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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山劫

时间:2024-03-24 14:00:36  状态:完结  作者:國華

  天上的太阳高悬在他上空,耀眼得让我又不争气地想落泪,似是乾坤轮转,终于轮到他回到我身边。我一步一步走向他,却在只有一步之遥时猝然停下,他没有下马,于白马之上高踞睥睨,虽着囚服,却像个真正的帝王,比在大殿之上垂垂老矣疯疯癫癫的父皇更有气势。

  我为我这突然的想法感到震颤,一种前所未有的想法一旦开启,便再也没有办法止住不想,或许王朝气运亡在我手的预言并无道理。

  我们两人沉默地对视许久,最终谁也没有先说出口,我仰头凝望着侯笑寒漆黑如墨的眼眸,那双眼深沉似海,平静中涌动着深流,眸心中央倒映出我的身影,无边的黑暗似乎要在他眼中将我吞噬。

  最终还是他向我屈服,我听见嘶哑的声音从他喉咙中传来:“十四殿下,好久不见。”

  我抬头,终于看清他脖颈间那道狰狞蝤蛆一样的伤疤,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语言,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自眼角滑落至唇边,咸涩又无助,痛意非凡,一滴滴落在尘土里,今日是我第二次哭泣。

  侯笑寒似乎也没有预料到是这种场景,他急忙下马,想要为我擦去眼泪,却又担心肮脏的囚服会弄花我的脸,我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先前的冷漠已如晨雾散去,只留下一张欲言又止的面孔,一如当年在书房中无奈又纵容着我的少年。

  我伸出手环抱住他,触碰到他冰凉的身体时我也跟着发抖,二月天,只着一件囚衣的他,还想要骑马去向何方?想到这,抱着他的手不由得又紧了一些。

  大街之上,两个人,皇子抱着囚徒不肯撒手,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兄长又会怎么骂我,可我顾不上那么多,只能拼命攥紧他的衣角,就像昔年雷雨夜,我与他肩并肩在长夜下就着烛火细谈,告诉我吧,侯笑寒,告诉我,最近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告诉我吧,侯笑寒,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平帝二十一年夏至,午后一场急雨袭来,下人来不及搬回室内,四哥院子里的花草被摧残得七七八八,院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植物香气,我便在这样的香气指引下,绕过前厅来到了小后花园,四哥不知去了何处,只剩四嫂一人在院中指挥打理收拾残局。

  “小十四,别来院子里,这大雨来得又猛又急,把草木的泥土都冲翻了出来。”

  四嫂见是我来,笑得更为开怀,那样明媚的女子,着一身翠绿立于葱郁的园中,竟然愈发出挑,四嫂不爱粉黛不喜钗环,只一枚素玉簪别在发间,簪末还系着一个金色的小铃铛,她一笑,簪上铃铛便随着她轻轻响动。

  “四嫂,我来还前几日借的书册。”我抱着书册站在檐下,望见屋檐下还挂了个破了的燕子窝,想来年,也见不到这燕子一家过来了。

  积蓄的水珠断断续续,自屋檐滴滴答答落在石板,发出悦耳的声音,四嫂忙着修剪一株倒地的兰花,我不便在此多留,抱着书卷沿着长廊绕去书房的路上。

  四嫂刚过门不久,四哥院子里还残留着当日大婚时的一些喜庆摆设,系于屋檐悬梁的红丝绸带还未解下,我伸手一碰,其中一条红线便掉了下来,落在我掌心,倒是可怜可爱,我便随手收入囊中。

  四哥不喜朝中争斗,朝中太子与三皇子斗得火热,他便避其锋芒,多与文人墨客风流之士深交。父皇虽纵情声色享乐,逐渐不问政务,却也不会想让弑父篡位的局面过早上演,便有心扶持四哥,让他成为制衡太子与三皇子的选择。

  我来到四哥的书房,换作平时可以随处进入的大门,此刻却有侍卫守在门边,我感到奇怪,正要迈步跨入时,那侍卫便拦住了我:“十四殿下请留步,前些日子四殿下说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能再进入他的书房,您可以再走几步去旁边的藏书房。”

  “原来是四哥的意思?那我便不多打扰,烦请将这几本书还于原位吧。”

  没有了书卷在手,顿时感到轻松许多,我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书房门,忽然明了,平静的湖面下也藏着看不见的深流,或许在这皇宫之中,所有人都或明或暗地表露过自己的野心。

  但我依然不打算就此离开,我大摇大摆地沿着小路走进藏书房,以后可就没有什么机会再来了,能看多少就再看多少。藏书房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小仆在清理书卷上的灰尘。我找了个靠窗榻案坐下,就着窗外整好的阳光翻一卷杂书,这一堆新书倒是有趣,有一人在书页旁边留下了颇为有趣的批注,看得我津津有味,书卷末尾浅浅地留下一个侯字,字迹潇洒清逸,看着不像是四嫂留下的,不知此处还有何人姓侯?

  窗外碧竹潇潇,有风过时能听见竹叶微微的颤抖,渐渐地,我的心思从书卷上密密麻麻的字迹转移到了遥远的别处。

  传言四哥与四嫂于汜水边初见,一对公子佳人一见钟情,四哥便向皇帝与侯家求娶美人,一时间传为一段佳话。多年后已经不是我的四嫂的侯佳宁提起那日的相遇,她的脸上萦绕着一种幸福又哀伤的表情,幸福的是那时欲穷千里的心动,哀伤的是此后至亲至疏的结局。

  那时的她早已不是当年不施粉黛不喜珠钗的少女,华丽的珠翠取代了那枚素簪与铃铛,人世至尊的繁华倾盖满头,可我再也没有见过她开怀的笑容,昔年四王府的檐下之燕,或许飞出去以后就再也没有飞回来。

  我问她,你恨吗?她反而问我,那你呢,小十四,你恨吗?

  我笑,她亦笑,笑中露出淡淡的眼纹,我忽然意识到原来她也开始苍老。

  “那时我真的很幸福,你知道吗?可是我总是想,要是那天我不去汜水边跑马就好了,那样我的发簪就不会落在了路上,我就不会沿着路一直找一直找,路的尽头就不会站着那么一个人,他那样年轻那样英俊,我的眼睛就不会被他迷惑,我的灵魂不用被他捕获...…那时我还太年轻,不知道千百种算计都只是为了通向注定的结局,不知道原来我也只是棋盘上的棋子。我轻信了爱的谎言,为此我付出了一切。”

  “小十四,我不能不靠对他们的恨来活着,凭什么他们可以如此算计我的一生,那我也来与大伙玩个游戏,来吧,小十四,以天下为棋局,我要这天下都颠覆。”她笑得像哭,那样美丽,那样哀伤,我也想跟着大笑,却在胸腔处发出悲怆的像痛哭一样的哀嚎。

  我在巨大的哀恸中醒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个梦,却记不清任何梦里的内容,窗外的青松翠柏给我恍如隔世的感觉,夕阳西下,园中暑气散去,更为浓艳的晚霞早已散漫天际。我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久久稳住心神,才察觉到有人已在对面注视我许久。

  不知是谁人点了灯,灯火葳蕤,一室通明,对面的少年郎似笑非笑,灯火的映照下容颜如暖玉,微微勾唇,想来就能把我的皇姐们迷倒一片。当我的目光初次落在这个少年身上的时刻,内心深处便传来遥远如前世的声音:要么远离,要么顺从。

  我警惕地抱住了怀中的书卷,先前收在袖中的红线却掉了一半出来,我连忙扯着红线试图不让它完全掉出来,手忙脚乱中,那个玄衣少年伸手便牵住了红线的另一端。我再伸手,想要从他手中扯回来,他也不肯放手,我们两人暗暗较劲,彼此越拉越紧。他的手劲太大,我鼓足了力气也没能抢回来,勒得手疼,索性就此放开,由得他把那红绳顺走。

  真幼稚。我摸着手心被勒出的红痕,只想着快点逃离。

  那少年的手却无礼地覆了上来,不容抗拒,一种陌生的温暖令我惊惶,母亲死后,就连兄长也无法给予我这样宽慰的温暖。一瞬间我无法理解心中如山洪冲泄般的复杂感情,我在这个少年面前是否笨拙又生疏?真希望室内的灯火黯淡些,好让他不要看出我的脸上飞红一片。

  我想甩开他的手,他却不依不饶地握得更紧,笑着问我:“为何你的手如此冰凉?”

  他的衣袖口绣着别致的竹叶花纹,都说君子当如竹,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怎么会有这样第一天认识便对别人动手动脚的人。

  “你像流氓一样轻浮。”我指责。

  “你像公主一样沉默。”他反驳。

  我气得发狠,用力掰开了他的手,十五年来常被他人调侃男生女相,过分妖异,必是宫廷祸乱之端,母妃不再受宠,便也有人常在背后耻笑我,十四殿下若是个公主,处境地位必然要比今日好上许多。

  “你是谁?告诉我你的名字,我要看看是谁敢在王府中对皇子如此放肆。”

  “不敢不告知殿下我的姓名,侯家最不成器的二子笑寒,便是在下。”

  “侯......侯笑寒!你便是他?”我不由震惊,名满长安的侯家二少爷居然就是我眼前这个家伙,没记错的话,这家伙还是四嫂的堂弟,想到侯氏几代簪缨世族,在朝能文沙场能武,即使是女子也如我四嫂那般玉质天成,不卑不亢,再看一眼眼前这个家伙,不由感慨他和朝堂里巷坊间传诵的一点都不一样。

  “十四殿下莫不是在心里将我诽谤了千万遍。”他支着额头对我笑,我狠狠瞪他一眼,他却好像从中得到了什么乐趣一样,手不安分地想要摸我的头,我连忙错身躲开,他的手落空,却是顺势落在我腰间,轻轻地碰了碰我系在腰间的平安玉扣。

  美玉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他还不肯松开,轻轻地敲了几下,与我的距离更为贴近,甚至我略微抬头,就可以看清他长而密的睫毛。我有些不适应:“你和坊间传闻中的侯二少不一样,我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家伙。”

  “那些书里的批注是你写的吧,想法真好,我倒是羡慕你,有这样的才情,也有这样的狂妄。”我向来褒贬分明,对于有能者向来心悦诚服。

  “看来是我掩藏得够好,才让世间众人都被我哄骗了过去。不过殿下倒是如传言那般美丽,我见了殿下便心生欢喜,仿若前世有缘,便以殿下腰间之玉为证,与君此世再相逢。殿下便是那照妖镜,我被镜身晃了眼,一下便无处可逃,破了道行现了真身。”

  他十分有心思地将红线缠了几圈,灵巧地玩起了翻花绳,先是给我弄了个兔子,拇指与食指灵巧地变换了位置,红线在他手中又变成一只欲飞的风筝,随后变成了一张网。他高高举起那张红色的网,在空隙中凝视我,颇有深意道:“捉到你了。”

  那时的我满心好奇与欢喜,我在寂寞的宫中从未有人陪我玩这游戏,不知道此后的一生都逃不开这方天罗地网。玩心让我忍不住尝试,侯笑寒便将红线套在我手上,教我如何在这繁杂交错的丝线中组合形状。我一时贪快,搭错了线,手中的红线便不成样子乱作一团,侯笑寒也不再帮我,坐在边上笑得开怀,我气得又火从中来,不想再理他,甩手想要离开,他却反手握住我的手腕,递给我一只玉笛,笑说这是给我的赔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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