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浮筠立刻听出端倪,定定地看着李观镜:“齐王牵涉其中,你知道。” “颍州那次刺杀是阎如意安排,我猜到阿璟可能会为我报仇,但他人没回来,我不确定。” “是了,阎如意前往东宫自然带着目的,只是从前他或许可以全身而退,如今齐王因为你选择以杀死阎如意的方式达成目的,他是被献祭的棋子——我要进宫!希望一切还来得及。”杜浮筠果断转身往外走。 “我们一起!”李观镜这才发现事情远比他所想要严重,连忙跟了上去。 杜家几处府邸相连,两人穿过重重院落,回到了杜浮筠的宅子里。他们刚走到前厅,外间忽然传来一阵甲胄碰撞之声,一群禁军毫无征兆地闯了进来,将两人惊在当地。 北衙禁军一共来了二十余人,进院之后,分列两排,整齐地站好。三名内常侍紧随其后,从影壁转出,中间那人手持敕旨,环顾四周,肃声道:“左庶子杜浮筠接旨,闲杂人等退散。”内常侍看了一眼李观镜,认出是余杭郡王府世子,便加了一句,“访客出府!” 杜浮筠微微侧过脸,冷静开口:“李世子,劳烦将贵府的人一并带走。” 李观镜领会,转身前去客院。 元也和谢翊之正在炉火边说话,见李观镜神情肃然,正待相问,李观镜先道:“赶快收拾一下,随我回府。” 这个“收拾”自然是指易容了,两人不明所以,一边迅速改变容貌,一边问道:“怎么了?” “禁军来了,看情形不是好事。”李观镜焦急地在屋中踱步,忍不住催道,“快些!” “好了!”元也戴上帽子,伸手要去拿剑,李观镜及时止住他们,带着两人匆匆出门。 三人在两名禁军的看管下走向前门,临别前,李观镜不禁看向宅子主人,杜浮筠脸色有些发白,不过还是冲他轻轻点了点头,李观镜深吸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转身带着人离开。 回到郡王府后,李观镜将元也和谢翊之带到自己院中,他来不及安顿两人,到书房取出苍玉佩便要出门。 入画一边唤他,一边将他拦在了院中。 李观镜敷衍道:“我很快回来,不会耽误晚宴。” “公子,除夕宴取消了!”入画拉住他,急道,“大约半个多时辰前来的消息,琳琅姐姐说若是公子回来,千万去主院一趟!” “什么?”杜浮筠家里被围,除夕宴取消,这个时间太过巧合,李观镜紧握手中的玉佩,思考一瞬,便决定先去问清原因,临走前,他吩咐道:“将院中两间厢房腾出来,招待好我那两位朋友。” 入画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李观镜已经快速出了门。 主院一片寂静,李观镜直奔书房,没想到夫妇二人竟然都在。郡王妃起身迎过来,埋怨道:“你去了哪里?急坏我了!” 李观镜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向郡王道:“我从宣阳坊来,杜学士家中来了敕旨,是不是和除夕宴取消有关系?” 郡王忧心忡忡地看过来,点了点头。 “到底怎么回事?” “东宫出事了。”回答的人是郡王妃。 郡王接着说道:“出事的时候,圣人正在与你外祖谈话,因此我们才能得到些许消息,如今如何事发不知,只知圣人大怒,连斩东宫三名宫人,连坐族亲。东宫臣属尽皆以渎职之罪被禁足府中,待圣人查清始末后一并问罪。” 李观镜颤声问道:“哪……哪三位宫人?” “齐心,韦灵鹿。”郡王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此二人迷惑太子非朝夕之事,先前圣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曾想如今又来了一名乐人,竟让太子与他以夫妻之礼坐行,圣人如何能忍?” 郡王妃掩口道:“当真是恶心死人了,虽是太子,我却也看不起这般行径,这几个贱奴也该死,只是连累了其他人。” 终归是晚了。 李观镜愣愣地坐下,一时心中空落落的,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郡王夫妇二人对龙阳之好的指责,他抬起头,想要争辩几句,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郡王见李观镜失魂落魄,心中的猜测得到印证,不过还是问了一句:“那名乐人姓阎,与昨日你去云韶府所寻之人同姓,此事与你是否有关联?” “算是罢。”李观镜不想再解释了。 郡王怒道:“糊涂!圣人若是查到你头上,你有几颗脑袋?!” “不会查到我这里。”李观镜知道李璟既然有本事将阎如意推出来,一定是找到了替罪羊。夺嫡之路难免会见血,李观镜一直以为自己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当这样血淋淋的斗争真的摆到了他的面前,他还是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那个活生生的、痴恋李璟的人,被自己的爱人亲手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不是临时起意,而是预谋已久,所以束凌云才会离开长安,好避过这一阵风雨。 璟凉薄无情,对于阎姬来说,这是事实。 那厢郡王妃还在抱怨阎如意等人带坏太子,李观镜感觉自己无法再继续留下去,他踉跄着站起,道:“我先回房了。” 郡王妃一愣,拍了郡王一下,低声道:“谁叫你说他的?” 郡王嘴角微抽,清了清嗓子,道:“镜儿啊,我方才……” “杜学士会有事么?”李观镜走到门口,忽然问道。 郡王沉吟片刻,道:“若是查证与他无关,自然无事。” 李观镜茫然地想了片刻,未想出个定论来,不过在万千思绪之中,有一点他是明白的——即便是说情,这会儿也不是进宫的时候。 郡王妃抚上李观镜的胳膊,温声细语地问道:“这位杜学士是不是杜家那个三郎啊?他如今是你的朋友?” 李观镜躲开目光,短促地“嗯”了一声。 “杜学士家学渊源,怎么会掺和进这种腌臜事里?如今太子只是禁足思过,圣人气头过去就没事了,别担心。”郡王妃想了想,又叮嘱道,“今年宫宴既然取消,我们一家就在府里过年,这几日风声紧,就别出门了,你回去休息会儿,晚间记得来守岁。” 李观镜点了点头。 郡王妃不放心,又加了一句:“要记得小裴太医的话,回去别再想这些事了。” 李观镜再次点头,这回却没有方才的底气了。 第132章 太子被禁足的消息伴随着除夕夜的大雪,很快飘满了整个长安官场。 正式传出的原因是太子对圣人言语冲撞,众人皆知圣人偏宠太子,因此都觉得这片愁云惨雾很快就会散去,只有一小部分见过现场的人知晓真相,也只有他们才知道,当阎如意被处死时,太子是如何癫狂。 长安官员不敢热闹过年,民间却不受影响,到处是迎新年的喜气洋洋。 大年初三,元也一大早换上李观镜的装扮,在谢翊之换装的间隙,两人在房内大眼瞪小眼,最终李观镜跨出一步,笑着拍了拍元也,道:“从前互换身份,你一直为我身陷囹圄,来长安后,我也一直没能好好招待你们,今晚没有宵禁,趁这个机会,你就好好出去玩一玩罢,有陈珂陪着,他会帮你们打点好一切。” 元也问道:“那你要不要一起?” 李观镜记得要保住小命,所以这几日一直在调整心态,只是心意向来不由人,他心中记挂着杜浮筠,每晚入睡时,便免不了辗转反侧,因而身体状态并不好,今天就算出去了,也待不了太晚,何况他也没有出去游玩的兴致,因此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眼下的青黑,道:“今日不用去走亲戚,刚好补眠,等到上元再与你们一起去。” 谢翊之从外间走进,听闻此言,道:“好啊,听说上元长安有灯会,到时候一道去猜谜。” 李观镜笑着点头。 离开兰柯院后,元也不禁小声问道:“你真的想解谜啊?怎么前面几年没见你上元出去逛灯会?” “说这话是为了让你今日不要再邀请他一道出去了——杜三哥前途未卜,镜天心情不好,这几天还是让他歇歇罢。”谢翊之觉得近日诸多不顺,轻叹一声,道,“但愿今日能叫朗小娘子得偿所愿。” 元也跟着叹了一声,他和谢翊之都知道此事到底有多难。 离开郡王府后,谢翊之孤身前往城门口等候,元也则带着车马去朗家接人。在经过杜府时,元也往那边瞥了一眼,只见前门紧闭,门口罗雀,不过门前并没有守卫。元也记得李观镜被禁足时,郡王府门前还有金吾卫查岗,他不知道金吾卫守门的标准,不过希望这里没人守着,是因为杜浮筠的情况不如当初李观镜那般严重。 过了杜府,再行过几家大户,便来到了朗府门前。 元也看到院门便恨得牙痒痒,上次自己差点丢了小命便也罢了,这郎詹在答应放人之后,竟然还在背后放冷箭,若不是谢翊之足够幸运,后果当真无法想象!元也没让谢翊之跟来,也是因为他实在是心有余悸。 这仇迟早得亲手报了才算完事,元也暗自想道。 朗思源确实履行了对李观镜的承诺,虽然交人交得不情不愿,不过好在最终朗思语还是顺利地登上了郡王府的马车,除了那个一直跟着的嬷嬷,再没有第二人陪在左右。 队伍到了城门边便停了下来,嬷嬷不明所以,掀开门帘看去,正见到谢翊之与元也行到一处,她难免一惊,这才知道眼前的“李世子”恐怕是五台山那位少侠冒充! 这两个人果然没死,甚至还将自家小娘子骗了出来!嬷嬷连忙放下帘子,一回头,撞进一双冷漠的眸子里。 朗思语这几日精神好了许多,威胁起人更加有力:“知道紫云的下场么?” 嬷嬷不禁一个哆嗦,低头道:“娘子放心,奴绝不多言。” 朗思语淡淡道:“我自然相信嬷嬷,否则也不会带你出来了。” 嬷嬷垂着头,恭顺而谦卑,却并不是领情的模样,即便相伴十余载,亦是如此。 半个时辰后,车行至山下,元也跳下马,敲了敲马车门,问道:“里面的小娘子准备好了么!” “好了!”朗思语喜笑颜开,戴好帷帽,从马车中钻出,道,“外面的小郎君!我们从哪里上山啊?” “唔……”元也挠了挠头,看向谢翊之,问道,“你觉得呢?” 谢翊之笑道:“不如走香客的路。” “好,听你们的!” 侍卫留在山下,元也领着朗思语走上石阶,谢翊之护在她右侧,朗思语时而与元也插科打诨,时而与谢翊之言笑晏晏,如同寻常人家的兄妹一般相处,看得嬷嬷眼睛都直了,她无法明白为何朗思语与这二位郎君相识不久,却比对待朗思源还要亲。 片刻之后,四人进入弘福寺,穿过大雄宝殿,来到香院里。冰天雪地里,有白衣禅师在诵经,他悲悯地看待众生,目之所及,人人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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