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林痕,你吃晚饭了吗?”江因抱着金乌问。 林痕摇头:“劳陛下挂怀,还没。” “那正好,我带了点心来,我们一块吃吧。” 江因把金乌放下,金乌脚刚落地,就猛地蹿到林痕怀里,林痕赶忙抬手托住,它就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窝下。 金乌被养得很好,现在已经完全是只大猫了,还是一只很肥的猫,一身灰毛暖和柔软,尾巴也又大又蓬松,很讨人喜欢。 就是脾气大了不止一点。 林痕揉了揉金乌的脑袋,猜测应该是颜喻把金乌带进宫的,于是问:“颜大人进宫了?” 江因点头:“和一堆大臣讨论什么赈灾的事,我听不懂,好困,舅舅就让我出来吃点心啦。” 说着,下人已经将带来的餐食摆好,点心各个小巧精致,一眼便知是费了很大功夫的。 也不知颜喻进宫急不急,来没来得及吃东西,林痕思忖着,抱着金乌坐下。 江因明显只是想找人作伴,坐下后便捏了点心开吃,一连两个下肚,才意识到林痕只拿了一小块给猫,他一口都没有吃。 “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江因问。 林痕摇头:“没。” 江因不信,皱着小脸思考了一会儿,问:“是因为旱灾吗?” 林痕惊讶:“陛下知道?” “知道啊,舅舅也因为这件事发愁呢,和你一模一样的表情,我认得出来,”江因骄傲地坐正身子,接着道:“舅舅让稚儿不要担心,他会处理好的,稚儿相信舅舅。” 江因说着,捏了个梅花糕递到林痕面前:“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这个口味了,喏,给你,我们一起吃。” 糕点做成了花朵状,栩栩如生,递到近前时,林痕能闻到梅花糕的香甜味,和前年第一次吃到时味道一样,没有变化。 林痕接过咬了一口,问:“是颜大人让陛下来这的吗?” 江因嘴巴塞得满满当当,闻言咀嚼的动作一顿,险些被呛到,他艰难地咽下食物,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猜的。”林痕淡淡道,嘴角却浮起笑意。 江因直勾勾地盯了林痕一会儿,突然道:“我觉得舅舅好喜欢你啊,比喜欢我还要喜欢。” “为什么这样说?” “我看出来的啊,舅舅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变得非常非常温柔,”江因掰着手指头数给林痕,“舅舅会抱你,会揉你的脑袋,还会给你带吃的,并且,还允许你养猫,他都不允许我养,是不是?” 林痕回想了一下,颜喻刚开始的确不算喜欢猫,点了点头。 江因撇嘴,有些不服气,但还是继续夸舅舅:“我就说了,舅舅平时很严肃,但喜欢你的时候就会变得很温柔很温柔。” 虽然两种喜欢并不相同,但林痕还是很认同地点头,江因描述的没错,颜喻的喜欢真的与纵容挂钩。 颜喻若喜欢一个人,几乎就会给予无底线的宠溺与纵容,人前明明是说一不二的霸道性子,人后却会顺着对方的小脾气,若是有一天惹人伤心生气了,他也会毫不计较地放下身段哄上一哄。 林痕正想着,金乌忽然抱住它的手指,原是它吃完后意犹未尽,于是抱着他的手指舔指腹上的糕点渣。 林痕倏地笑了,原来从某个角度看,颜喻也是一个很好懂的人啊。 像只高傲又脾气很差的猫,旁人莫说碰了,连靠近它都要亮出锋利的爪子,可面对喜欢的人,他就会放下性子,任而抚弄。 林痕揉了揉金乌的脑袋,眼底溢满温柔。 恰在这个时候,江因又问:“舅舅那么好,你喜不喜欢他呀?” 林痕的目光从金乌身上抽离,对上江因亮晶晶地眸子,郑重道:“喜欢。” 顿了片刻,又强调:“很喜欢。” 江因听后却摇摇头,说:“可我不是舅舅诶,你的喜欢要亲自对他说,不然他不知道的。” 林痕一愣,后知后觉,他好像真的还没亲口对颜喻说过。 江因吃完糕点,抱着金乌回去,林痕送人到院外。 等人走远,黑夜重归静谧,林痕在院中驻足,抬首望天。 月牙弯弯,繁星点点,深蓝的天空像一幅绝美的画卷,使人沉浸。 林痕站立良久,直到夜风转凉,他才抬脚离开。 这一晚,他想了很多事。 比如,他要努力变强,强大到可以帮颜喻分忧,可以见人辛劳时,没有负担地劝人休息。 再比如,他要对颜喻,亲口说一声“喜欢”。 …… 自那天过后,林痕足有一个月没有见到颜喻,计划一再搁置。 这短短一个月里发生了很多事,最有名的,便是西北民乱。 一月前,请粮的奏章传到京城,颜喻连夜召集大臣商讨相关事宜,次日一早押粮官便带着赈灾粮踏上前往西北的路途。 一路山高水远,粮队最快也需要二十余天才能到达。 可饱受饥荒折磨的灾民根本就等不了这么多天,粮还在半途,人就饿死了无数。 直到不知何人透露,说朝廷第一次下派的赈灾粮原本足够撑三月,是因为过手的官员一个个中饱私囊,才导致他们半月不到就没了粮食。 生死关头,饿急了眼的百姓没多少理智可言,他们自发组织起来,攻进了各州郡官员的府邸,果不其然找到了被克扣的部分粮食,以及记载着钱粮往来的账本。 账本中明明白白写着,大部分粮食被献给了江阳王。 于是,民乱的矛头指向了江阳王江棣。 亲王的府邸戒备森严,又有军队保护,自然不会让百姓轻易闯入,百姓的怒火蓄积多天,更也不会轻易退让。 两方势力僵持多天,直至闹出人命。 消息被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同时,留在西北的第一批押粮官拿着来时颜喻提供的信物,便宜行事,查封有关官员府邸,顺从民意开仓放粮。 如此,虽是依旧没能撼动江阳王,但百姓靠着从贪官手中翻出的粮食,勉强撑到了第二批赈灾粮送到。 这一次,没有贪官插手,粮食如数分到百姓手中。 同时,由于江阳王有贪污受贿的嫌疑,且在其治下闹出了人命,颜喻当即拍板,江阳王禁足府中、不得外出,彻查江阳王府。 如此一来,江阳王府中会搜出什么,便不是江棣能决定得了的了。 颜喻胜券在握,终于能在一连数月的连轴转中松懈片刻。 这天正值白露,颜喻偷得半日闲,与林痕在外找了家酒楼吃饭,位置在二楼临窗,窗外是人声熙攘的街道,不远处有一条河名为长乐河。 长乐河是一条人工河,引自护城河,河道自西向东,横贯京城。 夜幕才刚刚降下,河道两边已经点了灯,灯火不算很亮,却蜿蜒如游龙,和水面时不时飘过的河灯相映衬,自成一方景色。 只是瞧着,就觉心中的烦躁被渐渐抚平。 颜喻心情还算不错,看了两眼收回目光,转而看坐在对面的林痕。 今天的林痕很奇怪,一身装扮从头到脚都是新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就连别在头顶的簪子,都是以前嫌弃太花里胡哨不会带的。 整得像只开屏的孔雀,颜喻心想。 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看林痕一直发愣不吃菜才出口询问:“这家菜不合胃口?” “不,不是,”林痕搓了把手心的汗,摇头,连忙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菜。 颜喻挑眉看着林痕碗中新添的姜片,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喜欢吃姜?” 林痕一愣,忙道:“不,不是……” 触及对方眼中的戏谑,林痕放弃挣扎,他放下筷子,道:“我吃好了,我们要不要下去转转。” “行。”颜喻爽快答应。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擦肩而过时,能听见彼此的说笑声,很放松的环境,可想到一会儿要做的事,林痕还是不可避免的紧张,手心又冒汗了。 林痕按了按胸口,感受着里面坚硬的触感,心口泛起甜蜜,他快走两步,走到与颜喻并肩的位置,指着不远处的一座桥,道:“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颜喻没什么意见,两人一同走过去。 横跨河道的桥名为未央桥,是一座很古老的石拱桥,石壁因常年潮湿长出了翠绿的青苔,伴着流水潺潺,织构出类似于江南水乡的温柔意境。 桥旁河岸边,有位老人在卖河灯,河灯做成莲花的形状,牙绯色的花瓣向依次翻折,簇拥着最里面的小小灯烛。 不是什么特殊节日,生意有些冷清,只有零星几人驻足欣赏。 林痕是其中之一,颜喻陪他看了会儿,问:“想试试?” 林痕点头。 颜喻买了一只,让林痕去放,林痕摇头,说要他陪。 颜喻无奈应下,陪着林痕踩着石阶往下走,蹲在岸边。 林痕在折腾着点蜡烛,颜喻伸手点了下流动的河水,微凉。 河灯被小心安放在水面,林痕拨了拨水,送它远离。 “按常理是不是该许个愿望?”颜喻问。 林痕点点头:“好像是的。” “趁还没漂远,许一个吧。” “嗯。” 林痕双手置于胸前,闭上眼睛,颜喻看了眼,目光就去追随晃晃悠悠的河灯,河水清澈,晃动着灯火虚影,其上有几盏河灯点缀,不多不少,刚刚好。 很美好的景象,让人心中不自觉温柔下来。 “颜喻。” 林痕突然出声唤他。 以为林痕许完愿喊他离开,颜喻正要应声,脸颊就触及一片柔软,他微微怔愣一瞬,才反应过来是林痕倾身,吻了他的侧脸。 很轻的一吻,触之即分,却比深深缠绵更动人心。 颜喻失笑,转头对上林痕的眸子,两人距离很近,膝盖挨着膝盖,近到即使是昏暗的环境中,他依旧能看清对方眼中映出的自己。 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许完愿了?”他问。 “嗯,许完了。” “那便走吧。”颜喻起身,忽地被林痕拉住手,他看到林痕也站起来,退后一步,从胸口掏出一枚红色玉佩,捧在掌心呈给他看。 见玉佩是凤凰状的,颜喻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当年先皇准许陆家双胎的龙凤玉佩其中之一,他很是讶异。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让我送给心上人,”林痕往前推了推手,道,“我想把他送给你。” 颜喻没有接,而是问:“心上人?” 林痕点头,即使在晚上,也能看出他的脸颊已经爬上了红晕:“是,颜喻,我……我心悦你。” 毛头小子告白,连话都说得磕磕巴巴。 颜喻觉得好笑,但还是继续问:“和田红玉,世间难寻,把它给我,你可想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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