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也安揽住月儿的肩膀,笑道:“那老道士说了,我的解药就在这观中。他说,我快要解脱了。走,找去!” 两人找了一个多时辰,这玉虚观不大,他们几乎翻了个遍,可什么也没有找到。 两人一路爬到山顶,程也安和月儿捡了条干树枝拨弄着一旁的花花草草,已经接近烦躁。 月儿嘟囔道:“他难不成埋土里了?那怎么找?” 程也安直接把干树枝扔了,径直往前面的凉亭一坐,愤愤道:“那老道士什么也不说!说是天机,还说我肯定能找到!找个狗屁!直接给我不就行了?” 月儿眼珠子一转,跑过来道:“真人说的那解药说不定不是普通的药……可能是个东西,是个人,或者是个地方……” 程也安想了想,觉得有点可能。 他盘了腿,趴在栏杆上,往下一望,是黑不见底的深渊,远处绿绿葱葱的山林被夕阳染了层橙色。程也安叹了口气,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月儿我一个人想一想,你去给我找点果子什么的,我饿了。” 月儿扔了手里的木树枝,拍了拍手上的土,转身往下跑:“行,那你别乱跑,就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回来。” 程也安无力地回了句:“知道了。” 此时,魏元景正独自一人闲庭漫步地往山顶凉亭而来,走到凉亭前,看见一青衣女子趴在栏杆上。 青衣飘拂,与远处山黛落日融为一景,头顶的碧玉簪子点亮了如墨发丝,不知为何,魏元景看那簪子有些熟悉。 魏元景放慢脚步走过去,那女子侧着脸趴在栏杆上,鬓角发丝吹拂在脸上,有一青丝勾连在殷红的唇上,那女子虽面容平静,却带着一丝哀愁,像深秋的湖面,远处看是美景,一走近,却觉得寒冷。 魏元景心一咯噔,这人竟是程也安。 听见脚步声,程也安以为是月儿来了,眼睛也没睁一下,呼了口气道:“月儿,你说那老道士是不是在骗我啊?他居然拿这种事情骗我?我也是真信他,我的病我最清楚,除非我真的脱了这身衣裳,否则没得治。” 魏元景微微蹙眉,心里有点疑惑。 程也安说着扭动脖子看着崖下,从头上拔下那碧玉簪子,随手扔了下去,然后死死盯着那簪子,没一会儿簪子就淹入了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了。 “月儿,你说这崖下是不是有另一个世界啊?要是跳下去真的会死吗?” 程也安说着话,忽然瞥见旁边那人的脚,是男子的皂靴,程也安立马扭了头。 “怎么是你?”程也安惊诧。 魏元景笑了笑:“我也想问,也许是缘分吧。” 程也安蹙了眉,不屑道:“八字不合是孽缘吧,都跑到这儿了还能遇见,真是阴魂不散!” 程也安扭头看向远处的落日,冷冷问道:“你来这儿干嘛?” 魏元景不答反问:“那你呢?” 程也安“啧”了一声:“当我没问。” 两人默契地不再提及对方出现在这儿的原因,而是一同安静地欣赏着这落日美景。 程也安望着对面白鹤飞过山峦落日,又消失在天际,忍不住道:“魏元景,你在北境也能看见这样的景色吗?” 魏元景道:“能,但又不一样。坐在草原上看落日看星空,落日星空触手可及。北境辽阔,山脉连绵,你可以骑马到任意处,藏身沟壑间,北境天高地厚,你的心也可以自由驰骋。” 程也安眼睛亮了亮:“说真的,魏元景,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去北境看看,若是找个偏僻的山村住下来,那是不是没有人能找到我?” 魏元景笑道:“只要你藏得好。那你打算干些什么生计?” 程也安摇摇头:“没想过。你说说,我适合干什么?” 魏元景思索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唇角扬起:“当教书先生吧,一个孩子好应付,一群孩子能把人的脑袋折腾大了,这样呢也正好,可以磨磨你的性子。不过我还是担心,你怕是要和孩子动手。” “你!”程也安气得白了他一眼,扭过头愤愤道:“说个话还阴阳怪气地讽刺人,我就猜你没安什么好心思!” 魏元景无奈地看了一眼程也安:“开个玩笑,别生气。” 程也安没好气地回道:“别说话!再说话把你嘴缝上!” 魏元景忍不住默默叹了口气……果然是一点就燃,这性子也真的需要磨一磨了。 魏元景摇了摇头,继续看着那落日一点点地没入山峦下,余晖一点点地消散。 两人安安静静地,一坐一站,平时剑拔弩张的,此时待在一起,一句话也不说,却也不显得尴尬,反而魏元景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与安宁。 他莫名生出一种站在孤顶,有人相伴身旁的安稳感。
第20章 怎么了?他真下毒了? 夜晚,用过晚膳后,魏元景和吴通在院中散步,转角处看见程也安与月儿两人蹲在菩提树下,脑袋挨着脑袋,嘴里还振振有词的,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魏元景和吴通对视了一眼,两人放轻脚步走了过去,齐齐弯下腰,探着脑袋看向地上。 只见程也安和月儿两人分别拿了个小木棍,戳着两个蛐蛐,一边激情鼓劲,加油助威。 “上啊,打死他啊小小安!诶!就这么来!” “小小月别怕啊,打它啊打它!诶呀,你没吃饭吗?!” 程也安警惕性强,立马注意到后面有人,一扭头,见两个人杵着脑袋看热闹。 程也安立马冷了脸,扫了两人一眼,瞪向魏元景道:“让你看了吗?看斗蛐蛐你付钱了吗?” 吴通立马心虚地扭过头去,魏元景则笑了笑,直起身子往旁边的石凳一坐:“这是道观,那郡主的蛐蛐钱付了吗?” “你!”程也安“蹭”地站了起来,月儿也马上扔了手上的小木棍站直了身板,撑着腰狠狠瞪着魏元景。 魏元景不在意地端起茶壶想倒杯水,结果发现茶壶里一滴水也没有了。 “吴通,去厨房烧壶茶水。” “月儿跟着去,看住他,我怕他下毒!”程也安一边说一边坐到了魏元景对面。 “好!”月儿抱着双臂,跟在吴通身后,那幽幽目光,如满怀仇怨的暗夜杀手。 吴通忍不住脊背一凉。 程也安冷冷地注视着魏元景。 不知怎么,以前的魏元景会觉得程也安不好惹,得小心说话,注意分寸,现在却越来越发现,程也安挺有意思的,像个耍脾气的动不动就炸毛的野猫,可顺着毛时也有可爱之处。 每次他们吵架,程也安也只是说狠话,没有什么实质伤害,倒像是小孩子拌嘴,有点好笑。魏元景没忍住,摇头笑了笑。 程也安一看他这样,就觉得他是故意挑逗自己看轻自己,忍不住又炸了:“你笑什么?今天在亭子上,我太累了,没考虑到,刚刚想了想,才意识到不对。说,你来是不是替司礼监办事,逼老道士出山的?” 魏元景错愕了一下,才道:“是,也不是。” 程也安眉头一簇,没想到魏元景竟真的和宦官混在了一起,他一直以为魏元景不会是那样的人。程也安忍不住握了拳,怒道:“替司礼监办事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亏你还是个皇家子弟,竟和宦官狼狈为奸!” 程也安厌恶宦官,宦官掌权,民不聊生,朝堂污浊。因为他们,生出了多少恶事!若不是他们蛊惑陛下,乱传谣言,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若不是因为宦官,也不会有十年前那场案子,也不会死那么多人了!到如今,一笔笔账算起来,他们真是罄竹难书! 程也安起身就走:“是我看错你了!以后我们就是仇人了!” 程也安说急就急,魏元景见事情不好!马上上前拦住程也安,程也安却加快脚步,魏元景只好伸手拉住程也安的手臂。 程也安立马一个转身反击,魏元景被迫抵挡,打斗间,魏元景只防御不攻击,一心想着要解释。 “郡主,可否听人解释?” “怎么,难道我看见的不是真的?!” “可眼见不一定为实。十年前的几万条人命背在我身上,郡主难道觉得,我魏元景敢昧着良心当宦官的爪牙?!” 程也安住了手,僵在了原地,这话戳中了程也安的心。他当年七岁,也会知人心观局势,他目睹了无数人被拉到刑场处决,乱葬岗的尸体摞成了山堆,他见到他父亲愁白了头发,他听到琅琊王氏一族几千人命丧当场。 当年的惨案无数人都无法忘怀,每每提及都痛不欲生,他感到难过,更何况是身在局中的魏元景呢? 程也安看出了魏元景眼底的恨意和幽幽怒火,可人是最会伪装的动物,十年了,有些人早就忘了,有些人即便没忘,也不得不向现实屈服。所以他不敢全信。 “你当真不是?” 魏元景上前,平复了一下情绪道:“是交换,我有想要得到的东西,这也是我计划里的一环。程也安,我来京都不是来当任人宰割的囚徒,我不会坐以待毙,我有要做的事。” 魏元景想了想,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他道:“程也安,你信我吗?你愿意加入我吗?” 魏元景语气真挚,眼底的野心毫不掩饰,这些话隐秘,却是足以掉头牵连全族的大罪,同时也是一种超越生死的信任。莫名地,程也安的心跳缓缓加速,他目光闪烁着,无法直视魏元景,恍惚间有一团火苗在心底慢慢膨胀,程也安垂眸道:“我需要调查。” 忽然敞开心扉,交托性命般告知秘密,邀请程也安成为他并肩而行的盟友,可他们刚刚还剑拔弩张,关系紧张,而程也安向来对他冷言冷语,所以他为什么选择我?因为我好骗?还是因为我背靠程府? 程也安心烦意乱起来,只觉得哪里不对,这感觉怎么那么奇怪?一股莫名的气氛僵持在两人之间。 就在这时,“砰”地一声,远处有东西摔碎炸开,两人齐刷刷地扭头朝声音处看去。 只见茶壶摔碎在地,月儿甩着鞭子冲来,吴通狼狈地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躲,见了魏元景,像看见救星一样冲过来。 “殿下!救救我!要杀人了!” 魏元景将吴通挡在身后,月儿收了鞭子,气鼓鼓地叉腰看着吴通。 程也安忙道:“怎么了?他真下毒了?” 魏元景和吴通纷纷露出了疑惑且无语的表情。 “不是!”月儿一脸委屈与不甘,“那狗东西骂我和你一样,是个没人要的泼妇!” 程也安缓缓扭过头来,魏元景也默默扭头看向吴通。 吴通心虚地垂下了头,一边小声嘟囔道:“是她先骂我的……” “切!”月儿哼道:“你做事慢吞吞的,浪费时间,不该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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