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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州船舶司以前全是韩充的人，韩充倒台后，玄州船舶司也经历了场大换血，即便如此，船舶司内人心依旧不齐。如今正是恢复经济的重要时刻，我想让你当提举舶司，在内部进行一场革变，一些不中用的人就换掉，多提拔提拔自己人，尽快恢复贸易。” 苏元正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景知瑜再不答应也说不过去。但景知瑜平心而论，他实在担不起这要职。几经变故的他早就看淡了一切，世道混乱，保全自己和家人才是最重要的。不想再被推到风口浪尖，反而会连累自己和身边的人。 如今他在海边有个住的地方，吃喝不愁，也没有杂七杂八的事烦恼，这样的生活足矣。等世道太平下来，他再去出去走一走、转一转，看看挚友陆风华和月桂，还有惨死的高叔他们。 景知瑜收好棋子，将棋盘折叠起来收到一边。紧接着起身做出“请”的动作。 “你再考虑考虑！”苏元正心急如焚，再次劝道：“把船舶司交给你我们才能安心，你难道就不希望大奚尽快恢复经济、增强实力吗！” “我不做，自会有人做的比我更好。苏大人请回吧。”景知瑜再次下了逐客令。 此时佟阳也进了屋，看到屋内的情景，便帮腔道：“苏大人，天快黑了。夜路不好走，趁着外面还有点亮，赶紧回去吧。” 主仆二人你一嘴我一句，苏元正也拿他们没办法。既然软的不行，那他就来硬的。向皇帝请个旨，直接任命就好。到时候圣旨一下，他也不能抗旨不遵。 “你这是怎么，竟直接对苏大人下了逐客令。”佟阳好奇道。 “他想给我个大官。”景知瑜平淡道：“可我现在已经没了曾经的一腔热血，只想安稳度日，再者就是别让阿木尔找到我。” “我尊重你的意愿。”佟阳蹲在景知瑜面前，拉着他的手道：“你是我这辈子都会保护的人，你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的协助你。” 景知瑜看着佟阳，这是相伴他快三十年的大哥，他对佟阳是绝对的信任，而佟阳对他也是十分的敬重。两人亦主仆亦兄弟，这种情谊已经刻在他们的心底，不会受任何外界因素而改变。 两人说话的这一幕让小六撞个正着。本来是想找佟阳问他海货怎么处理好，却不料看到眼前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也知道景知瑜与佟阳的情谊非常，只不过，他在佟大哥心里，究竟有没有一席之地呢？ 彻底闲下来之后，景知瑜就喜欢一个人呆着。要么在海边一坐坐一天，要么就在屋内一个人下棋。偶尔苏元正来了，才陪他下下棋，聊聊天。 佟阳能看出，景知瑜这么反常，显然是还没从之前的打击中走出来。他身为局外人，本应比景知瑜还要想得明白、看得通透。只不过现在他也说不清楚景知瑜对阿木尔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了。 恐怕连景知瑜自己都不清楚，他对阿木尔是恨还是怕。至于其他的感情，景知瑜更说不上来。 不过不得否认的是，他们被老何重伤一起养伤的那段时间，他是悸动的。只不过到现在两人的关系变成这个样子，属实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没过几天，苏元正再次拜访。这一次苏元正特地挑在佟阳出去的时候来的。毕竟自己是个读书人，佟阳要赶他走的话，他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又来干什么？” 这次景知瑜倒没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下棋了，反而打了盆水，干起家务活来。 只见他挽起衣袖，把脏了的布扔进水中清洗，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中途没看苏元正一眼。 “我来，给你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我都不想听呢？”景知瑜拧干擦布，转身就擦起桌子。 苏元正顺势坐到桌边的椅子上，锲而不舍道：“景知瑜，你不听也得听。我向皇帝请旨，但陆太后那不同意你做提举舶司。” “哦，那正好，反正我也不想干。” “这可由不得你。”苏元正接着从袖中套出一片布帛，道：“太后亲书。” 景知瑜拿过布帛，上面赫然写着：命景知瑜为船舶司舶干。 舶干是做什么的，景知瑜心里也清楚，无非是负责船舶司内一些日常杂物，并不掌握实权。 “对于提举舶司，太后心中早就有了人选。是个异国佬，叫纳赛尔。在玄州待了有些年头，油嘴滑舌的，深得太后的心。只不过纳赛尔再好，他也是个异国人，船舶司里没自己人，我心里总是不安。所以我向太后极力举荐了你，给你弄了个闲散官职，进去后也好盯着纳赛尔。” “……” 这回，景知瑜沉默了。 这是陆太后的懿旨，他想不接都不行。还有就是苏元正的担心不无道理。许一个异国人这么高的官职，的确是件危险的事。就怕他动机不纯，借机在大奚内部挑起矛盾，陷大奚于水火之中。 “陆太后她，怎么想的……”好半天景知瑜才憋出这句话来。 “纳赛尔好一顿吹，太后耳根子软也就应了下来。再加上太后她本就不太待见你，让你做提举舶司的时候，太后明显不太乐意。”苏元正无奈道。 景知瑜原本不想再与朝廷有过多纠缠，但在船舶司由异国人掌管的问题上面，他又与苏元正观点一致。 “首先这懿旨不能违抗，再者舶干就是去打理日常琐事，倒是个清闲的差事。”苏元正接着给景知瑜施加压力道：“你赶紧接旨吧。” 景知瑜攥紧布帛，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第八十九章 闽道难于上青天 另一边，北凌大军一举拿下临安。谈太后被俘虏，宫中宝物被洗劫一空，全都收归到额尔德囊中。 额尔德也没藏着掖着，全都折算成银子，投入到军队之中，用于改善军中伙食，置办新的盔甲武器。 即便如此，额尔德的做法还是引起了谢格可利的不满。但行军打仗，他远没有额尔德经验丰富，即便额尔德退居幕后，但他的地位也摆在那，很多时候谢格可利都是敢怒不敢言。 总之额尔德和阿木尔这对父子，他是想惹不敢惹，想拉入阵营又不敢拉。怕就怕战争结束后，皇帝论功行赏，这对父子的地位要凌驾于朝堂群臣之上了。 为了权衡，谢格可利让人给远在千里外的楚雄王传了个信。总归南方几地还没打下来，战争未结束，一切都是未知。 如果楚雄王能来，平衡一下额尔德的权利，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他想楚雄王也不会放任额尔德爬到他的头上。 北凌大军在临安修整一段时间后，额尔德便开始制定南攻的作战计划。纵观地图，如今如今只剩下八闽、广南东西两路未攻下。 大奚新都选址在福安府，这下倒让额尔德犯了难。 从地图上看，福安三面环山，南部、北部、东部皆是山地丘陵。如果走陆路的话，从福安到中原地区没有官道可走，复杂的地形对他们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如果走水路的话，长时间海上漂泊，对将士们的身心都是个不小的挑战。更何况他们大多数都是马背上征战，长时间海上作战，只怕他们的身体会吃不消。 大账内，额尔德高坐首位，两边依次坐的是两个皇子和军中大将。不过这种高密的谈话，一般是不会邀请汉人将领参加。倒不是看不起他们，只是担心他们中间有细作，听取了机密。 “如今的局势，海上作战是最好的选择。我们发展了这么多年的水军，如今也算是有了用武之地。不过生活习惯不同，我们的将士也不能一直在海上飘着。我的意思呢，是想找个稳妥的将领，速战速决。” 不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额尔德率先将自己所想说了出来。言下之意就是他已经最好了打算。作战方式已定，剩下的就看你们怎么安排了。 “海上作战的话，林渊闳是不错的人选。海上作战他也比我们要熟悉些。”阿木尔最先发话。他话中的意思，是想让他麾下将领林渊闳作为主帅，率领一支由汉人组成的军队海上作战。 要说军中汉人将领不少，要么就是主动加入，要么是被策反加入。他们是不是真心为了北凌，众人都不得而知。但阿木尔如此看中林渊闳，其他将领也不敢有异议。 谢格可利看到底下鸦雀无声的一幕，怒气是不打一出来。明面上是额尔德召集大家开会，其实就是看他们父子一唱一和。 “阿木尔，这海上作战可不是开玩笑。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将领担此大任，恐怕不妥吧？”谢格可利冷不丁道。 见自己二哥脸色不好，达木图巴也在一旁帮衬道：“就是啊，给一个汉人这么高的权利，你也不怕他倒戈啊！” 阿木尔抬眼看着他们，眼神犀利，气场逼人，看的达木图巴冷不丁地哆嗦了一下。 阿木尔举荐林渊闳，一方面是他确实能力出众;另一方面也是林渊闳此人野心昭昭，不甘屈于人下。而林渊闳之所以跟着他干，无非是希望能施展自己的才干，谋个高官厚禄。 这种人目的明确，虽然一身反骨，但也好控制。 “林渊闳的实力和人品我很清楚。把指挥权给他，我保证半年之内灭亡大奚。” “阿木尔，大话谁都会说。你若是做不到又如何？”达木图巴逼问道。 “做不到的话，我自愿去西北矿区做苦力。” 阿木尔这句话说完，大账内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就连谢格可利都一脸不可置信，可见阿木尔这句话有多绝。 众所周知，西北矿区，位置偏僻、条件艰苦。一般都是犯人流放至此地做苦力。条件苦寒，无论曾经是王公贵族还是天家皇子，只要进去了，那就是一视同仁。没日没夜的苦力还有官差时不时的拳打脚踢。很多人进去了，要么被折磨死，要么自尽而亡。 阿木尔发如此毒誓，是给予了林渊闳极大的信任与支持。此毒誓一发，在场所有人都闭了嘴。 众人散去，帐篷里只剩下额尔德和阿木尔父子俩。 “你可想好了，若是半年没灭亡大奚，去了那个鬼地方，我都捞不回你。想要出来，那得是陛下圣旨。” “义父，我明白。我知道您坚持出征是想为陛下打下这片江山，让陛下能念着您的好，将来好功成身退。我是您一手栽培出来的，养育之恩大于天。我也希望您之后能成功从高位退下来，安享晚年。只要是我能为您做的，自然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而且林渊闳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儿子也不想让他的一身本领被埋没。” “好啊。”额尔德挥挥手示意阿木尔过来，轻轻地摸着他的头，道：“你有一片孝心，我果真没白养你。你放心，义父会让你飞黄腾达，站到权利的顶峰。” “义父，我不在乎权利的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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