常在了理先,直让李延瞻对魏玠的火气又散了几分,故而他只是停顿片刻,把气都歇顺过来了以后,摆手令退,“朕乏,事容后议。” 他没再把一个多余的眼神给旁人。明摆着是要把今天发生的事情搁置着。 司马潜的心沉下了一半,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告退,率麾下部将而去。 素闻魏玠贪婪成性,恐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先前已经将深入出兵一事拖了再拖,实在拖延不下去,后只得将希望寄托在被自己派遣前去探查以寻转机的任阳身上。 暗中有助才能得此转机,只是对方愈方宴是谁,目的何在,司马潜心存感激但仍是对此无法得知。但当前也只能先行一步,看一步。 没有了风沙莽烟,视野仍是狭隘。所处隐蔽,自澧都皇城而来的信语不经兜转,终传至手中。及观,司马潜向来沉静的瞳孔骤然一缩。 寥寥字句,触目惊心。 “侄若反,叔可同?” (本章完)
第91章 清宁引 “黄历已落尘,何时作新 虽不闻边野号角声,澧都城内也是生了些许细微的变化,空妇或得优待,白丁知强魄……身处战时,铁蹄也就可远可近。朝廷即是天秤的中轴,当其令下,民间祈福,万众聚心,助吾军威,莫敢不从。 于是,各杂劳作一时止歇,移重于此,贩边天灯骨架和纸都在顷刻间售卖一空,被定于夜暮正时齐燃升以表诚意,来往之人也皆是神情肃穆似信徒。 或许这些都是不及,将起的、难以窥得的宫中之景。昭王亲率,百官加仪,静焚祷告,请止暖乐,请战烽火。 然而,这都与此刻暂不相关。 司马厝在旁阶负手而立,冷眼观着侯府院内的这场逼供。 虽在光天化日,手段也依旧是极为残忍的,已不知维持了多久。贺凛的手中还捏着一根三折的刮刃钢鞭,他手腕急动时,那鞭子就一提一落抽在庭中央被束缚住的那人腹部与后背之上,抽破了衣衫钻进皮肉中,带出碎肉血溅之时,其口中发出的嘶吼声哑得迟钝,而又忽时尖锐如芒刺入耳内。 “最后再问你一次,与你交接的线人是谁,目的何在?”司马厝的视线在地上那烂掉的铜傩面具上停顿片刻,他而后抬手,制止了贺凛的动作。 察舫陵暗点近来诸多异动,既然其为昭王的手中刀,那就不可不重,哪怕是一点点的风吹草动,也可成为引撼全局的偏差。 那人饱经折磨后似乎终于有了些动摇,他艰难地动了动眼珠,嘴唇被极力牵扯着微动,却根本就发不出任何能被听清的声音来,只有“呃啊……”的寥寥模糊字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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