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旁宫?萧乙似乎有点印象,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具体是哪儿。 他还没开口,那男子便抢先问道:“主子为何问起西山旁宫,难道是要去见舞瑛公主殿下?” 一听“舞瑛公主”四字,萧乙心中就有数了。 作为西辽第一位嫁入北浔皇室的和亲公主,“舞瑛公主”的名号在民间也广为人知。 先前甚至还听说书先生提及,舞瑛公主与先皇之间伉俪情深的爱情故事。 当时萧乙听得颇为入神,如今想来,二人唯一的儿子惨死于十年前那场夺嫡斗争中。既未得到先皇生前垂怜,也未能给母妃余生照顾。 一入后宫,何来爱情之说? 不过顺着男子这个话捋下来,这西山旁宫无非就是舞瑛公主,也就是如今的瑛太妃所居之处。 可这地方虽说也在北郡,萧乙却从未真正去过,也不知究竟在何处。 却见眼前女子微微拧起一双略显英姿的眉,没有回复男子的问话,而是紧盯着萧乙,语气暗带威胁道,“你知不知道在哪儿?知道就明日带我们过去,否则杀了你。” 看这架势,便是萧乙心里不知,也断然不敢这般开口。 更何况打打杀杀的,挂在嘴上,这样不好。萧乙心说,真正要杀一人,直接就是抹脖子一刀的事,哪里还用得着威胁。 不过既然威胁都用上了,想来这位公主是迫切想要过去。 究竟是为何事? 总归用不了内力,萧乙只得嘴上回答:“小的知道在哪儿,明日就带你们过去。” 这时,从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隐约能听到客栈小厮哆嗦的声音:“没没没见过这两人。” 这间客栈本就是两人随手找的临时落脚地,周围别的客栈房间都满了,难得还有个剩几间空房的,有些老旧,隔音也不好。对于黎放和萧乙这种武功高的人来说,更是听得清楚。 随后就是一道侍卫低沉的话语从楼下传来:“上去搜。” 脚步声上楼,黎放暗自用西辽话咒骂一声。扭头对宋瑜乔说:“主子,王府的人找来了,就在楼下。我们又得换地方。” 边说,边拎起萧乙,再次把他扛上肩头。 宋瑜乔看了眼窗外,再看看倒挂着的萧乙,眉头一挑:“既然如此,那你干脆就今晚带路,领我们过去吧。” 第26章 萧乙自然是不知这西山旁宫在何处。 但眼下情势紧迫, 西辽二人已经左右挟持着他,再次跃入茫茫夜色中。 一个两个都不是好惹的主,他内力尚且用不了, 兀自想了想,有个地方, 他倒是知道在哪儿,不过他不能保证, 这两位西辽贵客知不知道。 要么赌,要么死, 横竖都得赌一把。萧乙指了指西南的皇宫方向, 说道:“西山旁宫离这儿还有些距离, 这位壮士能否换个姿势, 我实在挂得难受, 只怕还没找到地方在哪儿, 人就已经晕了。” “黎放, 背着他吧。”公主都开了口, 壮士只有照做的份。 虽说背得也像是被吊着,但总归大脑不充血了, 人也自由一些。 冷风飕飕从耳旁呼啸而过,这名叫黎放的男子就不用说了, 高手一个。萧乙没想到的是, 身为公主,武功竟如此高。两人暗夜疾行,公主的速度非但丝毫没有被落下,反而微微靠前, 像是在探路一般。 “往哪儿拐?”过了一个路口后,宋瑜乔继续问萧乙。 “这边。”萧乙理所当然地将人一步步带往皇宫的方向。 显然, 两人都还没去过皇宫,一路风驰电掣,在亥时之前赶到宫墙之外。 “西山旁宫就是此处?”西辽公主的语气里略带质疑。 “正是。”萧乙脸不红心不跳,语气镇定地开始胡诌:“西山旁宫实际上是一处行宫,建筑建构同皇宫类似,只是面积略小些。我知道瑛太妃所住的寝殿在何处,你们先翻墙进去,我给你们指路。小心些,有侍卫巡逻。” 他对皇宫地形了如指掌,带二人来的这处正是皇宫东南侧宫墙,翻墙过去大概走个一刻钟,就能到皇帝的寝宫,长明殿,因此这条路戒备格外森严。 如此一来,萧乙或许能想办法逃离二人。 两人悄无声息带着他跃上宫墙,再一跃而下,轻功十分了得。然而出乎萧乙意料的是,一进入宫墙内,黎放就一手将他束在身旁,另一手捂住他的嘴,让他动弹不得,也呼喊不出声,只能伸手指方向。 倒是比他想象中要机警些。 萧乙依旧不慌不忙,一路方向直指长明殿。 躲避一列队侍卫至一处树丛间时,他听到黎放粗着嗓子用西辽话同公主说道:“主子,这儿看着不太对劲,一个旁宫怎么会有如此多侍卫看守?” 那公主回眸瞪了萧乙一样,那眼神犹带着审视,语气也严肃不少:“是有些不大对劲。不过如果是舞瑛姑母在此的话,有这般多的侍卫倒也正常。” 萧乙还没来得及反应这句话的含义,就被夹带着一起来到长明殿旁。 这座宫殿不仅两侧看守侍卫众多,门外还站着公公太监和一众宫女,似乎随时准备听从皇帝的差遣。 乍看之下,这处宫殿就像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更何况他们这边还有三个人。 黎放找了个安全隐蔽的角落,将萧乙点了穴道,再对公主说:“主子,属下先进去打探一番。一刻钟内属下出来后,您再进去,若是一刻钟后属下没能出来,您就杀了这小子,再逃出去。” 闻言,宋瑜乔点点头“嗯”一声,道:“你当心。” “遵命。” 黎放身影消失的一瞬间,萧乙就用内力强行冲破了穴道。 老神医千叮咛万嘱咐不能用内力,但眼下什么都不做就是死路一条。早死晚死,他萧乙还是选择眼前先苟命要紧。 反手在公主身上点了穴,他用西辽语轻道一声:“对不住了公主,此穴会在一刻钟后自动解开。”然后在宋瑜乔震惊诧异的目光中离开这处角落。 谁知他刚走出去,便见黎放从天而落,恨恨说道:“刚刚给你把脉时,我就察觉出你脉象诡异,不似毫无武功之人。果然!你刚刚都在骗我们,幸好我没有真的走开。” 萧乙暗道不妙,没想到这侍从倒是护主得很。 他适才用了内力,这会儿就已然感觉心肺寒意上涌,眼下完全没有与对方一战之力。 趁着对方说话空隙,他足下轻点,迅速朝着长明殿掠去。 周围侍卫见到突然出现的萧乙,立即用刺刀将他拦下,喝道:“何人!竟敢擅闯长明殿!!” 黎放见人跑远,自己也不方便此时暴露,便回头给公主解了穴道。 “那人会西辽语,不是普通人。”宋瑜乔揉了揉肩头,看向萧乙的方向,目光如炬,“我们先走,下次再来寻他。” 暗夜中,两道身影很快消匿,不见踪影。 萧乙知道自己此刻这身黑衣扮相,出现在长明殿外,极有可能会被当做刺客之类的抓起来。 这样会给王爷带来麻烦,他不能这样。 于是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看向一旁的公公,婉声道来:“是陛下召见我的,还望公公进去通报一声,就说,萧乙来了。” 眼下他只能先如此解围,随后等见了皇帝,再想办法脱身。 那公公早前冬日围猎时,萧乙便见过。听了这话,只见公公掀起眼皮子,上下打量萧乙一番,留下一句“你且先在这儿候着”,便转身入了殿。 殿门推开,走到里间,再推开一道门,光线越发昏暗。空气中弥漫着合欢花与麝香混合的气味,以及一股隐隐约约的腥浊气息。 公公在距离床榻两三丈处停了下来,低头道:“启奏陛下,门外有一男子求见,说是您召见他来的。” “哦?朕的召见?何人能让淮公公亲自入殿询问?” 沈泽卿裸着上身,汗液密布胸背,口中回问着,身下动作却依旧不停。隐约间,可见床榻上还躺着一名瘦白的少年。 公公本是去势之人,不受这些困扰,便细着嗓子回道:“他让奴才进来带句话,说是萧乙来了。” 皇帝在听到那个人名时,动作稍有停顿,随后反而越发凶狠,惹得身下的少年闷哼几声,不知是快乐还是痛苦,声音甜腻得厉害。 “先让他在外面跪着,跪完半个时辰在宣他入殿。”沈泽卿嗓音沙哑。 “奴才领命。” 出了长明殿,顾淮公公将皇帝的话原封不动回复给萧乙,这反倒让萧乙松了口气。 他还记得皇帝上次说过的那句话,眼下自己这种行为,不就相当于是主动送上门来。 好在,还有半个时辰缓和时间,兴许半个时辰后,皇帝就忘了此事。 萧乙颇为乐观地想着,但他的处境却一点都不容乐观。 早春的寒夜冷风刺骨,如临冰渊。 萧乙原本身体就未痊愈,方才还用了内力,跪在冰凉的青石砖瓦上,吹着寒凉的冷风,他只觉得头脑不断涨热。头疼、心肺疼,身上哪里都在疼,哪里都很冷。 恍惚间,听那公公道了一声,“半个时辰到了,萧公子请入殿吧。” 他这才踉跄地站起身,方觉两腿膝盖酸疼到站不直,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 也不知是怎么入的殿,萧乙感觉到自己状态很糟糕,大脑混沌不堪,身体已经冷到麻木。 他走得很慢,从殿门一直走到里间,被长明殿内那股浓烈的气味包围,肆意入侵,毫无抵抗之力。 麝香的气味此时最为浓烈,他又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脚底发软,跪倒在地上,体内燃起一团燥热的火苗。 随后,他听到一道戏谑的低哑嗓音在不远处响起:“见到朕,倒也不必行此等大礼。” 是皇帝! 是那个连庚口中,原本不该拥有皇位的皇帝! 萧乙咬破舌尖,尽力抵抗着身体的不适感。然而越发加以克制,那份难耐就越发强烈。 “陛下,请……”他艰难开口,几乎是一字一顿在说,“请您放属下,回、回去。” “回去哪里?”男子的嗓音倏然而近,沈泽卿伸出一只手,食指挑起萧乙的下巴。 少年面色惨白,两颊却透着不正常的红晕,烧得眼尾都泛红,眸中水光潋滟。 “啧啧啧,没想到七弟的日子过得这么好。”沈泽卿松开手,狠狠将人一把抱起,走到床边上,摔到榻上,倾身而上,凑近萧乙耳边:“还记得朕之前说过什么吗?朕说,你迟早会是我的。你看,今夜你不就来了嘛。” 萧乙原本就被冷风吹得起了高烧,又被这殿内噬魂一般的香薰扰了心神,此刻体内冰火两重天,而那份凭空而出的燥热感席卷了一切,疯狂地叫嚣着一个宣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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