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是唯一的办法!”太子有几分焦急,他早已预料到人会拒绝,只是他当下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不过是躲藏一时罢了,待他日陛下龙驭归天,他再将二人接回京城,享那富贵荣华,再做他的左膀右臂! “可这不会是阿容想要的,也不是我想要的。”萧嘉淮声音低沉,眯眼偏头去望天上广寒,“我想要与他光明正大的长相厮守,哪怕给不了他凤冠霞帔,也不要与他一辈子躲躲藏藏,这是委屈了他。” 许是情至深处,已然不愿委屈他半分。万江皆入海,殊途总会同归,他坚信只要没到最后一刻,就绝不能轻言放弃。 “况且皇兄,这朝局动荡,我二人怎忍留你一人独面这朝堂的云谲波诡、世道的良莠不齐?三哥野心已显,此番之事便是他所为,丞相贼子之心,更勾结臣子欲行不轨,这桩桩件件,都不是你一人可以独自面对的。” 世道险恶,常有罄竹难书者蹈机握杼,轻而易举便会诋毁无辜。太子多年来为避帝王猜忌,故而不肯与朝臣过从亲近,以至于亲信颇少。 “谁说太子殿下会是一个人,老臣便愿相帮。” 书房门未关,纪国公站在门前诉说出这番话时,倒是引来他二人微惊。 “臣纪国公陈呈见过二位殿下。”纪国公步入房内,抱拳行礼,目光却瞥向那萧嘉淮的腰间。 果真是那枚青云玉,看来陈以容所言当真没错,竟是真给了他。 “国公,您、您怎么来了?”萧嘉淮顿感拘谨。 想到人是陈以容父亲,一时间坐立难安,竟不知他此番前来又有何意。不会是让他离开他的儿子,劝他以后莫要再纠缠吧? 纪国公只是伸手,指向萧嘉淮腰间玉佩,缓言道:“此玉名为青云,是我纪国公府家传玉佩,乃先帝所赐。容儿既将它早早送给了你,便是一辈子认定了你,本公愿斗胆进宫劝说陛下,让他收回赐婚成命。” 适才他在门外,将二人之言听得一清二楚。 萧嘉淮不愿委屈自己的儿子,也不想弃太子孤身一人处于朝堂之中,所以拒绝相帮,着实令他慨叹。这宣辰王殿下,可谓是有情有义、值得托付终生之人,他那儿子当真是择一佳婿、不是,择了一位好‘夫人’。
第37章 忠臣 三人饮茶剥橘,听纪国公娓娓道来。原这青云玉乃先帝打造,如今另一枚恰巧在陈以容手中,也算是他二人缘分颇深。 这玉佩之事谈完,纪国公忽起身跪地,俯身对太子一拜。 “国公。”太子起身欲将他搀扶,连声道:“国公身份尊贵,无需对本宫行此大礼。” “太子殿下,臣跪君,此乃天道。”纪国公推拒开人手臂,迟迟未起,他正色诚恳而言:“老臣知您不喜与朝臣过甚亲近,故而多年来从未表过忠心。但臣今日斗胆,愿为太子殿下效犬马之劳。” “国公何出此言?”太子面上虽有不解,心中却是甚喜。 能得开国功勋之后相助,便是如虎添翼,可与那丞相老儿相抗。 “老臣在朝中数载,也算有三两耳目。此番犬子与殿下之事被何人所害,老臣亦心知肚明。”纪国公想到此处,便不由咬牙切齿。 那三皇子何许人也?区区贵妃之子,也妄图觊觎储君之位?不过是仗着自己外祖为镇国大将军,家世显赫,便也痴心妄想,以为可以一步登天! 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京城纨绔,自以为有那野心便可成事,还算计到他儿子头上,简直是欺人太甚。 “这件事亦是本宫倏忽,竟让旁人从中作梗,连累了五弟与以容。”提到此事,太子便多有愧疚,声音也愈发沉闷,“不过国公放心,本宫必会竭尽所能,保他二人无虞。” 纪国公面露感激之色,欣喜自己果真没看错人,他又不顾人阻拦,再度俯身叩拜:“能闻听太子殿下此言,老臣死生无憾。从此以后,愿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肝脑涂地!” 太子见状,连忙将他扶起,又亲自扶至椅间,向萧嘉淮示意倒茶。 茶香溢满室,烛火通明摇曳,太子内窥窗外落叶复纷飞,斟酌思衬,又道:“能得国公相助,是本宫之幸。只是如今横亘于悬崖峭壁,也不知该如何化解眼下危机。” “太子殿下。”纪国公坐在椅上,端茶而饮,面露恭敬之色,“老臣虽不才,却祖上恩惠,在陛下那有三分薄面,愿明日入宫觐见,劝陛下成全宣辰王殿下与犬子之事。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臣亦没有十足的把握。” “国公若肯如此,便是再好不过。”太子得偿所愿,当即以茶代酒,敬这位爱子心切的国公,“本宫亦会着人盯紧三皇子府,有任何风吹草动,皆会告知诸位。” 萧嘉淮感激的望向二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言语。他更没有想到,纪国公在得知此事后,非旦没有斩断他与陈以容的情愫,反而愿助一臂之力。 纪国公彷佛猜透萧嘉淮的心声,冷哼一声佯装愤懑:“哼,宣辰王殿下,你既是与我儿子已然私定终生,日后可就莫要辜负了他。否则,臣这把老骨头,也能闹得你宣辰王府不得一日安宁!” “不敢不敢。”萧嘉淮唇边释然一笑,他拱手作揖道:“国公且宽心,阿容是我自幼便心悦之人,自然不会负了他。” 纪国公瞧他那俊朗之姿便觉得怒意横生。 什么温润如玉,什么翩翩公子,坊间将这宣辰王夸得天花乱坠,如今看来,便是这样一张俊脸,再用些花言巧语,才使得他那不争气的小儿子死心塌地吧? 可那时才五、六岁的年纪,就对人‘芳心暗许’,连家传玉佩那般珍贵之物都交予人,这成何体统! “臣可宽心不了!”纪国公想到此事便扭头不肯看他,独自生起闷气,“你宣辰王殿下身份尊贵,我家容儿那是高攀。便是真在你这受了委屈,怕也只能自己独自吞咽吧!” 萧嘉淮看他这颇有些蛮不讲理的模样,竟愈发觉得熟悉,狐疑般与太子对视,随后相视而笑。 这疑似撒泼之态,可不就跟陈以容一模一样?当真是儿子随了爹,这父子俩在这性子上,简直没有分别。 “这以容与国公您,还真是亲生父子啊。”太子殿下含笑调侃一句。 萧嘉淮听太子说出自己心中所想,也忍不住轻笑出声,更惹得纪国公怒目瞪眼,一时间书房内传来久违的欢声笑语。 随后,他们又纷纷慨叹,盼早日云销雨霁,彩彻区明,此事早有终结。 翌日,早朝散后,纪国公静候于承德殿外,欲觐见陛下。 他抬颌仰望承德殿的金纹匾牌,想如今风昭雨调佑文景,政通人和晏海清。可表面的盛世之下,却不知多少阴谋浮涌。 “陈爱卿来了,可有何事要与朕说?” 文景帝适才从皇后那用完早膳,闻听纪国公久候,心有已有揣测。无非是为了自家那位小儿子,毕竟人至今还被自己困禁于将军府中。 虽是懒于相见,可思虑人到底是朝中可用重臣,便匆匆赶回。 “臣参见陛下。”纪国公见天子,随人进殿后叩拜行大礼,“臣此番,是为犬子与宣辰王殿下之事前来。” 文景帝心中无奈,想他还真是开门见山,都不打算遮掩一二。倒也是省了与人虚与委蛇,做那浪费口舌之事。 “哦?”文景帝坐至龙椅上,也未急于让他起身,只是目光淡然瞥他一眼道:“不知陈爱卿对此事有何高见啊?” 纪国公早已过不惑之年,也算是一把老骨头。此时膝间着地,那冰冷刺骨,是天子对他的警醒。 他强撑笑意,未敢露半分不悦之色,言辞恳切郑重而道:“老臣恳求陛下,放犬子以容一条生路!” “爱卿此言,朕倒是不懂了。”文景帝故作不解,看着下方之人,疑惑问道:“朕只是为自己的五皇子赐婚,又没有对陈将军做什么,爱卿何出此言啊?” 纪国公心道他明知故问。给宣辰王赐婚,还将他二人分别禁足,那一对可怜的有情人,竟是十天半月不知晓彼此近况。若非他潜入二人府邸,尚且不知自己儿子郁郁寡欢,那宣辰王借酒浇愁。 可心中不悦却不能浮于表象,他深思熟虑后斟酌言辞:“可臣听闻,以容被禁足于将军府中,已有一旬多的时日了,不知……” “原来爱卿是为此事而来,朕正有一事要爱卿相帮。”文景帝佯装恍然大悟,踱步至人面前,虚扶他一把,“令郎生了个好模样,叫朕那不成器的五皇子倾慕不已,甚至不惜违抗朕的赐婚旨意。还说那等糊涂话,什么宁可不要亲王尊位,也要与他相守到老,当真是执拗。朕无奈之下才将他二人禁足,想着各自冷静一番,若是长久不见,便也淡了这份情。” 文景帝停顿片刻,复又说声:“要不,你帮朕去劝劝以容,要他与淮儿就此断了?” 纪国公闻言,心下微惊。这宣辰王竟说过这样的话?当真是不枉费陈以容的一片痴心,着实令人感动。 想到这里,纪国公便更坚定此番前来目的,他凛然道:“陛下,容儿待宣辰王殿下一片真心,他曾与臣道,哪怕委身为他的侍妾也无怨无悔。所以臣恳请陛下,成全他二人的深情。” 文景帝唇边虚伪的笑意戛然而至,他不可思议般看着面前的国公,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他说什么?成全他二人?让这皇室丑闻传遍京城,传扬于整个大齐吗?怕是他二人到时,就成了满城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还有那陈以容,堂堂一个男儿,满京城不知多少女娘爱慕,怎就如此不知羞耻,扬言要做萧嘉淮的侍妾?荒唐!简直荒唐又可笑! 他切齿呵斥:“陈呈!你是老糊涂了吗?这种事情,你也要跟他们一起胡闹?” “臣罪该万死!”纪国公见天子预料之中的震怒,又再度跪于人足边,神色是那样的坚决,“但臣绝非胡言乱语,而是发自肺腑。臣膝下子嗣不多,唯独对容儿亏欠颇深。他自幼得陛下恩遇,入宫为太子殿下伴读,后又为陛下征战沙场……陛下,我们父子一别便是数年啊!” 文景帝听他道这等陈年旧事,又想起端懿太后生前所言,倍感心虚。 端懿太后那时常道,陈以容聪慧过人,是陈家满门的希冀,故而那时多有忌惮,唯恐纪国公府别有图谋。 当年召年仅五岁的陈以容入宫为太子伴读,表面是恩赐,实则是掌控。他要将这纪国公府的雏鹰圈禁在方寸之内,日后做太子忠心耿耿的鹰犬,断去他人对皇位或许从不存在的虎视眈眈。 纪国公见他不发一言,心下一横,干脆直言不讳:“陛下,容儿其实早已心知肚明,自己是您用来制衡的棋子,可他无怨无悔。只因他明白,为陛下与太子尽忠,是他为臣之道啊!他此生别无他求,只想与心中之人相依相伴、相爱到老。还望陛下成全一个忠臣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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