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自己回家去吧。 就这样整顿了小半年,县城的贪污腐败没了、官官相护没了、随意判案、恶意收税也消停了。 王晚成的仕途顺利起步。 他手里握着下属的‘档案’,给下属画大饼时又很舍得花钱,他不惜自讨腰包,奖励有功的兄弟下属。 当然,王晚成在自费上班的时候,还很有底线原则,他从不收取一丝一毫的礼物,便是百姓家的一颗鸡蛋,他也坚决不收受。 他爹是户部尚书,他是尚书二公子,是朝廷的官员。他们领取的俸禄不低,甚至称得上高昂。这份不俗的俸禄来自百姓缴纳的税收,他们为民办事是天经地义的事。 哪怕是一颗鸡蛋,他也没有立场收受。 王晚成王鹤亭用极高的道德标准规范、束缚自己,却绝不会用这严厉到近乎苛刻的标准约束身边人。 所以他执政一方的时候,下属们对他又爱又恨,可无论是爱多于恨,还是恨多于爱,下属们都愿意帮他办事。 总之,王晚成借着祁峟和王鹤亭的名声,在短暂的时间内树立了自己极致的威严,又给下属们烹制了绝无仅有的大饼。 只要大家今后好好干,用功劳抹平罪恶,让功勋越叠越高,那他保证,大家都有升职加薪的光明前途、大好未来。 就这样整顿了小半年的吏治,王晚成的地方执政生涯圆满结束,赶在年前顺利回京。 祁峟打破了任人不唯亲的祖训,手段强硬地将王晚成塞进了吏部。 王晚成确实有大才,可他并不适合做地方官,与他同榜登科的商熙、祁淼森更有执政一方的手腕。 商熙誓死坚守行业不分贵贱、职位不分高低的初心,对从事各行各业的百姓都发自肺腑的爱护,他执政地方的半年里,跑遍了县城的每一寸土地,对各行各业的经营都有了初步了解。 他愿意为了百业共兴付出全部的心血和努力。 祁峟诏他回京后没急着给他安排官职,祁峟原本的打算是把他塞去即将收回的北境当知府的。 可是,计划有变,如今的他舍不得交出越南,赎买北境了。 商熙暂且赋闲在家。 至于祁淼森,祁淼森是敏宁郡主的养子,仕途的第一站就去了富庶繁华的安南平原。 但他天性|爱好农业,他对农事、农具的热爱远超对政绩的追求。 虽然他的政绩是所有人中最好看的(毕竟安南平原的粮食产量向来居大祁榜首,粮食产量是衡量大祁地方官政绩的决定性因素之一),但他回京述职后只短暂待了五天,就主动回了安南,心甘情愿地继续做小小的县官。 祁峟自然随他去了。 毕竟祁峟也觉得祁淼森生来就属于田园。 他总觉得那个内敛、话少,黝黑强壮的男人会是大祁最绚烂的明珠,将会是大祁最拿的出手的人物。 祁峟对他登基后亲自选拔的第一批官吏都很满意。 文章写得天花乱坠的祁淼森、商熙、王晚成身负不世之材。 文章写得不咋样的一群人也各个出息。 祁峟知道殿试录取的仕子们都自称是天子门生。 门生们出息,那他这个所谓的天子、所谓的‘夫子’、‘伯乐’,也格外欣喜。 祁峟认真地翻阅王晚成递上来的折子,王晚成针对分地放奴一事有他自己的一套看法。 他爹王鹤亭极力主张先在安南试行改革,祁峟本人又铁了心想从京都开始改革。 王晚成中和了两人的看法,他也支持先从改革先从阻力小的安南开始。 但是京都的改革,可以同步进行。 王晚成写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祁所有的土地都该姓祁。皇帝把土地、人民公平地分给功臣、贵族;勋贵们便该感念陛下的恩德。 若是一时生了贪念,被私欲蒙蔽了眼睛,抢占了陛下的土地和人民,那么,只要他们能够迷途知返、自愿交出土地、放出人民;那陛下仁慈,看在各位祖辈的功勋上,可以免了降爵降品的责罚,只在二十年地税的基础上,额外追加五年地税即可。 臣子们主动认了过错,陛下您也该采用怀柔温和的手段,宽恕臣下。 祁峟默默读完了奏折,暗自感叹说话的艺术。 好一个怀柔的手段! 好一个恩威并施赏罚分明! 祁峟将奏折递给了德高望重的景王殿下,示意景王叔爷爷朗声念读此奏折。 景王到底是历经四朝的人物,政治敏锐度极其夸张,他都不需要细想,只在接过奏折的一瞬间,就明白了祁峟的意思。 祁峟想让他做百官宗亲的表率,第一个站出来,分田、放奴、补缴25年的税收。 景王虽然不怎么参与家族庶务的管理,但心里也止不住的滴血,他亲爱的王妃操持打理了一辈子的产业,还没来得及交给子孙后代,就要折出去大半。 他是真的心痛。 但陛下的意思是如此直白而浅显,陛下摆明了心思就是让他景王府做这第一只出头鸟。 他若不乐意,景王府数十年的荣耀,可能悉数崩塌于一旦。 景王心里百转千回,虽不乐意,但到底还是念了奏折,表明了拥护皇帝的意图。 祁峟满意他的知大体、识抬举。 抱歉又又晚了
第50章 皇兄疼我 景王表态结束,夏妍立即站出来,主动将自己少时掌家期间,非法购买丫鬟的事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夏妍表示,她们镇国公府的人常年驻扎在北境边线上,京都人口极少;公府收购兼并的土地不多,逾制了的丫鬟小厮也人数极少。 为数不多的几个低价奴隶,还是夏妍怜惜他们身世凄苦才买回来的。 夏家定会严格按照标准妥善安置那些无辜可怜的奴隶,也定会一次性缴清25年的地税。但冬日里交通出行不便利,土地也进入了休耕期,天寒地冻的,也不好强行将奴隶们驱逐出去。 夏妍语气平稳地提议,将京都的分奴放地运动推迟到来年开春进行。 祁峟点头默许了她的建议。 在景王、夏妍太后的带领下,何玉琢、崔海河、赵琅、礼国公、太尉……,数十个官员代表家族站了出来,言辞恳切地自陈其罪。 祁峟心里动容。 但他没耐心听。 太尉大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表完忠心后,祁峟抬手制止了其余臣子的行动,“诸位爱卿若是有什么话想对孤说,就给孤递折子吧。” “勤政殿人声嘈嘈,孤耳朵不好使,记性也差了,听过的事过耳即忘,实在是对不住各位爱卿的殷殷真心。” 祁峟这话说的真诚,众臣自然没有反驳的道理。 六部官员又各自挑选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呈报,今日的朝会才算是结束。 散朝后,夏妍特意跟着祁峟去了雍和殿,将此月施粥的详细数据禀报。 祁峟对施粥的事没什么经验,只随口关心了下施粥现场的秩序混乱与否、粮食够用与否、饿死冻死的人数又有几何…… 夏妍来之前做足了功课,自然是问啥答啥,流利极了。 祁峟对她的专业表示赞赏,并对她的来意表示好奇。 夏妍也不忸怩,拍手让宫人送来了一只湛蓝眼睛的粉红兔子,粉色兔子窝在竹编的篮子里,身下垫着软蓬蓬的彩色花毯。 “峁峁和邖儿顽劣,用弹弓砸死了小十八的兔子。” “那弹弓是哀家送的,哀家心里过意不去,今日特意带着兔子上门,给小十八赔礼道歉。” 夏妍这话说得真诚,她是小十八名义上的嫡母,别说兔子的死跟她没直接关系,就算是她故意搞死了小十八的兔子,她也无需向小十八道歉。 祁峟深深瞄了眼夏妍,眼里写满探究,夏妍更看好哪个孩子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轻描淡写道:“太后有心了。” 夏妍哪里察觉不出祁峟的阴阳怪气,但她也不发作,只佯装不知。她们夏家的荣耀、她夏妍的荣耀,都牵系于祁峟一人,夏妍愿意忍他。 夏妍也知道自己插手的事情越多,祁峟对她的信任便会越少。但有些事情她不得不清楚,她是祁朝最尊贵的太后,是宫廷里最有分量的女人,更是高位者里少数能近身接触陛下的人。 她真的很需要知道祁峟对三个小孩的态度。 景王爷、荣华大长公主、太尉、御史大夫、甚至崔海河何玉琢……,所有人都在打探宫中幼子的状态。 这事关系到来年春天的伴读选拔。 说得再清楚点,这事关系到朝中势力的重组。 所有人都知道党争是亡国之始。 但人是有私心的、是有欲望的;大家都想往上爬、大家都想跟眼光一致的人共事、都想有从龙之功…… 虽然现在谈从龙之功为时尚早,但有些事就是要早做打算。 祁峟似笑非笑地瞄了眼夏妍,指向窗外的小花园,“小十八在荡秋千呢,太后若是心有愧疚,亲自向小十八道歉便是。” “小十八会原谅你的。” 夏妍提起裙摆,徐徐走进花园。 祁峟的视线定格在夏妍红艳的衣角上,若无其事地笑了,冷冽的嘴角漾出漂亮的勾弧。 他当然知道党争不好,但无波无澜、一滩死水似的平静朝局更是不好。 只有上升渠道被完全垄断、完全格式化的时候,大家才会歇了党争的心思。有关系的靠关系躺赢,有本事的靠本事出头,关系没有、本事也不突出的,就只能混吃等死苦熬日子了。 能出头就出。 不能出头拉倒。 祁峟心里清楚,健康的、良好的、不以排除异己为宗旨的、数量大于等于三的小团体有助于国家发展,它把一群志同道合、追求一致的人团结在一起。 但不论小团体的成立初衷有多好,是为民请愿、还是修身立德……,最后的最后,所有一切的美好都会变味,‘志趣’、‘追求’不再具有凝聚力、团结力;唯有‘利益’能把人紧紧聚拢在一起。 唯有利益。 理想与追求支撑不了一个团体走远。 利益可以。 祁峟随手拿下一本史书,心不在焉地翻了几下,目光透过小轩窗,落在年轻的“母子”身上。 “蓝眼睛的兔兔,好可爱!” “谢谢姐姐。” 小十八又惊又喜。 夏妍轻笑着抚摸小男孩的光头,“哀家是你母后。” “不是姐姐。” “错辈了哦。” 窗外阳光刺眼。 祁峟躺在摇椅上,将书摊开,盖在脸颊上遮太阳。 他心里一会儿想着安南的改革、一会儿想着溪南的发展、狄人手中的北境更是横亘在他心头的刺…… 祁峟也没想太久,很快就睡着了。
110 首页 上一页 67 68 69 70 71 7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