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临渊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绪。 他以为自己会恨,会生气,会难过。可这一切情绪都没有,他像是被掏空了心的木偶,没有一丝情绪。他甚至平静地回想了昨日赢城实施在自己身上的暴行。 他的心,再也跃不起一丝波澜。 赢城就是寒冬里的红梅,是他刻在他骨骼里的白玫瑰,可当严寒过去,骨骼化了灰,花朵终究会枯萎。 而今,他终将黑夜还给星河,将秋暮还给锦瑟。 这颗心,终是带着破碎了的日落,跌落山河。 四年来,他知道赢城不爱他,只是爱他的懂事,爱他的体贴。他努力去做,将自己的底线一退再退,终于将自己逼到这样一个这样的绝境。 这能怪谁呢? 赢城昨日的羞辱依旧在耳边回荡,绵延不绝。 赢城说得对,他不过是一个蛰伏在赢城身边的家犬,哪有什么自尊可言。
第七十六章 你到底想怎样? 羡临渊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再度睁开双眸时,已经是日暮时分了。 院子里静的过分,只能听风的嘶鸣。 “无忧....”羡临渊嘶哑着嗓子喊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 他太饿了。 强撑着身体坐起来,双脚刚刚触及地面,却两腿发软,跌跪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公子——”无忧推开门,仓皇跑了进来。 “扶我起来。”羡临渊的声音如破碎的瓷片刮过墙砖一般,暗哑无声。 无忧急忙将羡临渊架起,搀扶回了床榻上。 细心地为羡临渊掖好被角,才转身拿了茶盏倒了盏茶来。 “公子,您勿动。”无忧自几案处寻了一个汤勺来,用汤勺小心翼翼地将水喂到羡临渊口中。 温热的水滑过咽喉,仿若吞噬了千万颗尖锐的石子般。 羡临渊呛咳几声,整个身子都跟着剧烈的颤抖。 浑身像是被拆散了似的,连骨缝里都是疼痛。 无忧担忧的看着羡临渊,“公子,您可是哪里不舒服?” 羡临渊轻轻抬了抬唇,嘶哑破碎的声音令人心生怜悯。 “我饿了。” “好,无忧这去厨房叫了膳食来,公子您稍等。”无忧连连应了几声,将茶水填满,搁置在床榻旁羡临渊一抬手就能端到的地方,起身掩了房门。 羡临渊仰面平躺在床上,阳光自窗户折射进来,虚晃在雕栏镂刻的房梁之上。 昨晚的景象清晰的在脑海中盘旋,羡临渊只觉得胸口处堵了什么东西,堵的他喘不上来气。 赢城—— 羡临渊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应该愤怒,应该愤恨,可是一切该有的情绪都没有出现在他身上。 羡临渊只觉得浑身无力,像被掏空的躯壳,连悲喜的力气都被消耗殆尽。 也许,这就是心死了吧。 他知道赢城不爱他,可这么多年,赢城对他也不可谓不好。他甚至自欺欺人地认为在赢城心中,至少他是不同的。 可现实却是,赢城可以将他的尊严放在地上随意的践踏,像踩死一只蝼蚁一般。 羡临渊一直自诩是个自控力极强的人。 功名也好,金银也好,事情也好,他总是处理的恰逢适宜。 但只要牵扯到赢城,纵使只是小小的一件事,他也会顷刻间失去自我。 面对赢城,他能做到的,就只是在忙碌时可以少想赢城一点。 他控制不了赢城,也控制不了自己,仅仅只是爱赢城,便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整整四年,不过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怨不得别人。 羡临渊疲惫的阖上双眸,想迫使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情,门外却响起了无忧的声音。 “王爷,您回来了。” 羡临渊的脊背一僵,赢城回来了。 昨夜的赢城,着实让他恐惧。 赢城的脾气,羡临渊一向清楚,他见过赢城生气的模样,尚且不说军机处的那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单说西院那群男宠女妾,惹怒了赢城的,哪个不是被折断了手脚亦或一拳中了命门,就此命丧黄泉。 这四年里,他与赢城不是没有爆发过争吵,但是赢城却从未动他分毫。他知道赢城是在隐忍,实在忍不下去了,也只是掀了桌子,将杯盏瓷器砸了一地。昨夜,羡临渊是真真切切看到了赢城的暴戾,令他胆寒。 听了愈来愈近的脚步声,羡临渊急忙裹了锦被翻身面向里,阖了双眼,他不愿见赢城。 赢城推门进来,将手中的粥放在床边的几案上。他床沿上坐下,看着羡临渊紧闭的双眸以及眼下那两团乌青。内心某处似乎在隐隐的抽疼。 赢城俯下身子,轻轻亲吻了羡临渊的头发:“起来吧,一天没吃饭了,厨房煨了粥。” 羡临渊的手在被褥中紧了又紧。内心挣扎了片刻,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眸。 他坐起身一言不发地看着赢城 ,原本灿若星河的双眸此时变得黯淡无光。 赢城长长吁了一口气,倾身端过几案上的粥碗,伸手向羡临渊递去。 羡临渊没有动作,就这样定定的看着应城。 赢城被羡临渊盯得浑身不自在,挠了挠头道:“昨晚是本王吃醉了,但是你,你不应该瞒着本王再去见洛青云。” 羡临渊没有说话,兀自从床上坐了起来,端过赢城手中的粥,面无表情道:“我是与洛青云见面了。怎么?你要杀了我吗?” 赢城攥起来的双手紧了又紧,双目蓦地染上一丝狠戾:“羡临渊,你为了一个洛青云就要与我置气吗? “与师兄无关。”羡临渊喝了一口粥,眼神空洞的望向窗外。 四年来他为了赢成,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破自己的底线,一次又一次的向赢城妥协。终是把自己逼到了这样一个境地。 他为了赢成抛弃家人,抛弃朋友,抛弃自我。最终把自己困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四方天地里。 在这个天地里,他的世界只有赢城。 他不能再任凭自己沉沦下去,否则等影城离开他的那一天,他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赢城猛地向前探了身子,一把揪住羡临渊的衣领,咬牙道:“你当真不知道洛青云对你存了什么心思?” 羡临渊抬手拍掉赢城的双手,木讷的吃了几口粥,面对赢城,他甚至连生气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赢城见羡临渊没有回应,一股怒气自心底涌起。 “羡临渊。”赢城双目猩红,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最终收回了悬在半空的手,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强压下内心即将喷吐而出的戾气,轻柔地将羡临渊拥入自己的怀中,语音里似乎有着一丝祈求:“你别再同洛青云见面了,行不行?” “嗯”,羡临渊吃了一口粥,平静的应了一声。 赢城一怔,他想到前几日羡临渊还在因为洛青云跟他闹别扭,有些不敢相信羡临渊会答应的如此爽快。 “你答应了?”赢城垂了眸,深深地看向羡临渊,语音里还有着一丝雀跃。 羡临渊冷着脸吞下最后一口粥,将碗置于几案,道:“我困了,睡了。” 话音刚落,羡临渊扯了被褥就要躺下,却被赢城一把扯住了手腕,“你别睡。” 羡临渊转头看了一眼赢城。 赢城被羡临渊看的有些不自在,松了手,自怀中掏出两张房契。 “给你。”赢城有些忸怩道。 羡临渊斜了斜眼角,看了一眼,道:“置了几案上吧。” 赢城蹙了蹙眉,“你不看看是什么吗?” 羡临渊没有说话,掀了被褥滑进了被褥中,疲惫地阖了双眸。 赢城极力克制着自己:“这是京中主干道最中心的两所铺子,你不是喜欢开医馆么,今日一早我便让陆十将这两所铺面转到了你名下,以后你想开什么便开什么。” 羡临渊像是没有听到般,没有任何回应。 赢城再也控制不住,额角的青筋突突跃动着,一脚踹翻了几案,瓷碗摔了满地,发出刺耳的声音。 “羡临渊,你够了,你到底想怎样!”赢城声嘶力竭地吼道。 自小便是前呼后拥的人,何时受过这样的冷落。
第七十七章 本王,只有你了 羡临渊缓缓睁开双眸,坐起身子,浅呼一口气抬眸看向赢城:“赢城,如果你觉得你错了,你可以直接道歉。” 赢城抿了抿嘴唇,垂下头,软了语气:“抱歉。” “嗯。” “嗯?”赢城怔了一怔,“‘嗯’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道歉了,我接受了。”羡临渊躺回了床上。 赢城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慌张,羡临渊向来对他都是笑脸相迎,从未如此的冷漠。 “临渊。”赢城扯住羡临渊的衣袖,“你别生气了,昨日是本王不好,你....你想要什么本王都给你。” 羡临渊轻轻叹一口气:“我困了,睡了。” “你.....你别睡....要不,本王让你打一顿?” “赢城,你别孩子气了。”羡临渊自赢城手中扯回自己的衣袖。 “孩子气?”赢城的脸上染上一层愠怒,“羡临渊,本王自出生到现在,何曾有人敢碰本王一下,你别不知好歹!” 羡临渊深吸一口气,“赢城,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你道歉了,我接受了,就这样,我真的困了。”说完,羡临渊再也不看赢城一眼,折身钻进了被褥中,将自己裹了个结结实实。 赢城许久没有动作,也未言语,就这么坐在床沿定定地看着羡临渊。 羡临渊不知道赢城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出于对自己的自责?羡临渊暗自在心里自嘲一笑,赢城这样的人也会自责,还是因为他?真是可笑。 “你到底想怎样。”赢城沉声道:“洛青云的事我已经不在乎了,你还要跟我闹哪样?” 羡临渊闭着双眸,仿佛真的睡着般。 “睡觉是吧。”赢城紧咬着牙,蹬了鞋靴,一把掀开被褥,钻了进去。 羡临渊只觉后背一凉,还未来得及阻止,就已经被赢城圈在了怀中。 羡临渊扭动几下身体,想要挣脱赢城揽住自己的手。 “赢城,放开。”羡临渊暗哑着嗓子道。 赢城却不为所动,只是将手臂圈的更紧了。 “你身上的药味淡了。”赢城将头窝在羡临渊的后脖颈处,贪婪地嗅了嗅。 羡临渊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昨夜的种种让他本能地排斥赢城的亲近。 他努力地想要挣脱赢城,却反被赢城贴上了整个身体。 “临渊。”赢城轻声道,鼻尖与口腔喷吐出的热气呼在羡临渊的肌肤上,“昨夜是本王不对,是本王的错。本王不该那样对你,你就当本王犯了混,做了错事,原谅本王,别怪本王,别离开本王,行不行。”
137 首页 上一页 44 45 46 47 48 4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