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中贵未得允许,不敢擅自落座,恭敬地佝偻着腰,再加上身量矮小,故而显得愈发卑微,焦灼道: “恩师,现下怎么办啊?詹菱湘死得蹊跷,不外乎有人推波助澜,一步一步引着御史台注意到户部,御史大夫与詹儒又是同窗好友,他定会借势将这把火烧起来,如今御史台和大理寺没日没夜地追查,就算没什么,也铁了心要翻出点风浪来,户部早晚兜不住的,到时候一暴露,刑部错判造冤案,也得受累。” 谢阁老稳坐椅子,盯着那燃烧正旺的炭火,正欲说些什么时,忽听外头一阵脚步声传来,下人跌跌撞撞扑进来,神色惊慌:“大人,玄虎卫来了!” 玄虎卫都是太子一手调教出来的亲兵,个个凶残威猛,可止小儿啼哭,任谁见了,都巴不得躲着走。 王中贵面色一白,不禁打了个寒颤。 几个玄虎卫动作粗鲁地冲进屋,来势汹汹,碰翻架子上的古董花瓶,啪嚓一声,清脆得很。 尉迟盛毫不在意,甚至连回头瞧一眼都没有,同时假装没有看见坐太师椅的谢阁老,只望向盯着一地碎瓷满脸心疼的户部尚书,拿出东宫令牌:“殿下有令,传户部尚书即刻入宫。” 王中贵后背顿时惊出冷汗,吞吞唾沫,干笑道:“不知……殿下传唤,是有何吩咐?” 尉迟盛上前一步,将他用力向前推了一把,差点把人推个狗啃泥,凶神恶煞地说:“少废话,叫你走你就走,去了不就知道,若让殿下等久了,有你好受的!”
第32章 催婚 承桓帝近来染了些风寒,一直待在养心殿好生休养着,当起了甩手掌柜,将政务都丢太子殿下,各位大臣都被叫到了东宫,萧寒烨翻看着大理寺呈上来的供词,半晌没吭声。 他没开口,殿内也没人开口,也不敢随意动作或是咳嗽。 萧寒烨扔了供词,扫视众人一圈,最终落在光禄寺少卿身上:“你说,詹菱湘以桑汶的身份进国子监,是你给安排的?” 光禄寺少卿跪在地上,闻言拱了拱手:“是,微臣与詹兄故交多年,深知他的品性,是断不可能干那种谋财害命的事,可惜臣人微言轻,只能尽点微薄之力,为詹家留下血脉,菱湘被送去窑子后,微臣怕她遭害,收买老鸨将她带了出来,恰好跟随她的忠仆桑汶病故了,便让她顶替身份寄居乡下,菱湘是个聪慧刚烈的女子,誓要进朝堂搜查证据为父伸冤,去年正好碰上恩贡,菱湘便借此机会,重新回了京。” 说到这里,光禄寺少卿渐渐红了眼眶,有些哽咽:“差不多在半月前,她传信给微臣,说她在老宅里找到了一本很重要的账簿,微臣便回了信,约她见面,将账簿交予微臣去查,可谁知过没两天,这孩子就……” 他忽然说不下去,抬袖低啜。 大臣们眼神交流,也开始跟着神色悲戚,至于有几分真假,各自心照不宣。 过了须臾,光禄寺少卿叩首道:“微臣失态,请殿下恕罪。” 萧寒烨架起腿,坐姿有点散漫不羁,瞧了他半晌,并未细究光禄寺少卿话里的真假,只摆摆手:“暂退一旁。” 光禄寺少卿迅速抬头瞄了太子一眼,见对方神色难辨,赶忙应了声“是”,起身退到一旁。 萧寒烨屈指轻点桌面,视线落在了王中贵身上,说:“跪下。” 平淡的语气却带着威严十足的命令,王中贵后背已彻底被冷汗湿透,强撑着自已不让发抖出来,撩袍跪下,极力装得面色如常:“不知殿下唤微臣过来,有何吩咐?” 萧寒烨将一本账簿直接摔到他脑门上:“自已看看,给孤瞧仔细了。” 王中贵被砸得眼冒金星,暗骂一声“粗鲁”,深吸口气,捡起地上的账簿,翻开瞧了了瞧,越看越觉心底骇然,双手举着账簿,惊惶道: “殿下,这账……这账都是假的,通州赈灾一事,账目明细都在户部记得清清楚楚,司礼监当年也查阅过,并无出错的地方啊。” “司礼监查阅过无错,那考功司呢?”御史大夫出列道:“詹大人当年负责户部考评,定是查到了这账目上有问题,才会遭人所害。” “私吞赈灾款乃是大罪,王某可担不起这罪名!”王中贵神色有些激动,梗着脖子对视回去:“姚御史,你可要想稳妥了再说,断不可信口雌黄污蔑朝廷命官!” 御史大夫道:“当年詹儒一案主审是刑部,办得浑浑噩噩,旧案卷宗细查起来杂乱无章,你又与刑部交好,常有利益来往,帮你造个冤假错案,倒也不足为奇。” 刑部尚书见这火突然烧到自已身上,脸色一变,出列争辩,大理寺卿也时不时跟着掺和几句,将殿内弄得很是嘈杂。 纪章与谢阁老分开而立,无声形成一股对峙之势,各自对视了一眼,暗含针锋相对,又若无其事地错开目光。 萧寒烨静静听了会,屈指敲敲桌面。 殿内安静下来,众人纷纷拱手,垂首等着他开口。 萧寒烨靠着椅背,慢条斯理:“户部尚书革职查办,拘押昭罪寺,由余侍郎代管户部,刑部尚书停职,禁足在家,案子未真正查清前,不得出家门半步。” 太子詹事在旁疾笔记下,拟好诏书,双手呈递上去。 萧寒烨看了眼,随手盖上储君印章,谢阁老终于缓声开口:“殿下,老臣认为此案扑朔迷离,牵涉甚广,是得细查,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查清詹菱湘的死因,御史台和大理寺却死咬着户部昔年的账,俨然带偏了风向,且单凭光禄寺少卿一句话,死无对证,不能轻易就断定,那个假桑汶便是詹菱湘。” 纪章也跟着开了口:“阁老此言有误,詹菱湘会死,不就是因为她想为父伸冤,翻查旧案吗?御史台与大理寺顺藤摸瓜查下去,怎么就带偏了方向?” 谢阁老沉声道:“若真有人要杀她灭口,定会处理得万事周全,不可能偏挑在沁春园下手。” “哦?那依阁老之言,是说有人想要借詹菱湘之死推波助澜了?”纪章看他,笑了笑:“案子还要继续再查,阁老不必这么着急为户部脱罪,是非自有公断。” 丞相揣着手站得老神在在,听着他们你来我往地过招,保持沉默态度。 萧寒烨抚着手背,忽然笑出声,话题一转:“孤近来听闻宝昌局与官商勾结,做着私卖铜钱的勾当,既然要查户部,那就顺势把这事一块查了,故而王尚书这职,依法依理,是无论如何也得先撤了。” 王中贵一怔,“宝昌局”三字让他心底的不安霎时倍增,头晕目眩,已觉自已是真的要大难临头了。 朝堂波涛汹涌,后宫也不平静。 纪思音身为顶级世家的嫡女,端庄大气,才貌出众,是一个怎么也挑不出毛病的正妻人选,可惜是对头家的女儿。 太后指婚,景王正妃之位已经注定是她的了,娴妃只好开始为自家儿子物色侧妃的人选,淑妃跟她想到了一块,各自忙着宣召未出阁的贵女小姐进宫,两帮人马时不时在御花园碰上面,免不了要阴阳怪气,针锋相对地攀谈几句。 太后见太子没有母妃替他张罗婚事,忍不住要为他操心一二,把人叫到宫里,对他进行一番苦口婆心的思想教育: “你父皇在你这年纪,都已经有你了,你再看看那些世家子,小妾通房塞了一后院,有的甚至连娃都有了,你怎么就一点也不羡慕着急呢?哀家瞧着你也不像有隐疾的样子。” 萧寒烨眼角一抽:“孙儿很好。” 太后拍他肩膀:“血气方刚的,憋坏了可不行,那东宫实在太冷清了,是时候添几个女子进去,不然全是侍卫太监,你看着也不嫌没劲?” “笑死。”萧寒烨说:“孤本来就忙,弄几个女人进来干嘛,陪着她们一块玩宫斗吗?您可真逗。” 太后:“......。” 太后深吸呼,很想拍他脑门。 这狗脾气,活该到现在还没媳妇! 还是她的小珏好,嘴甜讨喜。
第33章 我喜欢殿下 萧寒烨说:“皇祖母想抱太孙,就去催二皇弟他们,或者让父皇努力点,再弄几个孙儿给您抱,至于孤,您就当没我这人吧。” 太后整个大无语:“哀家又不是因为想抱什么孙子太孙的,才一直催你,就是看你一个人孤单寂寞,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难不成你一辈子当个不吃荤的和尚?况且,这和尚还有偷吃荤的呢。” 萧寒烨沉默,表情有点微妙,感觉自已好像被内涵到了。 这时,忽有宫女进来通报,说是长公主带着小侯爷来了。 太后当即喜笑颜开:“小珏来了啊,快,快让人进来。” 萧寒烨头更疼了,生怕太后待会当着小暗卫的面继续催婚,私下里肯定要被他闹死,赶忙起身要溜:“孙儿还有事,先告退了。” 太后并不知太子殿下的心思,眼疾手快拉住他,一副舍不得对方的样子:“急着走什么呀,政务都是忙不完的,刚好昌平和小珏也来了,午膳就留在这儿一块用,天天忙天天忙,都许久没陪哀家好好吃顿饭了,今天必须吃顿饭再走。” 说话间,宫女已经引着长公主和沈庭珏进来。 萧寒烨被太后紧拽着袖子,脱身不得,无可奈何,与沈庭珏碰上了面。 两人目光相接,一个神色冷静,一个欲语还休。 长公主笑道:“稀奇啊,殿下今儿也有空来这儿。” 太后摆手示意殿内的宫女都退下,道:“想给他说婚呢,别的皇子都有母妃操心张罗,哀家可不得替太子多上上心,他这年纪再不成婚,可就耽误了时候。” “是啊。”长公主点头:“到了年纪就得娶妻成家,这才像样,我近日也想为小珏找门好婚事来着,只是这事虽急,也得慎择良女,不可草率。” 太后朝沈庭珏招招手:“小珏快近前来,几天不见,怎么瞧着还是没养胖呢?” 沈庭珏脖子上围了一圈毛茸茸,穿着冬衣,瞧起来像是雪白柔软的一蓬,简直可爱得很,让人很想上手揉搓一把。 他眨着纤长的羽睫,乖巧地坐在太后身边,撒娇似的挽着她老人家的肩膀:“哪有,我最近分明吃胖了,外祖母,您方才是要为太子表哥指婚吗?” 萧寒烨头次听他叫“太子表哥”,神情微妙得很,隐隐感觉他想使什么坏。 “哀家倒是想为他指婚,可他那混性子,哪里肯依哀家做主。”太后瞪了眼萧寒烨,又慈爱地看向沈庭珏:“小珏呢?何时想要娶妻呀?哀家给您择个名门贵女。” 沈庭珏瞅了眼萧寒烨,舔舔唇,莞尔一笑:“这是不是名门贵女不重要,主要得是个良配。” 太后点点头,拍着他的手背:“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跟哀家说说,哀家也好帮着给你挑选,还是说,你已经有了喜欢的姑娘,若是有,便说出来,哀家能立马帮你张罗着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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