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会有这种想法?他怎可有这种想法?他难道是对七爷产生了爱慕之情? 那瞬间,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痛到他直接跪趴在地,只能狼狈地用牙齿咬住小臂,这才阻止口里发出声响。 他怕吵醒七爷。 萧乙更无法接受,他爱慕七爷这件事。 他不可以!他不能够!他不配。 那个人不是他能够肖想的。 身为一名暗卫,他只能待在最隐匿的角落里,守护七爷。亦或是成为七爷最锋利的刀,为他完成一切任务,为他杀尽天下人,甚至为他去死。 但绝不可以对七爷产生这种痴念。 绝不可以! 萧乙痛到开始发抖,这个念头也让他几近崩溃。 他趴在地上,从腰间抽出掠影,对自己的大臂,正要狠狠扎下去时,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将掠影一把夺走。 “你在干什么?”是七爷的声音。 他醒了,他还是把他给弄醒了。 “属、属下……”萧乙浑身都在发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沈铎寒在睡前用内力逼去了大半的酒,所以醒得很快。他没想到一醒来就见到这样一幕。 少年趴在地上,冷到话都说不完整。对于这种情况,沈铎寒再清楚不过,这是寒毒发作的反应。 细想来,从寒毒尽数引渡到萧乙身上,到现在,也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他将匕首扔到地上,一把将人抱起放在床上,唤侍卫将谢琨请来。 但是萧乙抖得太厉害了,而且似乎极为排斥他的接触。仅仅是想将他抱到床上,他都挣扎得厉害。 “你怎么了萧乙,清醒一点。”沈铎寒坐到床边,给萧乙盖上被子,还想像之前那样抱着他给他取暖,却没想到他一直朝旁边躲。 沈铎寒眉头紧锁,便也不再碰他。直到老神医来了,把完脉,扎完针,再给人强行灌下事先熬制好的药,萧乙这才停止了颤抖,躺在榻上沉沉睡去。 “七爷,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谢琨看着床上被病痛折磨到冷汗涔涔的少年,犹豫着开了口。 “阁老请说。”沈铎寒原本已经有些松开的眉不自觉又蹙了下。 “老朽适才替他把脉,发现寒毒发作得格外厉害。原本跟你说,寒毒引入他体内后还能再活两月。如今看来,最多再活半月。” 谢琨的语气平平淡淡,“与你年岁相差一轮,又同月同日同时辰生,这样的条件,也真是碰了巧。我知道你当年让留这孩子一命,就是为了给你引寒毒。我不知道,你现在心里是作何想法?” 顿了顿,老神医似是有所感怀,“若是再给他派发那种任务,只会加速他的死亡。我今日是多嘴了,也许在你心里,这孩子只是一个利用的工具罢了,是死是活,你都无所谓吧。” 这番话说完,室内一阵安静。 沈铎寒没有多加回复,而是盯着萧乙惨白如纸的面庞看了会儿,反问了句:“还有半个月?” “对。最多半个月。” “正好,一周后西辽那边有使臣过来,这一周内劳烦阁老尽量替他治疗,到时候……” “到时候他还有用。行,老朽知道了。”谢琨摇了摇头,收拾好布袋,向沈铎寒道了别,迈出寝殿。 等关门声落下,殿内重新恢复沉寂。 沈铎寒在床前站了会儿,随后走到书室,执笔墨在字条上写下一列字。吹响哨声,唤来信鸽,将字条塞好再放飞。 黑夜中,信鸽扑棱着翅膀飞向远方。沈铎寒站在窗前,凝视着信鸽离开的方向,过了许久,他的酒被寒风完全驱散,才重新回到寝殿内。 走向床榻时,脚下踩到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一把匕首,刚刚萧乙用来刺自己的那一把。 拾起来仔细端摩,他才想起,这是早些年他赐给萧乙的,名为“掠影”。 这把掠影勾起了沈铎寒的回忆。 自十六岁时,他便跟着老林将军上战场。有一把长剑相伴多年,杀敌无数,也沾满鲜血,名唤“浮光”。 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浮光也许久未出鞘。 他将匕首放好,走到床边。 萧乙睡得并不踏实,紧紧裹着被褥,眉心紧拧,眼皮时不时上下左右滚动着,不知是不是又梦到些不痛快的事。 脱去锦衣,翻开被褥,沈铎寒躺了进去。少年分明在睡梦之中,却兀自往旁边躲了躲,像是察觉到什么人的靠近。 沈铎寒只要往萧乙那边靠近一点,少年就无意识地躲开一些。 无奈,他直接拉住少年的手腕,将人拉了过来,抱进怀里。 上次这样抱着萧乙睡的时候,少年乖巧得很,这次却左右挣扎了几下。直到沈铎寒嗓音低哑,又暗含无奈地在他耳畔说了一句“别再动了”,这才停下萧乙的无意识反抗。 “睡吧。” 沈铎寒轻轻拍了拍他后背,深吸口气,却闻到少年身上传来的隐隐药香,以及熟悉的新雪熏香味。 他今日竟是又去了夜韵阁。 正这般想着,他忽而听到少年口中细微的声音:“七爷……” 沈铎寒凑近了些,耳朵几乎贴到萧乙唇边,才听到他昏迷中不自知的喃喃自语:“七爷,请恕属下之罪,竟对您产生虚妄痴念……” 第24章 二月初, 春寒料峭。黎明的第一束阳光刺破黑暗时,北郡城门外,便早早守着两名骑在高头骏马上的男子。 细细一看, 其中一名虽束男子发冠,着男子锦袍, 却面若凝脂,螓首蛾眉, 俨然是由女子假扮而成。 另一名男子见太阳东升,城门即将开启, 便沉沉开口, 嗓音粗犷道:“公主殿下, 此番你我二人私下前来北浔, 若是回头让陛下知道, 定会重重责罚属下。” 他知道自己劝阻不了身旁女子, 也就只得口头上说两句, 听这话里略含委屈的语气, 倒是显得与他魁梧的身材有些反差感。 那女子一身段蓝锦袍,狐裘加身, 闻言细眉一挑,嗓音清脆爽朗:“黎放, 这次本宫向你保证, 父皇绝对不会为难你,有什么本宫全都揽着。” 话语间,厚重的城门徐徐朝两侧打开。候在城门口的人依次接受检查,进入这座北浔的皇都。 敏丰公主见状, 眉眼略带欣喜,“好了, 要入城了,别忘了入城后称我为主子。若是喊错一次,就扣你十文钱俸禄。”一声喝下,马匹朝着城门缓缓踏去。 黎放听得心中纳闷,随即驱马跟了上前,颇为不解道:“属下先前询问主子,为何比派遣朝臣还要提早过来,主子说等到了北郡再告诉属下。眼下就是北郡城了,主子能否为属下一解疑惑呢?” 人群不断朝前流动着,敏丰公主待两人都进入城门后,才说道:“前阵子我无意间听到父皇向母后提及,此次来访北浔包含一件事,就是我的婚事。而且我隐约间听到一个名字,肃亲王。” “肃亲王?”黎放惊道,“可是那位早年间征战沙场,驻守北浔西北边关的……” “不错,正是他。”敏丰公主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婚姻大事,岂可连我这个当事人都不知情,所以提前过来,我就是为了一睹这位肃亲王是何模样。若我不中意,也好拦下这门联姻之约,若我中意,就顺带认识一下他,培养一下感情。” 敏丰公主说这番话时,丝毫没有露出女儿家的娇羞,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她虽容貌清丽,眉眼间却隐隐暗藏英姿,骑马动作也利落娴熟,身姿飒爽,丝毫不逊色于她身旁的雄壮男子。 听完公主这番话,黎放思索片刻,回道:“听闻这位肃亲王在十年前助北浔如今的皇帝登上皇位,成了那场夺嫡斗争中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皇子。这般男子,想必不是一般人。” “正是因为他不是一般人,所以我更要提早来一探究竟啊!” 敏丰公主唇角微微翘起,四处张望着,边说道,“我还听闻了他‘北浔第一美男子’的称号,也不知此人跟我们西辽第一美男子相比,究竟如何。” 黎放闻言,略微沉吟道:“属下还是认为,南丞相的相貌更加……”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敏丰公主已经驾马走远了,留下一串稀罕的话音:“早就听闻北郡城的美食多,没想到这个时辰就有早市了。黎放,你快随我来看看。”…… * 入夜,肃亲王府,东南庭院的一间偏房内,躺在床榻上的俊秀少年眉心微皱,缓缓睁开眼,左右环顾着。 他已经回到了熟悉的小屋。 意识清醒的一瞬间,熟悉的心脏刺痛感让萧乙不由得倒抽一口寒气。 这次的寒毒似乎来得格外猛烈,他依稀记得夜间进了七爷的寝殿,随后发生了什么…… 心头重重落了一拍,他缓缓回忆着。 他想起自己走到七爷的床边,然后望着七爷那张脸,脑中、胸口、心头的想法肆意疯涨,蔓延。 他想用匕首打断那些虚妄的想法,却被人打断了。再往后的事,就都不记得了。 是谁打断了他?他又是怎么回到这里的?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发现了一个自己的秘密。 他对七爷有虚妄的痴念。 身为一名暗卫,他却爱慕自己的主上…… 疯了,他真的疯了。 若是被七爷知道,一定会重重责罚他! 不,责罚都是小事。按照七爷的性子,也许会就此将他赶出王府,永不复相见。 又或许会杀了他。 萧乙挣扎着坐起身,仓皇又绝望地想着,比起永远见不到七爷,他宁愿选择被七爷处死。 又或者,他可以选择,永远将这个念头埋藏在心底。 只要他不说、不讲、不表现出来,七爷就永远不会知道,也永远不会有旁人知道。 这般想着,心头的那份不适感才渐渐缓解。 “唔,你醒了!” 这时,门口踏进来一个提着食盒的下人,刚走近两步,见萧乙捂着心口,半躺在床榻上,连食盒都没来得及放,便立即往外跑。 “萧乙你先别动!谢神医说了,你醒了我得第一时间通知他和王爷。” 听到“谢神医”和“王爷”两个词,萧乙慢了一拍,等反应过来什么,人早就跑得没影了。 那小厮刚刚说,要通知七爷? 一想到七爷,萧乙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原本已稍稍缓解的心脏不适感再次加强。 可他不能、也不想让七爷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兀自调动内力,萧乙尝试着驱散体内寒意,却不曾想牵一发而动全身,那股寒淤血硬生生逼到口边,被他一口呕了出来。 “不可!不可动用内力!!”谢琨离得不远,来得也快。刚到门口,见到这副少年咳血的场景,便知道是他擅自用了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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