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云卿安猛地睁开眼,伏在榻边咳喘起来,胸口似被锐物刺破袭上钻心的痛楚,冷汗湿软了额间的青丝,如浅墨般沾在玉颜上。 方才在朝堂之上时,他硬是撑着一声不吭,也不知究竟有没有现出端倪来。这一下了朝,他立马传令谢客不见以封锁消息,后竟觉病情较之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势汹汹,何致恶化? 云卿安却没能就此放下心来。倘若这真的是昭王在背后派人设置下的连环套,若先是拖延致迟,火烟暗害,而后再到御门听政处置张从顺……既得利益者,皆指向他李延晁,可哪怕是怀疑甚至是有了证据,又能如何?水火不容,本就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云卿安往后靠了靠,涩声问。他的身子虚脱无力,惟有胸腔里的心脏如闷雷过般猛乱跳着,久久难平。 “祁大人他们或许就快要回来了,自太宁传物已早至,现可阅?”岑衍说。 恍惚间又不知过了多久,半醒之间,往事梦魇又如薄暮曲江头的乌桕风,吹得人沉进了迷蒙颠倒而又分外清醒的境地。可云卿安仍始终是清楚地知道自己现下所处,是四方棺一样的宫城,日子过得乏味可陈。 流照的光方顾这一厢,来人刻意压低了脚步声,连带进的风转动之时都很轻很轻,唯恐惊扰。 云卿安眼睫微颤。 下刻,他那落到被褥外边的手腕被对方轻轻握着送进里边,僵冷的足底却被带着上移,触及到一片温热,是来自胸膛的给予。 “司马……”云卿安轻而易举地就唤出声来,心弦震动之时,转瞬又被难以抑制的情感填满,咽得他几欲落泪。 再多的病痛也能一时忘却,只当无关紧要。 “我在。”司马厝一边替云卿安揉捏着发酸的脚腕,一边稍稍俯低身子,他的目光温凝而声音有些沉,“卿安,受欺负了。”····拒了薛醒匆忙赶来,概听此事,他行入宫路上撞见刑部的人时只恨没佩刀,堵着的一口气不仅仅针对昭王。 “心疼我?”云卿安却只是眉眼含笑,分外专注地瞧着司马厝,把足底从他的衣襟里边探出,抬高屈腿勾环住他的脖颈,再一用力将他往自己的身前带。 是眸染胭脂,一溪风雪盛于底,凑近时,便可觉其中蕴意格外分明烫人,不知不觉地就让人的心底陷软下去了一块。 司马厝没有否认,埋下脸挨在云卿安的腰腹处带着鼻音地应了声,顿了一顿,随即用手从他的脚腕下方顺着线条抚摸而过,又在一个位置上轻轻捏了捏。 大腿根内侧传来一阵酸麻之感,满床锦被又在云卿安嘴里不自觉发出的低低喘咛声中凌乱了几分。哪怕是态度再强硬,说出来的话也仍是哀软,他道:“只有你能欺负得了我。所以,整晚你都得要留宿下来作陪,我不让你走了。” “本就没打算走。”司马厝解掉了外衣,自动自觉地躺进里边给自家媳妇热被窝,一本正经地道,“被卿安的腿勾住了,勒得行不动。” 借着帐外昏光,司马厝侧过身盯着云卿安的病容瞧了好一阵。 仍是青丝如锦缎披落肩头堪堪在锁骨窝上打着旋尖,那琉璃双眸带着淡淡水雾,在与他对视上时才会露出勾人的泛红潋滟,少了一尘不染而多了分让人欲罢不能。 “你身上药味是哪来的……”咫尺可闻,司马厝打定主意要对此追问个所以然来,却被云卿安仰脸靠上前来的凉唇堵住了问话,吮舌异样莹润,两人纠缠时抵夺各不相让。 见他神色愈急,云卿安这才偏一偏脸停下这个吻,只是避重就轻地转移话题道:“昭王属下弄出来的小伎俩,区区迷烟罢了,已是无碍。只是张从顺一案,可用于定论的确切证柄不多,但要大理寺从中周旋出个转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可以开脱减罪,他恐怕也是地位急降,难以服众则不同于往日,在京城里统管禁卫的名头也就再担不稳。他已经是差不多废了。” “卿安原本的意思,是想要将他保下?”司马厝道,稍微平了平心躁,将云卿安自身边揽抱过来。 云卿安低脸贴着他,道:“可以这样说,但也未尽然。经先前的偏向试探,推测昭王下一步即是排除异己,中立者出事或多或少都与这脱不了干系,诬告也或只是个由头。张从顺掌管禁卫,正所处风口浪尖,他一旦被拉下来,接任的则十有八九是昭王心腹,借此渗透以掌控其势也就方便得多。” 这于云卿安有害无利,他自能明白。 司马厝皱眉,道:“刑部的背后是昭王,其单是以代天子的身份说出一句话就足够有份量,而你让大理寺提出驳正,这必然不会得到同意。” 未久他即反应过来。 但云卿安还是得要去保张从顺,为的也是安抚所从余官,表面样子必须做足出来,结果如何又是另外一回事。 司马厝问:“营部的人在前几日传信告诉我,褚广谏即将被你调任到上直卫亲军去,是要用他来渐渐接管并取代张从顺的位置?” 确实是有意为之,如何弃帅提卒以谋求最大程度地控局不可不思量。 昭王除了会担心任者的能力外,还有对异方势力壮大的忌惮。而褚广谏虽有几分才干,但以他的资历也不过是个无名之辈,况且又曾在明面上对云卿安有过怨愤,隔阂众知,故较易在昭王眼皮子底下提用,还能增加自身不计私怨、一心为公的威望。 “因为他是你手底下的人,我自是信得过,理所应当。”云卿安这回却是含含糊糊地点头,答话也显得有些敷衍。 “你是想……”司马厝怔了怔,低眸时用手轻捧起他的脸,正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腹肌却不由自主地收缩一紧。 “我在想什么?除了你还能有别的?”云卿安勾唇轻笑着,望着他的墨眸因自己而变得越发深色,交织着的滚烫呼吸染上深藏的野性,又趁机亲了亲他的嘴角,底下动作却一刻不闲,一寸一寸摩挲过经,至所探是连布料都藏不住的剑拨弩张。 怎么都像是在被挑衅,还压不住他了? 司马厝别过脸去一瞬,随后认栽般地重重缓了口气,正欲将身边不安分的人扳过来收拾,不想云卿安却已先一步起了身离开床榻,顷刻之间只留空晃的帐纱,暗影浮动。 间隔相望时,云卿安立于旁案边,朝司马厝无辜地晃了晃手中刚捧起来的杯碗,缓缓说:“特意叫人熬好端来的膳汤,再不喝,恐就得凉了。” 总是很有道理。 司马厝沉默躺着自顾自冷静了一会,直挺挺地也坐了起来,面色不虞地盯了云卿安一瞬,后提步向他走去。 窗口减小时,薄灯被随手点起,照出屋内一片明然安谧。 拢披上来的是一件缀绒氅衣,云卿安眨了眨眼,只见司马厝低头帮他在前边打了个结,恰好能挡住有些漏风的寝衫内领。 “该叫我给你端。”他有些不满地道,“膳汤凉没凉我不管,你别给冻着。” 云卿安忽地红了眼眶,手上的碗也晃了晃,他涩笑着闷声说:“早知道,这膳汤,我就不喝了。不仅是苦的,还是凉的。” 人走茶凉一般麻烦。 司马厝显然是不赞同,抬手替云卿安把碗稳住,目光也都牢牢拢着他,郑重说:“凉的我就给你热,倒的我就给你满,没有的我就给你新熬。喝与不喝,怎样都不妨事。” 认定而下,皆可容。瓷沿泛着细碎的光泽,就好像共同设想的,过经的,都可以定格被装进镶着玻璃纸的罩子里。 往后昼夜往返,也就可如这刻的岁长朝夕了。 (本章完)
第90章 绕旌旗 “侄若反,叔可同?” 此时距离朔北大军营帐较远处,一位全身包裹着在白色兽皮之下,脸上有一道刀疤横亘在右眼上的男人正在听着手下的汇报。 “天将,这次朔北军里像是有个大人物,就连魏玠那个老东西都对其恭敬的很。两军对垒,那个营帐却是金黄色的,与其他的普通营帐甚是不同,不知是天仙还是人皇?”怪就怪在其行欲盐否动得太过张扬,斥候得信也是容易。 “哈哈哈!”呼延捷甩手搁下了盛奶酥的碗,仰头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他随即吩咐道,“马上派人过去禀告单于,就说我们已经将乾国的皇帝所在探清。” 南羌部落俱是听从北羌王族调遣,呼延氏便为当地显贵,而呼延捷年纪轻轻已得单于器重,又和众孤涂交好,与太子封括与私底下称兄道弟,得“天将”之称亦不为怪。 以勇著称,非等闲之辈。 “且慢,属下还另有急事要禀。”那人显得有些凝重。 “说。”呼延捷摆摆手,神色泰然。 “已探查到敌方集结之象。乾皇此次率兵出征,来势汹汹,二十万兵马深入压攻,我们如何能够抵挡?” 呼延捷连日来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根据前方探子汇报的情报,我猜出来此次乾皇所为有可能就是单纯来威吓一下我等,炫耀军威的。先不说他们集结匆忙,之前并没有什么迹象来显示其要深攻,又无大力打造水师战船之举,他们那兵不过两万,战船不过四百艘的水师终究浅显,连破冰都是难事。况且,以更深所察,乾军在营地囤积的粮草只够数万大军月食,辎重运输车队规模也不过尔尔,至于其余重要的多数物资,料想是都被运至护城之内,作战之备还不如守城之用充足。” 众人皆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边上有人快速说道:“通史大人,不必拘泥于礼数,有何见解快快说来。” 座中一人看着难掩忧心的呼延捷,清了清嗓子奏道:“告天将,我倒是对于乾皇此次率大军北上有些不同意见。” 就算他有直面之勇,麾下诸将卒也难免会怯懦。 呼延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狠厉之色,他自是把也钛所言听进去了,站起身来振奋说:“好!传令下去,召集商议就此加以筹谋,务必要一举得突破。给我们的弯刀祭祭血,也给神山之巅的烈野天狼开开眼。” 呼延捷眼睛一亮。 这般的话出引众惊,未免想的太过于天真。有人下意识地想要出言质疑,却被呼延捷示意止住了。 也钛的语气带着嘲讽,他又想起曾在那明殿之内看到的可笑一幕,道:“与其说是深攻,我看他们更倾向于守着躲命图安生,所以,斗胆得此推断。这样虚张声势,落到不知情的人耳里,能得的声名好听一些,国民都当膜拜的万岁爷有通天的能耐,勇猛无双。” “愿闻其详。”呼延捷说。 “意图让双方都给彼此卖个面子,装个样子出来。”也钛解释说,“只要我们配合一二,呈现败局,好处少不了,姓魏的这回可是打算把老本都掏光出来了。或可对此加以利用,将计就计,打一个出其不意!若是能把乾皇掳来……”
125 首页 上一页 90 91 92 93 94 9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