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开始,是第一步。”萧乙听到七爷淡淡的嗓音,以及与他十指相扣的,微凉的手。 继而,他感觉身下一凉。 沈铎寒透过稀微的月光,看到少年一双眸子被灼烧得透亮,眼尾殷红一片。“现在开始,是第二步。”他的声音有些发哑。 剧烈的疼痛又似乎舒缓了萧乙体内的酥麻感。他在暴风雪呼啸而过的山洞内沉沉浮浮,恍如一梦。 …… 第07章 早晨的第一束阳光穿透过堆叠在洞口的石块缝隙时,沈铎寒便醒了。 昨晚发生了什么,他起初还记得,也还控制得住,到后面,似乎就有些失控了,连他自己都不记得究竟干了些什么,又到何时才停止。 先前这“春缪”酒也是他从西辽人手中接过来的,说是对那方面会有一定助力作用,倒是没说清楚,含糊其辞的,他也就没多问、没多想。 山洞内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暧昧的腥膻气味,沈铎寒再一转身,瞥见昏迷不醒的少年。 他浑身的衣裳被撕扯得零零碎碎,很是狼狈,地面上也一片狼藉,可见前一晚战况激烈。 沈铎寒找了这么多年,难得找到一个乖巧听话肯吃苦又愿意替他卖命的人,最关键是,两人的契合度极高。这次才不过第一次引毒,沈铎寒在体内运功一周,就已经能明显感觉到体内寒毒减退不少。 他微微眯了下眼眸,看着奄奄一息的少年,可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随即从随身携带的药瓶中取出回元丹,送至萧乙口中。 不多会儿,萧乙便咳嗽几声,悠悠转醒。他的眸中满是茫然和混沌,似乎分不清这里是现实还是梦境。 浑身都通,说不出究竟哪儿痛,但是哪儿哪儿都痛,在炼狱第四层吃尽苦头的时候都没有这般痛过。 尤其是那不可言喻的一处,更是火烧火燎地痛,不动都痛,稍稍动弹一下,更是钻心一般疼痛难忍。 萧乙想要运功稍稍疗养一下伤势,但是刚一动用内力,就有一股寒气自心肺蔓延开,瞬间传至五脏六腑,整个人便愈发难受。 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几乎完全丧失了记忆,只记得自己的手和七爷紧紧牵在一起,以及七爷那声低哑的“别怕”。 “唔——” 萧乙低头吐出一口寒血,整个口腔内都是带着寒气的血腥味。好在有一颗回元丹吊着,人才稍稍有了精神劲儿。 稍稍缓了一会儿,萧乙稍稍扬起嘴角,苍白地笑着问:“七爷,是不是成功了?” 他最先想到的不是自己伤势如何,也不是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而是关心七爷,寒毒有没有成功引过来。 此时外面天色越发亮堂,光束间杂着从石缝间穿透而入,斑斑点点的日光落在山洞内。沈铎寒后背朝着山洞口站着,面朝萧乙,看到他吐的那口血,也看到他扬起的唇角。 “成功了,不过这只是第一次,后面还有九次,需要在一个月内完成。” 也就意味着,大约每三天,他们就要经历一次这样的事。 沈铎寒没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说法,喝了春缪酒之后,他整个人也像变了个人,只想着怎么痛快怎么来,也顾不得把他折腾成什么样。 再看看萧乙,似乎也毫不在意,甚至还因为成功了而开心不已。 他抹去嘴角的血渍,低头一看,身上这副模样,顿时耳尖又红了。 好在沈铎寒即使扔了件备用的衣服给他,他慌忙套上,才减少了几分心中的尴尬。 可他身上依旧疼得厉害,原本是没办法骑马的,但是七爷昨日说过,要尽快赶回北郡。 萧乙便强忍着疼痛,一声不吭跨上了马。在屁股和马背相接触的一瞬间,他还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实在是太疼了! 他的异常被沈铎寒看在眼里,从马背上的囊带中翻出药膏,沈铎寒扔给了萧乙:“是止疼凝血的,涂一点也许会好受些。” 于是萧乙便下了马,担心被沈铎寒看见,特地找了个偏僻无人的角落里,将那处抹上些药膏。再往身上其余不知怎么磕磕碰碰出来的淤青上也摸了些,这才感觉好点。” 但总归伤口在那儿,骑了一天的马,伤口已经痛到麻木,萧乙依旧咬着牙一声不吭。 晚间,沈铎寒找到一家客栈停下来,订了两间房,硬是将萧乙拎下马,进了客栈休息。 * 便是到了晚间,萧乙依旧疼得难以入睡。后背不知怎么,被蹭破好大一块皮,正面躺着睡疼,侧躺着压到腿,也疼,唯有趴着睡还稍微好些。 可即便是睡着了,也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稍有点声响,他就会被惊醒,下意识从枕头底下拿刀,身上免不了一番动静,又是一阵酸痛不已。 干脆就起床站桩练功,不睡这个觉也罢。 萧乙的内力没有过多变化,随着每日习武打桩都有精进,然而在心肺处却萦绕着一股寒流,那股寒流目前还不成气候,却时而不时扰乱内息,让他冷不丁心口一阵发寒。 原来七爷所中寒毒竟如此强劲,此次方为第一次引毒,他就已经能感受到寒毒的胁迫感。 也不知这么多年下来,七爷究竟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念及此,萧乙只恨不得自己的身体能够速速好转起来,才能帮七爷尽快将寒毒引出。 可他却从来不去想,这寒毒引入他的身体内,他又当如何? 萧乙的心里没有“自己”这个概念,自从六年前被七爷从必死的雪地里救回来后,他心里就只认准了一个人,那就是七爷。也只认准了一件事,那就是护着七爷安全。 正当他屏息练功时,忽而,从隔壁房间传来一阵极轻的窗户打开又阖上的声响。 若是旁人,哪怕是武功高强之人,也不见得能听着。只因萧乙曾经瞎过几年,耳力较常人要好上许多,这才听到了细微的声响。 隔壁那间是七爷的房间,难道有人要对七爷欲图不轨? 这般想着,萧乙便站不住脚,提步就想往隔壁房间赶。但脚步刚一提起,他却想起,七爷武功高深莫测,若是真有人有此胆量行刺七爷,此刻隔壁房间内断不可能一点声响都没有。 太安静了,这种安静,显得他的担忧似乎很是多余。 萧乙便也蹑着手脚,悄无声息打开房门后出去,再凑近七爷房间外,凑上耳朵停了半晌。 里面一丝动静都没有。 萧乙轻扣两声房门,里面依旧没有回应。 糟糕! 他心头狠狠往下一坠,那些过往的记忆突然从尘封的匣子里冒出来。 当年去找萧甲时,也是这般,同住客栈之内,敲门无人应答。 难道七爷他…… 心头一阵狂跳,萧乙立即推开房门。 房间内空无一人,七爷为数不多的行囊还在,但是人却不见踪影。 原来刚刚的开窗声是七爷出去。可为何不走门,而要从窗户出? 萧乙有些困惑,逐渐走近那扇窗户,打开来朝外探去。夜间没有下雪,积雪覆盖着整个村落,白茫茫一片,将月光映衬得格外皎洁。 忽然,“嗒”一滴水滴落到萧乙额头,温热的,带着一丝血腥气味。 他这才反应过来,从腰腹间抽出刀剑。是他疏忽大意了,被这茫茫美好的月下雪景慌了神,竟然没在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 这一番牵扯,身上自是疼痛不已,但此刻也顾不上这些,他做出防御姿势,仰头看去。 屋檐上正倒吊着一具尸体,而那具尸体的主人他认识,是当年接他去无湮阁的兰辛。 那个女人的喉咙被隔开一道很深的口子,血流如注顺着她的脸颊,头发,在滴落到地上,偶尔有一滴被风一吹,飘到了萧乙的额间。 她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死在这里?! 萧乙只见过这个女人一面,对她既没有过多交集,也没有什么情感羁绊。眼下见到这副死状,心里也毫无波澜。 “她是来杀你的。”忽然,空气中传来一道低沉闷哑的男子声音。 萧乙由于精神高度集中,瞬间就听出是七爷的声音。他收了刀势,眼见着七爷翻窗进屋,用带着黑色手罩的指尖拎着一个袋子。 “这个女人很擅长用毒,她的毒无色无味,却剧毒无比,能在分秒之内让人七窍流血而亡。” 听完七爷这番话,萧乙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眉头紧紧拧起:“可她为什么要杀我?莫非萧甲大哥的死也是……” “对,就是她。” “那她当时为什么没有杀我?” 萧乙这个问题问出口,再一见七爷的神情,就知道自己不该问。可他是真的不知道,从来没有人给他讲过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七爷只是无声叹了口气,说:“你将来会知道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末了,又多问了声,“身体好得怎么样了?” 话语说着,眼神还往萧乙身下扫了眼。 这一眼让萧乙顿时就红了脸,说起话来也吞吞吐吐:“还、还没全好,今晚、今晚恐怕……” “我没说今晚要干嘛。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就到凛川边界了,那地方比较杂乱,小心点。” “是的,七爷。” 第08章 回了房间后,萧乙趴在床上睡了会儿,天刚微微亮,门就被沈铎寒敲响。 “出发了。” 他连忙起身收拾好出了门。 萧乙还年轻,又用了些膏药和内力疗伤,早晨起来的时候伤口就已经大差不差愈合了。 等到了凛川边界,萧乙才知道,七爷所说的“那地方比较杂乱”是什么情况。 这里是从凛川唯一能进入北浔的地方,纷纷攘攘的人群全都堆挤在城门口,口中不停嚷嚷着什么。 ——“大人,求你们让我们过去吧,我孩子的病拖不得。” ——“我是来北浔经商的,我有北郡城的租赁协议,让我过去。” ——“让我过去!” ——“我要进城!” …… 萧乙看着这些人,心中不由觉得可怜。凛川本就地处极北之地,资源匮乏,又不归属于任何一个国家。这些凛川的居民无人管辖,就像难民一样无家可归,今日在这边安营扎寨过一阵子,明日再换一处。 他们倒是想往别的国家去,可边关防守极为严格,哪个国家都不愿意收留这帮人。曾经有过一批凛川人浑水摸鱼混进了北浔,那帮人就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四处大闹一番,最后全被赶出北浔。 自那之后,凛川人要是再想进入别的国家,几乎是难上加难。传言凛川曾经也是一个国家,至于为何会沦落到这般处境,就无从得知了。 而他们的后代如果想逃离这种困境,唯一的方法就是进入无湮阁。只有进了无湮阁,通过炼狱试炼进入各个殿中,才会被分派到各个国家执行任务,才有可能逃离凛川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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