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笑了笑,吃了口菜道:“也不知他心里有没有我,今日突然问我要旧帕子,你说他是不是没头脑。” 李丛看了眼帕子道:“殿下怎么不给他?” 我苦笑道:“他不聪明,我如今围着他团团转,我脑袋也糊涂了,他问我要旧帕子,我竟还不给他,偏生想送他几块新的。” 李丛讪笑道:“奴才多嘴说句不该说的。” 我抬眸看他。 李丛方缓缓道:“小公子是直肠子,外头您与左二公子的传言,他兴许当真。” 我蹙眉道:“何意?” 李丛笑了笑,往我面前小碟子里倒满了醋。 我蓦地一惊,将信将疑,之前我以为他与左知言不睦,如今却说是吃醋,李丛这般说,我却并不十分相信,我半年前打了他四十板,他见了我畏畏缩缩的,如今好不容易才与我亲近,又时常对我摆脸子,哪里像是喜欢我的样子。 只是听李丛这般说,我总是免不得有些想入非非,又莫名心花怒放,吃了两口便扔了筷子,抓着那手帕躺去榻子上,心如擂鼓般跳得极快。 喜欢一个人原是这种感觉,焦躁不安又丝丝甜蜜,满心满眼都是他。 高兴了没几时,想起夏九州又隐隐有些恼恨,他较我小三岁,模样清俊,满腹学识却不迂腐木讷,连父皇也屡屡夸他是天赋奇才。我想起那小傻子亲热叫他九州哥哥的样子,顿时心情抑郁,对我脾气这般大,对他倒是亲近。若是他肯对我这般亲热撒娇,我天上的月亮都捧给他。 李丛走近些道:“殿下,再进两口吧。” 我恼羞成怒道:“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 李丛一脸茫然,命人收了膳食,又传糕点。 我摆摆手,拿着帕子去庭院里散步。 *** *** 我辗转反侧了一整夜,翌日去上朝却见赵北辰意气风发,满脸的嘚瑟。 不待我问,冲过来拱着我道:“太子大哥,我昨日第一天领差事,就破了桩大案。” 我微微笑了笑,撇开眼往里走去。 赵北辰又再跟上来,嬉皮笑脸道:“怪不得太尉大人当那傻子是爱将,原是真的有些本事。” 我倏地怔住,转头看他,问道:“什么傻子?” 赵北辰哈哈一乐道:“昨日在卷宗库玩了一会儿,结识了一位傻登登的小美人儿。”他忽然走近些,小声道:“就是你那老相好的弟弟,左行舟。” 我面色铁青,咬牙道:“三弟慎言!” 赵北辰笑笑,继续说道:“这人好玩儿极了,本想叫他陪我出去消遣消遣,结果没走几步就给我认出个通缉犯来,还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你说这什么好日子,也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我运气好。” 怪不得他额头上被人打了一拳,他那么瘦弱,怎么受得了那种恶徒的拳头,我顿时心疼极了,却见赵北辰犹然笑得开怀,窝着火,冷声道:“我看是他运气差才遇上你这魔星。” 赵北辰笑得开怀,插着腰一脸自得其乐的模样。 今日不过初六,父皇也没什么心思上朝,稍说几句之后故意摆出不悦的表情,百官便不敢多言,顺其自然下了朝。 我端着袖子往外走,心里琢磨着找什么借口去看他,之前都是入夜才去,极少在白日里过去,我若想与他长久,必然得小心行事,万一被母后搅局,我反而得不偿失。 待出了殿外,李丛跟过来伺候,许是见我愁绪,笑问道:“殿下,咱们上哪儿?” 我思忖半晌道:“去卷宗司就近的酒楼打包几个菜,我午膳去卷宗司吃。” 李丛含笑应是。 我坐在马车里,又拿出那块帕子来看,昨日心颤,缓了一夜脑子也清明了许多,那小傻子总是没头没脑的,也未必是真的想要我的旧帕子,许是我想多了,他兴许是看帕子喜欢,随便开了口,也未必有什么其他意思。 李丛那一碟子醋把我弄得晕头转向,如今想来未免是天方夜谭,我不日前才打了他,他哪里能对我喜欢,怕是还有的磨。我不免又有些心酸,想我一朝太子,对着他伏低做小卑躬屈膝,他却是半点不放在眼里,想顶嘴就顶嘴,想使性子就使性子,也不知是谁给他的胆子。 马车停了下来,李丛进去点菜,间歇的工夫奉了茶进马车给我喝,我哪有什么心思喝茶,再不快点一会儿仆役给小傻子送了饭,他都吃饱了。 我心里正烦闷,李丛忽然掀开帘子一条缝,小声道:“殿下,左二公子认出了咱们的马车,过来请安。” ----
第51章 我恍惚间想起来,似是许久不曾见过左知言了,原本见他安分,想放他一马,可近来又觉得他十分碍眼,若非他四处宣扬我对他青睐有加,旁人也不会误会我倾心他,其他人也便罢了,可那小傻子是个直肠子,也不知道左知言在家中是如何对他说的,左知言喜炫耀,兴许在家里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我从前觉得他能言善道能给我解解闷,尚算讨人喜欢,如今真真是厌恶极了,不比左百川那个闷蛋,更与沈容天壤之别,哪怕万常宁都比他懂分寸。 我闷闷叹了口气,虽如此,我也想探探他话锋,问问那小傻子的事情。 我皱着眉朝李丛点点头,李丛将帘子完全撩开,左知言抱拳站在马车前,向我灿烂笑道:“昨日殿下赏了下官许多东西,原本想着去您府上谢赏,恰好见您马车停在这里,就过来向您请安。” 我沉着脸下了马车,环顾四周却倏地一惊,去哪里不好偏来这间酒楼,上回就是在这里因着一盘翡翠豆腐和我闹别扭,我如今是只剩这一间酒楼了不成。 我心里正郁闷,又见左知言喜笑颜开的脸,沉吟半晌问道:“百川近来好吗?” 左知言露出不悦的表情,嘀咕道:“殿下不问我好不好吗?” 我打量他几眼,见他衣着光鲜,又想起那小傻子如今还穿着夏九州的旧衣裳,心里十分不痛快,沉着脸道:“我问什么,你便答什么。” 左知言面色倏变,端正了姿态道:“大哥近来读书辛苦,日日闭门不出,年节里也不曾懈怠。” 我垂下眼,淡淡问道:“左行舟去了太尉手下,近来如何?” 左知言迟疑半晌道:“他在卷宗库办差,平日里不着家,我近来只见过他一两次,还是老样子。” “哦,你们兄弟三人倒是各忙各的。”我故作随意问道,“夏九州外放做官,动身了吗?” 左知言颔首道:“昨日刚走。” 我点点头,漫不经心笑道:“原本父皇想为他指婚,如今还未成家就外放,倒是可惜了。” 左知言爽朗一笑道:“他倒也未必遗憾,他与我三弟青梅竹马,父亲原本就想把三弟嫁给他,只是三弟不愿意为人赤子,如今又谋了一官半职,故此也作罢。” 我禁不住指尖颤了颤,微微挑起眼梢问道:“他不想为人赤子?” 左知言面色一紧,似是不想与我谈论赤子的话题,低沉说道:“他向来是这么说的。” 我心里闷得难受,越发看左知言憎恶,正想赶他走,却听李丛来禀:“三殿下的马车朝我们过来了。” 说话间马车已经行至我面前,赵北辰从帘子里钻出来,不踩轿凳,直接跳了下来,转头突然又喊:“行舟,快下来。” 我心里一突,慌忙抬头看去,左行舟慢吞吞从马车里钻出来,抱着膝盖蹲在车辕上,战战兢兢说道:“这马车比我家的高大些,我想踩轿凳下来。” 那模样可怜极了,像是受了惊的小鹿,眼神水波粼粼。 赵北辰半点不怜香惜玉,哈哈大笑叫人去拿轿凳,却又亲自去扶他,自己也不过十五岁,还不曾拔个子,豆丁大的身高装什么温柔体贴。 我心里看得来气,却听左知言忽然说道:“我小弟性格懦弱,不当赤子也难。” 我忍不住露出笑容来,目光盈盈望着左行舟,他只能是我的赤子,任旁人是谁,都别想从我手里抢走他。 左行舟忽然看见我,不知是不是还在与我生气,转身就想走,被赵北辰一把抓住,生拖硬拽到了我面前。 赵北辰笑嘻嘻道:“大哥,吃饭?” 也不知赵北辰这厮要把人带去哪里,我瞥了左行舟一眼,淡淡道:“既然遇到了,不妨一起吧。” 我走在前面进了二楼包厢,左知言紧紧跟来,赵北辰与那傻子也不知在做什么,拉拉扯扯半天才跟上来。 我板着脸坐去椅子里,却见赵北辰拖着人来我面前,扬声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左行舟,就是帮我破案那位福星。” 我闷声不语,要你来介绍。我忽然又想,那小傻子与左知言当真是不同,左知言画蛇添足一般四处宣扬我与他关系亲近,那小傻子却跟哑巴了似的,倒与我像是不认识一般。 赵北辰瞥一眼左知言,拉长调子笑道:“别小气嘛,他也是你老相好的弟弟。” 我倏然面色大变,这混账东西什么话都敢往外蹦,我连忙去看左行舟脸色,却见他呆呆的,也不知在想什么。我烦躁不堪,恼羞成怒骂道:“三弟!休要口无遮拦!” 赵北辰不在意道:“这里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关系,来,行舟,坐我旁边,别怕他。” 葵花形圆桌上,我与左行舟对面而坐,他似是很拘谨,攥着手目光怯怯地不敢抬头。 我敛了些怒气,缓缓道:“昨日我赏了些东西给知言,他今日特来谢赏,恰好碰见罢了,三弟休要再胡言乱语。” 我说罢,细细去看左行舟面色,却见他半点不恼,只温温坐着,也不知是动了气不敢发作,还是当真不在意。 赵北辰托着腮懒洋洋打量着左行舟,笑眯眯问:“行舟,你喜欢吃什么?” 左行舟支支吾吾不敢答。 我瞧他这般怯懦的模样,半点摸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左知言笑了笑道:“殿下有所不知,他最喜欢吃大米饭。” 我瞬间沉下脸来,他原本就温温诺诺的,揶揄他做什么? 倒是赵北辰摆摆手道:“不打紧,那是你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以后跟着我吃香喝辣,慢慢就知道了。” 赵北辰性格虽狂佞放肆,却也不拘小节,他替左行舟解了围,左行舟似是十分感激,朝他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我恍惚间怔住了,他原来也爱笑,对夏九州笑,对章之桥笑,对赵北辰也笑,只对我不爱笑罢了。他问我要帕子,对我骄矜,我总以为他心里或许有我,如今看来,许是我自作多情罢了,他心里哪里有我,分明见我讨厌,才会时时与我顶嘴。 赵北辰笑叹道:“钦天监说我时来运转,果然没说错。” 我闷闷看着左行舟,待菜上齐也不动筷,赵北辰拿手拱了拱我道:“吃啊,你不吃,我们怎么吃?”
64 首页 上一页 44 45 46 47 48 4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