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也安坐好,余光扫到四周,才发现周围的环境有些陌生,“这是在哪?” 月儿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 魏元景道:“我府中。” 程也安顿了一下,立即抬高声音道:“我要回去。” 魏元景猜到程也安会如此,连忙道:“也安,你确定要现在回去?这一身的伤你如何向侯爷夫人解释?岂不是让他们白白担心?” 程也安犹豫了,月儿瞧着程也安的神色,这才道:“郡主,你现在需要静养,我怕侯爷夫人担心,便自作主张,告诉他们我们二人去了万松山游玩,需要几日才能回去。” 程也安想要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只是觉得住在这里不妥,可现在的确不太适宜离开,月儿也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才出此下策罢了。 魏元景知道程也安在担心什么,又道:“你且放心,你在这儿的消息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待你伤好得差不多,你若想走,随时都可以离开。” 程也安不敢抬头看魏元景,只是垂眸应了一声。 月儿这才起身道:“药已经煎好了,我去端药。” “你先好好休息。”魏元景抬脚随月儿一起出去。 关上门,到了廊下,两人默契地停下脚步。 魏元景把药方递过去道:“这是启竹写的药方,也安体寒怕冷,经脉堵塞,积病许久,不是一时可以根治的。启竹是我见过最厉害的道医,他的方子绝不会差,你拿回去给也安长久调理,总会好的。除此之外,我不知他有什么心事……我答应过你,我不会去打听,但若心事不了,总会郁结在心,你是他亲近信任的人,只有你能帮他。” 月儿默默接过药方收下,心里却生出无奈的悲凉感。 为了掩盖男子特征,程也安长久吃那些抑阳转阴的药,所以身体里的寒气越积越重,阴阳失调,导致程也安体寒怕冷,也是因此,程也安的心里受着极大折磨,有了抑郁之症,失眠梦魇,一直过得艰辛。 月儿心疼程也安,可那抑阳转阴的药不得不吃,这药方与那药相冲,无法使用,但月儿还是收下了,她希望有一天,程也安能摆脱那些束缚,做回自己,能用上这个药方,能健康无忧。 “谢谢,谢谢你救了郡主。” 此话出于真心,月儿以前对魏元景是有些不满,她知道魏元景喜欢程也安,可她也知道程也安不想嫁人,喜欢对程也安来说反而是种负担,所以他不愿让魏元景缠着程也安,也害怕魏元景把程也安抢走。 但她也逐渐发现魏元景是真的喜欢程也安,真心对待程也安,所以他无可反驳,特别是经历此事,月儿的态度软化了不少。 “是我去的太迟……”魏元景垂眸自责。 想起什么,魏元景道:“我派几个人婢女与你一同照顾也安吧,他如今有伤,你忙不过来。” 月儿立即拒绝道:“不用!郡主不习惯别人照顾,在府中也一直是我一个人照顾郡主起居,不用其他人。多谢殿下关心,我先去端药了。” 魏元景看着月儿的背影,有些疑惑,但没有再说什么。
第74章 齐林死了 晚上,百花楼灯火通明,笙歌不断。 齐林与娼妓们玩猜拳,一杯接着一杯,今日运气不佳,输了太多次,也不知喝了几壶酒,醉得有点恍然。 齐林扶案起来,弯腰摸了摸娼妓的脸:“美人,我去净个手,马上回来。” 娼妓娇媚一笑:“奴家等着世子呢。” 齐林笑了笑,起身往后院的茅厕走去。不知怎么,茅厕附近的灯都灭了,路上阴沉沉的,被木槿树遮着,只见一点月光。 天黑看不清路,又醉得脚步不稳,齐林差点被绊倒,忍不住怒骂一声,扶着木槿树看茅厕的方向,见那里似乎站了个人。 齐林以为那是个百花楼的小二,张口喊道:“过来,扶本世子过去。” 那人影没说话,却如鬼影似的缓缓靠近,齐林忽觉得有点不对劲,心漏了一拍,扭头刚想跑时,脑袋一痛,似被什么硬物击中,瞬间倒在地上。 成王府的暗室里。 齐林双手被绑着吊在房梁上,嘴巴被塞了布,一鞭子摔在身上,齐林瞬间被疼醒,却唔唔得没喊出声来。 齐林睁大了眼睛看向对面,看见一个穿着儒雅的男子站在对面,烛火昏暗闪烁,脸上的神色却阴沉狠厉,其背影映在墙上,恍惚飘动,如张扬吞噬人心的地狱鬼影。 吴通愣了一下,才想起面前这个人和文华长公主佛堂里遇到的那个程也安的小白脸一模一样。 吴通上前把齐林嘴里的布拔出来,齐林立即喊道:“我认得你,你是程也安的那个小白脸!怎么,是他派你来的?!我告诉你,我可是曲阳候的世子!谁给你的胆子绑我?!!” 吴通一拳捶过去:“放肆!这是成王殿下!” 脸上火辣辣的疼,牙齿似乎都松了,齐林疼得面容扭曲,又一边愣愣地看向魏元景,“你是成王?” 魏元景一句话也没有说,直接举起鞭子落下,他用了十成力气,心内怒气压抑,他要把齐林加在程也安身上的痛苦全部还回去。 齐林一声声的惨叫回荡在房间,挣扎扭曲着想要躲开鞭子,魏元景不肯留情,不肯停下,齐林受不住了,连连求饶道:“殿下,殿下啊啊啊,成王殿下,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别打了,啊啊,别打了!我求您了!” 魏元景恍若未闻,胸口起伏着,握紧了鞭子,像疯了一样,足足打了半刻钟才停下,此时的齐林已经被疼得昏死过去。 可想到程也安那般样子地躺在地上,魏元景就觉得痛苦不堪,他小心翼翼如珍宝一样对待的人,却被别人这样欺辱折磨!凭什么?! 魏元景觉得愧疚自责,是自己没有保护好程也安,若自己早点察觉,程也安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就像十年前,他一直无法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他所有珍视的东西全部离他而去,他痛恨自己的无用,痛恨自己的无能! 他只觉得心里的怒火与痛苦烧遍全身,理智被淹没,看着面前的罪魁祸首,魏元景无法遏制自己的仇恨。 魏元景迈步过去,掐住齐林的脖子,怒道:“你怎么敢?!你又凭什么?!” 脖子上的疼痛与窒息感逼迫齐林再次醒来,齐林痛苦地挣扎着,艰难地发出微弱的声音:“我……我不敢了,我错了……放了我吧……” 魏元景瞪着齐林,看着他痛苦狰狞的表情,却忽然松了手,齐林立即大喘气地呼吸,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点血色。 魏元景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剑,抬脚往烛火前走,把那短剑拔出剑鞘,往烛火上慢慢烤炙,银色的剑刃慢慢地烧红起来,魏元景幽幽道:“在军中,审问犯人常用的是凌迟抽筋,行刑几个时辰,才能把人身上的肉全部割下来,那些犯人往往生不如死,等不了片刻就求饶,齐林,你想试试吗?” 魏元景扭头向齐林走过来。 齐林大惊失色,脸上写满了恐惧:“不不不!殿下,放了我,放了我,我可是曲阳候世子,你不能滥用私刑,你不能杀我……啊啊啊!” 魏元景直接顺着鞭伤,把烧红的剑刃刺了进去,贴着骨头往下剖。齐林惨叫着,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留下,嘴唇干裂发白,如临地狱,濒临崩溃。 吴通蹙眉看着魏元景,心情忽然有些复杂,他跟了魏元景也有六七年了,军中当时查出北蛮的奸细,以及带回的北蛮俘虏,魏元景皆亲自行刑审问,手法狠厉,让人恐惧,可自从三年前,北蛮十二部退居胡罗山后,他们很少进攻北境,魏元景也很少再亲自审问犯人,这么久了,吴通都忘记了魏元景还有如此疯狂的一面,与战场上厮杀敌人、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不同,这个时候的魏元景不像威严光明、意气风发的将领,却像个藏在黑暗里,被仇恨痛苦蒙蔽,压抑许久的阴冷噬血的毒蛇。 吴通越加明白,魏元景有多在意程也安,可他怕魏元景被仇恨吞噬理智,这么多年,王氏一族的仇恨就压得魏元景喘不过气来,战场上不要命,私底下又压抑克制自己,他也目睹过,魏元景因为仇恨而疯狂失控的样子,战场的鲜血与负担的仇恨,让魏元景失去了自我。 魏元景也曾是一个没有沾过鲜血人命的尊贵皇子,可硬生生被逼成战无不胜的北境将军,期间痛苦与折磨,可想而知。 吴通不忍心再任由魏元景沉溺下去。他上前一步抓住魏元景的胳膊:“殿下,够了。” 魏元景握着剑柄,恶狠狠地红着眼睛道:“他该死!” 吴通扬声道:“可殿下,你要疯了!你不要逼自己!” 恍然间,魏元景寻回一丝理智,顿了片刻,魏元景拔出剑扔到地上,齐林的脑袋无力地垂着,眼睛半睁着盯着地面,像具行尸走肉。 魏元景沉默片刻后道:“可他还是该死。把他泼了污水,扔到乱葬岗,那里有专食腐肉的野犬,我要让他痛苦的死去!” 吴通忙道:“可殿下,他的身份……” 魏元景怒道:“程也安差点死了,他又凭什么好好活着!按我的话照做!” 魏元景转身离去,吴通看着魏元景的背影,一脸纠结担忧,但却也不敢再反驳。 第二日,程也安喝了药,半靠着床休息,月儿让他睡觉,他却睡不着,无聊地看着房间四周发呆。 许鸢正好来了,怀里还抱了几本书。 “郡主姐姐,你……怎么样了?” 程也安道:“好多了,就是无聊。” 许鸢笑笑,把怀里的书放到程也安床边道:“知道姐姐可能,会无聊,我挑了几本书,姐姐,可以打发一下,时间。” 程也安伸手拿过来几本翻开,忽然看见一本熟悉的书册,名字叫《将军传》,他记得他在一个叫“黄金屋”的书肆里翻看的,当时还遇到了魏元景。 这么巧,魏元景也喜欢此书? 许鸢看程也安盯着这本书发呆,便道:“这是,义兄书房的书……” “他何时买的?” “是在一家叫,黄金屋的书肆里,好像是,上一年,刚入秋。” 那个时候啊,程也安回忆起来,他当时还非常敌对魏元景,这一年来,他是怎么和魏元景成了朋友?是怎么争吵,怎么走近?又是何时喜欢上了魏元景,他们又是怎么变成了今天这样熟悉又疏远的境地? 程也安心里生出密密麻麻的怅惘与酸涩,若没有喜欢上魏元景,他可以牢牢地把自己的心包裹起来,便不会有今日这些为难与痛苦了。 程也安垂眸看着手中的《将军传》,叹道:“就看这本吧。” 许鸢轻轻笑了笑,把其他书拿起来放到一侧的书案上。 傍晚,程也安喝着药,月儿垂眸盯着地面,一副有心事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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