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念压了三月,还真是难为人。 他打量着林痕,道:“你还真敢说,就不怕我顺着这条线索摸下去,把你们林家连根掀了?”毕竟,他正愁找不到由头。 “那我就要感谢大人了,”林痕回答,“所以大人能找到证据吗,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的确很难找,”颜喻换了个姿势,撑着下巴倚在床头,“不过也不是必须要用证据,捏造一个也无妨,只要达到目的,真假并不重要。” 颜喻说完,又觉和林痕讨论这个话题太奇怪,林修溯毕竟是人家亲爹,林痕就算再恨也到不了整死亲爹的程度,于是收敛心神,不打算再谈。 林痕却不这么觉得,他问:“既然如此,大人为何不早早寻个由头将其除掉,那样岂不是更省事。” 颜喻颇为欣赏林痕的平静,回道:“由头的确很好找,但之后的麻烦并不比他还活着少,仔细算一算,不值当。” 见林痕不解,便问:“你娘没有和你解释?” 林痕摇头。 颜喻有些惊讶,见林痕喝完水,就招手让人回来,坐在他身边:“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林修溯若是死了,北疆这个大庸门户谁来守?谁敢守?江姓亲王还是朝中将领?” 林痕皱眉想了想,摇头,颜喻给他解释:“若是派亲王去,我该给他多少兵呢?多了怕反,少了怕把城池守丢;若是将领,谁能胜任呢?我朝向来重文轻武,这么多年也就陆家子弟能堪大任,陆升是个忠心的,或许可以让他去,可是陆家世代为将,根基就在北疆,我若放他去了,和放虎归山有什么区别,他在那一呼百应的,时间一长,谁能保证他不会生出异心。” “若把军队主力换了呢?”林痕问。 “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可拿哪一部分来换呢?南边的首先不行,南北对调,是让一群水军打匈奴,一群旱鸭子划船打水战吗?再说东西,两处主要是各位王爷的封地,兵力是先皇划过去的,虽说不归属于他们,但也轻易动不得,不然他们若拿君恩圣令闹起来,也够朝廷喝一壶的了。” 颜喻拍拍林痕的肩头:“你爹毕竟不姓江,也没有祖上庇佑,心思就算藏不住,只要朝廷不做伤天害理给他递把柄的事,他就不敢大张旗鼓地造反。现在看看,是不是维持现状更好一些?你娘应当也考虑到北疆的处境了,不然以她的能力,冲动劲儿散后若还想除掉他,还是很容易的。” 林痕想了想,转过头来盯着颜喻的眼睛,提出另一件事:“那刚见面的时候,你还要杀我,不怕他以此为由造反吗?” 颜喻闻言失笑:“众口铄金,明明是你惊扰圣驾在先,我可是在理的一方;再说了,我是轻易不动他,难道他就敢轻易动我吗——诶!” 颜喻话音未落,就被林痕扑倒在床上,后脑勺砸在锦被中,不疼,就是有些懵。 林痕整个压过来,和他贴得密不透风,呼吸扑在颈窝,很痒,他以为林痕伤心了,好脾气地给少年顺背:“行了,这翻旧账的本事是跟谁学的啊,都好久之前的事了。” 林痕不答,在他颈边拱了拱脑袋,闷声说:“你以前从来不和我说这些的。” 颜喻一愣,惊觉还真是如此,他以前从不会和林痕谈政事,今天怎么就冲动了呢? 还讲了这么多。 一时无人说话,四下寂静,唯有呼吸声交错。 颜喻稍稍转了下脖子,看落在窗纸上的斑驳树影,微晃,就像他此刻的心绪。 他恍然觉得,自己好像要栽到林痕身上了。 还真是荒谬,颜喻自嘲一番,稳下心神,反问:“所以呢?” 良久,无人答话。 扑撒在颈窝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林痕竟是睡着了。 颜喻叹了口浊气,不忍将其叫醒,就把人翻了个个推到枕边,盖上被子。 他刚躺下,林痕就迷迷楞楞凑过来,窝在他胸前。 几根翘起的头发扎得颜喻下巴痒,他抬手捋了捋,收手时顺势将人揽住,闭上了眼睛。 药效作祟,颜喻一连近三月梦魇缠身,这一晚,竟一夜好眠。 林痕在颜府养了数日,眼底的乌青才消散,精神也恢复如初。 这天休沐,两人窝在书房看书,颜喻看了一会儿便腻了,扔书起身。 林痕见他要往外走,连忙拿了架子上的狐裘往他肩上披。 系系带时,颜喻扯了下林痕的广袖,道:“去换身衣裳,带你去个地方。” ---- 不出意外,这是破镜之前最后一波糖(双手合十)
第34章 “救一救可以吗?” 京郊,鞠城,未及进入,欢呼声就已响彻双耳。 当值的管事认出颜喻,把人领到视野最佳的位置,布置好茶水,退开。 颜喻领着林痕坐下,示意对方往下看。 鞠城设计成了环形,比试的场地在正中间,四周是一层层的座位,座位处于上方,正好俯视全场。 场下尘土激扬,骏马驮着身着劲装的男子,在场地上灵活穿梭,拳头大小的彩球被争抢、传递,好几次眼看就要射入球门,又被半路拦截或从边缘堪堪擦过。 “击鞠?”林痕问。 “嗯。” 他们来得巧,场下一局将尽,目前比分持平,只看谁能挺进最后一球,两方人马你追我赶,斗得激烈。 林痕注意力完全被传来传去的彩球吸引,目光紧紧追随着,没再和颜喻交谈。 颜喻并不在意林痕的怠慢,相反,他还挺满意的,毕竟是专门带人来的,林痕不感兴趣才难办。 正想着,周身忽然掀起一阵高昂的欢呼。 原是分出了胜负。 两方人马主要靠系在腰间的丝带区分,一红一黑。 就在刚刚,在沙漏流尽的紧要关头,黑色队伍中有一人杀出重围,截胡彩球,一杆入门。 “黑方赢了。”林痕终于舍得转过头来给颜喻传达战果,眸子亮晶晶的,明显正在兴头上。 “嗯,看到了,”颜喻反应不怎么大,只是问,“可玩过?” 其余的看客还在吵,林痕没听清,附耳过去,颜喻只好又重复一遍。 林痕摇头:“没有,只在小时候见过几次。” 很小,三四岁的样子,林修溯带他去过几次军营,他在那里面见过,毕竟击鞠本就用于练兵,尤其是骑兵。 颜喻了然,问:"想不想下去试试?” 林痕怔了下,竞技比赛类的项目总能让人跃跃欲试,他的确有点想,不确定地问:“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颜喻无所谓道,他招手让管事过来,“下一场随机局安排他上,去把蜜饯牵来。” 管事在这工作多年,早就习惯了应对客人的各种要求,他刚开始还见怪不怪地点头,却在听见最后一句话时没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 原因无他,不过是那匹叫蜜饯的马金贵得很,颜喻从不随便让人骑。 管事想着,探究地看了林痕一眼,想不通这是哪号人物。 林痕一直在看颜喻,没发现管事的异样,等对方离开,他才疑惑地问:“蜜饯是一匹马吗?” “嗯,很久之前挑的了,一直养在这,”颜喻回答,见林痕表情不太理解,于是问,“奇怪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林痕点头。 颜喻笑了笑,答:“没什么特殊原因,蜜饯是我和容迟一块挑的,他非要用花草什么的起名,我看不过,就与他比酒,赢了但没什么好主意,于是就随手指了桌上的一盘蜜饯。” 他当时纯粹为了膈应容迟,容迟嫌弃,他就用对方常挂在嘴边的大俗即大雅理论回怼,气得容迟三天没和他说话。 那段时光,还挺让人怀念的。 林痕顿了顿,说:“我都没有与你一块喝过酒。” 很平静的语气,颜喻却品出点醋味,他觉得好笑,摆摆手:“行了,下去准备吧,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他们。” “好。”林痕兴致明显下滑,起身离开。 颜喻若有所思地看着林痕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随机局是这家鞠城独创的,规则很简单,就是将所有的人员打散,以抽签的方式组队,如此,整个比赛的走向与结果都不再被轻易预知,趣味性增强的同时,也方便了观众下注讨刺激。 很快,人员依次入场,林痕骑着一匹红棕色骏马,跟在一众人的末尾。 林痕应颜喻要求换了身纯黑劲装,此刻唯腰间有一抹红,是抽完签刚系上去的布条,布条系结之后还有一段游离着,自腰间垂落,戛然而止于膝盖往上两三指的位置,格外扎眼。 明明是条再普通不过的劣质布条,在林痕身上却生出了别样的意味——衣装的轮廓从宽肩处流畅下滑,又在此处被尽数收拢,红带紧紧缠着,绷出令人垂涎的弧度,欲盖弥彰似的,勾得人愈发想要撕开,往里探究。 颜喻表面漫不经心,眸色却是暗了又暗。 恰在这时,管事凑过来,询问颜喻是否有下注的打算。 颜喻收敛了心绪,往管事拿的牌子上看,已经有很多人下注了,但因为是场趣味性为主的随机局,大都图一乐,是以金额都不大。 管事也只是例行一问,毕竟他不觉得颜喻会无聊到参与这样的赌注。 “蜜饯一月的口粮是多少?” “啊……”管事没想到会突然跳到突击检查上,他愣了愣,随后回答,“回大人,这还要核对,恕在下不能立刻给您准确的数目,但自大人不再来之后,我们一直有请专人细心照料蜜饯,吃住皆选最好的,若真要个数目……我们马厩每半年与贵府账房对一次账,大约二百两上下。” 颜喻点点头,说:“你们这还剩它几个月的花销?” “嗯……上次对账是九月,今儿刚好进入腊月,正好还有三个月的。” “押上。” “……啊?”管事震惊且犹豫,“大人可要再考虑考虑,这样的比赛,十两左右的注已经不算小了,主要是,万一输了,这蜜饯可没饭——” 管事收到颜喻淡淡的一瞥,识趣改口:“好,在下这就记录上。”说罢,忙不迭地退下。 比试已经开始,林痕应该是因为没接触过,动作明显比旁人生疏,鞠杖几次扑空,挥了个寂寞。 整个上半场,林痕都还在熟悉的阶段,临近结束才堪堪挥到一球,还与球门失之交臂。 身边时不时会响起一两声的唏嘘,颜喻并不在意,反正林痕离得远听不到。 林痕学东西很快,一番休息过后,就明显游刃有余起来。 天空逐渐阴沉,酝酿着雨意。 烦闷的空气渐渐让人变得烦躁,颜喻认真看了一会儿,见林痕逐渐放开,驾马在场地中肆意驰骋,就开始变得百无聊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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