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所有的情绪偷偷同那根刺一同掩埋进心脏的最深处。 靠着这一份炽爱,他不要尊严的陪在赢城身边这么多年。 如今,这根刺仍旧在。 可是,他不会再让这根刺继续向他的心脏深处刺探去。 他也是人,他也会痛,也会累。 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赢城看着羡临渊麻木的表情,胸口仿若压了一块巨石,眼神中的悲凉变得狰狞。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羡临渊才愿意回头,或许无论怎么做,羡临渊都不回头了。 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了挫败,原来是这么难受。 他没有办法坦然的面对羡临渊的离去。 羡临渊是他的,只能是他的。他不要了,也不会让给别人。 鬼知道,他看见羡临渊与别人在一起时,他全身的血液都在嘶吼,他恨不能将那些人剁碎了喂狗! 看着赢城异常的冷静,羡临渊的心骤然慢了一拍。 他太了解赢城了。 “你想做什么?”羡临渊强撑着,将自己内心的那份怯意伪装起来。 “羡临渊,你要自由,本王给你。从明天起,你愿意做什么便做什么。”赢城冷声道。 羡临渊吞咽了一口唾液,死死盯着赢城,生怕他下一刻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赢城没有再看羡临渊一眼,修长的手指紧紧捏着衣袖,骨节泛着青白。 “所有妄图接触你的人,一个都好不了。” 羡临渊的心,一瞬间如坠冰窖。 赢城侧身走过羡临渊身边时,停顿了一下,声音轻柔又细微。 他说:“羡临渊你和他们一样,根本不爱本王。” 直至赢城走了许久,羡临渊才慢慢折下身子,他颓然的坐在地上,后背紧靠着墙壁才不至于让自己毫无支撑的倒下去。 寝室内寂静无声,唯有秋风钻过窗纸的瑟瑟声,羡临渊仰起头,单手覆盖在眉骨上,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崩撒满地。 羡临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这一夜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总之这一夜,他就这样静静的睡了地板上,一夜无梦,睁眼天亮。 这一日,赢盛没有再过来。 医馆的病人似乎也变得格外的少。 世界都安静了。 窗前的梧桐树偶尔发出的窸窣声提醒着羡临渊,他还活着。 孟童已经对医馆的事务处理的游刃有余了。 羡临渊蜷缩在床上,呆呆的看着窗外,从日光清明到晦暗朦胧。 街角的繁杂吵闹似乎都与他无光,耳朵好像被包裹了什么,连孟童过来给他送饭,他似乎都听不太清楚。 他茫然的看着孟童在桌前忙碌,看着孟童到自己眼前,脸上似乎挂着焦急,他听不清孟童对他说了什么。 只知道孟童最后垮下了肩膀,低垂着头颅静静的走了出去。 他扯了扯嗓子,想唤了唤孟童留下陪自己说会儿话,可是话到嘴边,又张不开口。 每个人似乎都按照自己的生活轨迹运行着,只有他的生活,似乎被时光定格了。 他感到了无边的寂寞和孤独。 就这样在床上颓丧了许多时日,在某一个清晨,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再这么下去了。 现在的局面,不是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的,为何真的到了这一步,他又接受不了了。 他开始觉得自己的一生过的真失败,自己过的一塌涂地也就罢了,甚至拖累的其他人也不安生。 在这个深夜,羡临渊觉得自己不应该再放任自己如此颓废下去。 他掀开了被褥,轻步下了楼,后院漆黑一片,只有风吹过时带起的各种草药的清香。 闻着这样熟悉的味道,羡临渊的头脑瞬间清醒开来。 他缓缓走到晾晒架上,纤长的手一一抚过竹箩里被切割好的药材,药材还未完全晒干,带着些许潮气,沾染在他的指尖上。 他将盖布细细拉好,转身向一口的正堂走去时,看见一人正向他走来。 羡临渊微微蹙起眉头,看这人走路平稳的模样,倒是不像窃贼,可是这身形,他又陌生的很。 “你是谁?”羡临渊冷声道。 这人身形一怔,僵硬的停留在原地,月光照不到房间里,羡临渊看的不真切,抬步走向正堂时,一股极为浓重的血腥味直冲鼻腔。 羡临渊的眉头拧的更深,许久没有进食的胃,再闻到这股味道时,像针扎一般疼起来。 “公子。”这人看到了羡临渊,轻声唤了一声。 羡临渊盯着这人,只是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似是在哪里听过。 他一手轻轻按揉着腹部,一手从柜面里寻找火折子。 灯光燃起,羡临渊将火烛放了桌案上,男子的脸一瞬间清晰开来。 “孟天?”羡临渊惊讶道,“你受伤了?” 孟天穿了一身黑色夜行衣,身上似乎沾染了血渍,黏腻一片,手中还握着一柄沾满了血渍的弯刀。
第一百七十六章 疗伤 “坐下。”羡临渊覆上孟天的肩膀,将人按在凳子上。 羡临渊仔细打量了一下孟天,才发现孟天的伤势比他想象的要严重的多。 脸颊上手臂上,后背胸腹甚至于腿上都有被利刃划破的痕迹,最致命的是后脊背上一道露骨的剑痕,皮肉露着不正常的暗红。 羡临渊的心揪起来,这等伤势若是放了普通百姓身上,怕是还未来到这医馆,便昏厥过去,可是孟天却还能意识清醒的出现在医馆。 这不是寻常人能做得到的。 孟天被羡临渊打量的有些不自在,想要伸手遮挡身上的伤痕,可是伤痕太多,遮都遮掩不过来。 在羡临渊审视的目光中,他有些慌乱,倒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 “你去了哪里,受了如此重的伤?”羡临渊道。 孟天垂下眸子,许久:“公子, 我想见见孟童。” “你这一身伤如何见孟童?不怕吓到他?” 孟天一怔,看了看浑身的血渍,有些不知所措的盯着羡临渊的脸良久。 羡临渊别过脸,起身去了一旁的木柜中拿了剪子、布帛以及,一个小瓷罐。 “不能劳烦公子.....”孟天刚想拒绝,触及羡临渊冰冷的目光时,畏下了言语。 羡临渊没有说话,拿着剪刀将孟天的上衣剪开,露出整个后脊背。 新叠旧伤,千疮百孔。 这样的肌肤,羡临渊只在赢城的身上看到过。 “你去突厥了?”羡临渊问道。 孟天闻言,浑身的肌肉一僵。 “突厥的半边月,见日光则死。”羡临渊看了一眼,淡淡道。 孟天咬了咬毫无血色的嘴唇:“公子,别麻烦了。”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赶来见孟童最后一面。 “罢了。”羡临渊轻叹一口气,“中毒不深,能解。” 说着,羡临渊起身回了二楼寝室,拿回一个黑色圆形瓷瓶。 “又给您添麻烦了。”孟天翁声道。 “你知便好。”羡临渊处理了孟天身上的伤口后,打开瓷罐的罐口,一股难以形容的异香幽幽飘散到空中。 “有些疼,你忍着。” 孟天轻轻摇了摇头,“无妨。” 这样的疼,对他来说算的了什么。 “替赢盛卖命?”羡临渊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刺杀的谁?” 孟天猛地回头,满目震惊与慌乱。 “看我作甚?” 孟天抿了抿嘴唇,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想说便罢了。”羡临渊浣洗了手,将器具一应收好,手中的黑色瓷瓶顿了顿,塞到了孟天的手中。 “公子.....”孟天看看瓷瓶,又抬头看了看羡临渊。 “你拿着吧,我这还有。” 羡临渊边说边将挽起的衣袖放下,月光从敞开的堂门口穿透进来,羡临渊玉盘般的脸颊映在自己眼前,秋水般的眸子流光璀璨,真是动人心弦。 “不去看孟童吗?”羡临渊察觉到了孟天的目光,转过身来,看孟天没有要起身的意味,便向前两步,坐在一旁。 “公子灿若朝光,静若温风,真是很难不令人心生爱慕。”孟天低垂下头颅,言语中却听得一丝羡慕。 羡临渊静静地看着孟天,语出惊人:“你与赢盛睡了。” 孟天浑身一颤,惶恐的看向羡临渊,刚想矢口否认,却被羡临渊抬手指了指胸膛。 冰凉的指尖划过炽热的胸膛,孟天条件反射的伸手去遮挡。 羡临渊淡然的将手收回,“说说吧,还有孟童。” 见孟天面露难色,羡临渊起身打开了门栓:“回去吧。” “公子?”孟天不明白羡临渊为何不继续问他,反而要放他走。 “我不喜欢强人所难,你想说的时候,自会说。”羡临渊拢了拢身上的衣衫,秋夜的风,不入骨却刺肤,“回吧。” 孟天点点头,将衣衫匆匆掩盖了身上,便隐于黑暗。 他不是不想告诉羡临渊,而是不能。 母亲去世,留下孟童一人,他迫不得已逃离赢盛,隐身于市井。 他不想让赢盛知道孟童的存在,不想孟童像他一样成为一个冰冷的杀人工具。 他只想自己唯一的弟弟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 在他消失的这些年里,赢盛一直没有放弃找他,他遇见羡临渊的时候,赢盛的人其实已经探进了村落。 见羡临渊人善,干脆咬牙将孟童托付给了羡临渊,自己则远走北漠。 却没成想,兜兜转转,还是没有逃离江城。 所幸,孟童生活的很快乐。 只要孟童能平安快乐的生活,他深陷沼泽泥潭又如何。 羡临渊看着孟天的身影许久,面无表情的关上了医馆的大门。 回了寝室,羡临渊匆忙拿出笔墨纸砚,快速书写了些什么,拿着笛哨唤来信鸽,趁着夜色,目送这自由翱翔的鸟儿向仲春堂的方向而去。 他需要洛青云打探清楚孟天的身份,也需要打探清楚孟天究竟去突厥做了什么。 羡临渊内心总是隐隐不安,提到突厥他能想到的便是林楚,可是思及赢盛与林楚的关系,他又实在想不出,赢盛要害林楚的目的。 那么,唯一的便是冲着突厥而去。 边塞生异,动荡的是整个朝局。他不在乎赢启与突厥的生死存亡,他只是不想战事牵连无辜,仅此而已。 次日一早,冷清了几日的医馆,突然又热闹起来。 羡临渊被嘈杂的声音吵得睡不着觉,干脆起了身。 下床着衣时,正巧碰上孟童推门进来。 见羡临渊已经起身,孟童脸上难得露出一方喜色:“公子今日怎地起的这样早?” 羡临渊看了一眼孟童,继续低下头整理衣衫:“下面怎地如此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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