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谢谢你救了我娘,谢谢你保护她。 楚琮没有多言,但舒鲤却知道他话中未尽的意思。 片刻后,舒鲤缓缓抬手,轻轻回拥住楚琮,一下下地轻抚着他后背,句句回应。 二人就像是溺水的人紧紧相拥着,抒发着各自内心中的不安。 楚琮的声音嘶哑而哽咽。 “谢谢……” “我救了柳姨,她现在就在山洞。”舒鲤轻柔的声音回应。 “谢谢……” “我现在好冷,衣服都湿了,背上还烫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楚琮逐渐不再颤抖,紧箍着的手臂亦有所松动。 “家没有了……”舒鲤从楚琮怀里脱身,心中十分难过。 “会有新家的。” 楚琮声音微哑,却似下定了什么决心。舒鲤望入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瞳孔中,似乎正酝酿着什么风暴。
第25章 楚琮察觉到舒鲤整个人都在发抖,如同风中瑟瑟的秋叶,这才反应过来沉默着将外衫脱下递与他。 舒鲤吸了吸鼻子,忍着寒意将湿透的衣衫脱下,哆嗦地穿上楚琮的衣服。 衣服有些宽大,但里面填了些许棉絮,扎紧了袖口后倒也能勉强维持温度。 “阿嚏!呼……谢谢啦。”舒鲤打了个冷颤,“我们快些去洞穴里,柳姨还在那里等着呢。” 楚琮应声迈步,舒鲤忙跟在他后头走了几步,楚琮的步子忽地一顿,转过身看向舒鲤,旋即目光落在他脚上,眸色微深,“你受伤了?” 舒鲤“啊”了出声,本想下意识说没事,然而话未出口,脚踝处迟缓的钝痛感却缓缓袭来,舒鲤面色一变,下一瞬间那种痛便被不断地放大,仿佛麻木了许久的知觉在顷刻间释放开来。 “嘶……好像是有点痛。”舒鲤动了一下脚,顿时头皮发麻,差点跌坐在地,好在楚琮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这才免去他摔倒,然而这一番动作下,舒鲤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倒向楚琮! 楚琮不躲不避,在舒鲤既惊又怕的眸光中伸手将人扶稳,半揽半抱地拥着,乍一看倒像是舒鲤在投怀送抱似的。 舒鲤从未想过还能得到楚琮这般温柔的对待,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下意识想要离开,然而周身的寒意却刺激着他不愿松手。 楚琮长的人高马大,身体亦像个火炉似的温暖。舒鲤的理智让他起身,然而楚琮腰间的手却紧了紧。 “可能是刚才躲那两人的时候不小心摔的,一路上我倒没感觉,现在你这么一说,忽地痛起来。” 舒鲤不敢去看楚琮的表情,只瓮声瓮气地回答道。 谁料楚琮不但没有说话,反倒是抽身后退两步拉开距离,不等舒鲤因失去了热源而感到失落,便见楚琮转身半跪下来,对舒鲤道:“上来,我背你。” 舒鲤只犹豫了一瞬,便不由自主地趴了上去,他的脚踝处的确很痛,再走山路上去恐怕会拖延时间,还不如就让楚琮背着。 况且除了脚上的伤,他背部还在发痛呢,不过这件事就没必要告诉他了。 舒鲤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趴在楚琮背上,忍不住地将下巴搁在他紧实的肩膀上。 楚琮的肩膀宽厚且温暖,舒鲤趴上去的瞬间如同抱住了一只大熊,暖呼呼的,又能给他十足的安全感。 他竟不知自己已然如此依赖楚琮。或许是因为幼年时父亲并不怎么亲近自己吧。 舒鲤将其归为了对父兄的孺慕,并未过多深思,只放空了自己伏在楚琮身上任由他背着自己走路。 楚琮不再多逗留,背上舒鲤便大步沿着山道寻往洞穴处。 山路虽不陡峭,夜里却也徒步难行,舒鲤一路走下来边提防着那两个贼人半路折返,边努力认路下山,也不知耗费了多少时间,然而在楚琮足下,上山的路途被无限地缩短。 楚琮内力雄厚,气息绵长,哪怕背着一个人夜里行走山路亦是健步如飞。舒鲤勉强辨认了楚琮走的路,发觉是一条未被处理过的小道,或许是以前人荒废的小路。 楚琮如履平地,只短短数息间便来到了山腰处的木屋。 舒鲤自觉从楚琮背上下来,随后二人沿着通道一路来到洞穴之中。 壁上月光石依旧散发着莹润的光芒,如同月辉一般洒满了整个洞穴。 柳姨坐在屋体废墟处,望着正中央的那泓清池发怔,直至舒鲤开口喊她才慢慢回过神来,将目光投向来人。 楚琮大步上前,走至柳姨身旁。 柳姨望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忽地红了眼眶,惨败而毫无血色的双唇轻微翕动,露出一副似哭非哭的表情,强忍着道:“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楚琮垂下眸,双膝猛地砸在地面,挺拔的身子如同一课雪地寒松,结结实实地朝着柳姨磕了个头。 舒鲤惊了一下,差点喊出声来。 “孩儿不孝,让娘受惊了。”楚琮额头抵着冰冷湿寒的地面,声音有些模糊又有些哽咽,久久不肯起身。 柳姨泪水决堤而出,咬着下唇死命将楚琮拉扯起身,泣声道:“快起来!娘怎么会怪你?要不是有小鲤在,恐怕娘都见不到你了,这件事说来也是那贼人的错,我是万万不会放过这纵火之人的!明日我们就去官府!” 舒鲤不住叹气,心中却对官府并不抱什么期望,他在京都听得多了那些官官相护蝇营狗苟之事,他们只是普通农户,加之并未有人伤亡,更没有证据,甚至连那纵火之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就算去报官了,多半也是没下文的。 舒鲤想了想,走到柳姨身前去帮着一起扶楚琮,眼见柳姨已然泣不成声,舒鲤便放缓了语气柔和道:“楚大哥,你起来吧,只要咱们人还在,大不了换一个地方照样可以过日子。” “不用换地方。”楚琮缓缓直起上身,顺势扶住柳姨的臂膀,起身将人扶至一旁歇着,语调虽冷,却透着异常的坚定。 “我会解决这件事。” 舒鲤还想说什么,却见楚琮已经转身朝着那泓清池走去。 待走到池边,楚琮便俯身将手探入那冰冷刺骨的池水之中,半边身子几乎都要贴在水面上,随后手臂缓慢地在池中摸索着,似乎是在找寻某样东西。 舒鲤大气都不敢出,一双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楚琮的手臂,生怕错过什么。 池水一圈一圈地荡开,楚琮一双剑眉微微蹙起。 下一瞬,楚琮猛地手臂一沉,仿佛抓住了什么,随后紧蹙的眉峰稍缓,反手使了巧劲一拉,瞬间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木盒便被扯出了水面。 木盒足有三尺长,漆黑古朴的盒身上用金漆描绘出类似海浪的纹样,舒鲤忽地心头一颤,忍不住细细打量,待看清后,舒鲤眸子瞬间瞪大,呼吸猛地一窒。 这花纹……与他娘帕子上的竟有七八分相似。 在他的记忆中,娘十分喜爱那张帕子,总是贴身带着,小时候他调皮偷拿了帕子去抓虫子玩,弄得整个手帕脏兮兮的,就那一次,一向待他极好的娘亲少见地动了怒,罚他在外跪了半个时辰。 就因着这件事,舒鲤对那帕子的纹样也算是铭记于心了,生怕哪日自己再做错了什么还要挨罚。更别提楚琮和萧关就是凭借着这纹样将他带了过来。 楚琮没有让舒鲤多等,甚至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半跪着打开木盒,里面放着的赫然是一柄长剑。 舒鲤忍不住伸长了脖颈,只见那长剑通体银白一尘不染,与这木盒一般样貌平平毫无出彩,甚至剑柄上连个像样的纹样都没有,乍一眼看去像极了武器铺中随手可买的货色。 但能被楚琮藏在这里,舒鲤几乎可以肯定这把剑来历不俗,更能肯定的是——楚琮起了杀心。 楚琮并起两指探入盒中,指腹轻轻划过冰冷惨白的剑身,目光顺着指尖一路将那剑的每一寸都细细看过。 楚琮动作有些迟缓,停了一停后才握住剑柄,起身提剑面朝舒鲤说道:“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言罢,楚琮抿了抿唇,神色有些晦暗,背对柳姨的方向,再度低声道:“照顾好我娘。” 舒鲤知道,楚琮这是要去寻仇了。
第26章 楚琮深深望了舒鲤一眼,二人目光略一交错,舒鲤心领神会,主动走到柳姨身边,挨着她坐下。 楚琮没有多言,步入洞穴之中,直至身影彻底隐入黑暗。 几个呼吸间,洞穴内再度回归宁静。 舒鲤身上裹着楚琮的外衫,依稀能感觉到那些许残余的体温,寒意侵袭下,舒鲤忍不住将衣襟往内紧了紧,免得寒风从袖口里钻进来。 柳姨似乎累了,脸上泪痕清晰可见,正阖眸倚靠在一根焦黑的木梁上休息,舒鲤放缓了动作,轻手轻脚地也躺了下来,头枕着一截木头,思绪忍不住飘远。 月夜下,一辆马车在官道上疾驰。 驾车之人是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壮汉,壮汉脸色铁青面色极为不愉,手中握着的缰绳绷地死紧,透露着他内心的不安与愤懑。 壮汉冷哼一声,咄道:“驾!”旋即挥手就是一马鞭。 马匹吃痛,瞬间一声嘶鸣,速度愈快上几分,扬起一路的尘土。马车霎时被摇晃地不稳,只听车厢内:“砰”地一声响,接着就是另一道声音传出。 “哥……咱们一定要这么晚赶路么。”瘦削男子探出一颗脑袋,朝着壮汉问道。 若是舒鲤在此,定能认出此二人正是那纵火之人! “那臭娘们竟然敢翻脸不认账,房子都给她烧了,非揪着人不放!”壮汉脸色铁青,想到方才被折辱的情形便气不打一处来,再见身侧这唯唯诺诺的弟弟,登时满肚子火气,扬手便是一巴掌打了过去。 “你这个废物!让你追个人都可以追丢!”壮汉啐了一声,“要不是那娘们有人在府衙里,老子一准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那壮汉扬手的一瞬间男子便下意识地侧头闭眼,想来时平日里挨打多了,连反抗的心都生不出来。 “啪”地一声脆响,瘦削男人挨了一巴掌却不敢呼痛,只得忍气吞声又坐回了车厢里,眼尾余光中瞥见那壮汉陡然露出一丝阴毒。 壮汉犹觉不够,又是一记马鞭抽下,仿佛这鞭子真能打到人身上去似的,恶狠狠道:“等到了新地方,你自个儿走吧。爹娘都走了,我也不能一直带着你。” 车厢内毫无动静,壮汉却自顾自地说着话:“我也不为难你,给咱们的十两银子里,我分你一半,到时候你拿着往南边走,那边镇子多,好好谋个活计。” 车帘微微晃动,瘦削男人却始终没有给出什么反应,壮汉有些不耐烦了,粗声粗气地呵斥道:“说话!哑巴了?!” 平日里自己这个弟弟一向都唯唯诺诺的不敢忤逆他,此时竟是连话都敢不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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