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叙坐在榻边,“就一点点小伤口,太医非说不能去打猎,明天不能去,万一宁国公猎得比我多呢?” 裴弃:“你难道觉得宁国公伤得比你轻?” 秦叙抬头。 裴弃指着窗外带来的打手,“我这些打手,可都是江湖上曾经赫赫有名的人物,甚至还有杀手榜第一的大哥在,宁国公被他们揍一顿,没有十天半个月那些伤好不了。” 秦叙点点头,“师父对我真好。” 裴弃心里的愧疚更重了,“你真傻。” 秦叙小声说,“我不傻……” “那个……我跟你说个事儿。”裴弃拉了张椅子过来,坐在他对面。 裴弃在他的目光里根本开不了口,他张嘴,然后又闭上,反反复复,喉咙干涩又紧绷。 “裴弃?”秦叙身体前倾,想伸手碰一下他的脸。 裴弃捉住他的手,低下头说,“那个,我,宁国公只被罚了二十军棍,我回护了他,没有让他受到……应该的惩罚。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我不是不疼你,我不是不护着你。我是,我是考虑到南疆,南疆形势很不稳定,有不少人争权夺利,就想着裂土分疆,宁国公不能被以这样的罪名定罪,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帮你讨回一点点……” 裴弃感觉自己絮絮叨叨得像个老妈子一样,可是他不敢不絮叨,他一定要尽可能的说明白,说清楚。 不能让秦叙心里存着芥蒂,也不能让这件事变成以后两人吵架爆发地点,他把自己能想到的都说了,抬头就对上秦叙平静的目光。 秦叙说,“我明白的,我已经很满足了,师父。” 裴弃站起身抱住他,暗自发誓,以后一定会对他更好的,一定会弥补他今日受到的伤害。 秦叙问,“今天师父玩得开心吗?” 裴弃抱着他没听清,放开他后又问了一遍,道,“还不错,下下棋,晒晒太阳,顺便再吃点点心。” “师父觉得太子好吗?”秦叙抿唇看着他,这才是他的重点。
第46章 “怀民,你睡了吗?” 裴弃以为自己听错了,“嗯?太子?” 秦叙点头,“师父不是说他是你带大的第一个孩子吗?会不会比我更听话?” 裴弃望天,送命的问题又来了,小孩子都喜欢问这些吗? 裴弃咬牙切齿,把今天给太子的答案原封不动地继续说给秦叙听,“当然是你最乖了,我最喜欢你了。” 秦叙嘴角微微翘起,却还要别扭地问一句,“真的吗?” 裴弃:“……你先告诉我,你以前有没有见过太子?” 秦叙一脸的嫌弃,“我一直都生活在北境,从没见过他,而且,我不喜欢他那一副故作老成的样子。” “那你们两问出的问题怎么都一样?” 秦叙瞪大眼睛,“一样?” 裴弃无奈,双手往后枕在脑后,“对啊,简直一模一样,我都怀疑你们俩串通好了来戏弄我。” 秦叙迅速抓住了重点,“你是不是也跟他说,你最喜欢他、最疼他?” “对啊……没有!我……”裴弃端起茶盏掩饰尴尬。 秦叙垂下头,双手搁在肚子前,手上微微用力一摁,血又冒了出来,他拿开手,等着裴弃发现。 裴弃是第一个没用任何算计对他好的人,他能在顺德帝,宁国公,方辞礼这些人身上感受到是隔着一层膜的,但裴弃不一样,他可能没有给全部的疼爱,可能是想要一个人陪着他,但是他是真心的。 体会过被人爱着的感觉了,他就不愿意做那个孤苦伶仃的小孩子了。 他想贪心一点,要多一点点的爱。 裴弃嗅到空气里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他下意识转头看秦叙,一眼瞧见他腹部的血痕,马上把茶盏一放,抓起药膏上前,撩起他的衣裳,“咬着,我不脱你的衣裳,免得你害羞。” 秦叙乖乖地咬住衣角,只露出一个腹部,裴弃剪开缠着的纱布,抬手摁着秦叙的肩膀,“往后仰。” 秦叙含糊地应了声,脸上的红很是可疑。 裴弃手法熟练地把药粉倒进那个拇指大小的洞里,那一处的红肉混着白粉,看着就让人不舒服。 裴弃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神色严肃。 裴弃准备给他放下衣裳时瞥见了腰侧的疤痕,愣了下,旋即明白,怕是训练留下的,也就没再多问,怕让秦叙更难过。 “放下来吧。”裴弃抬头从他口中拿出衣角,发现秦叙脸红得吓人,像个荔枝外壳似的,吓得他赶紧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没烧,疼吗?” 秦叙低着头,睫毛轻轻地颤动,烛火映衬下像振翅欲飞的蝴蝶,就在裴弃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裴弃揉着他的脑袋,“我今晚睡你这里,晚上你要是疼就叫我。” “叫你做什么?”秦叙不解地抬头,脸上的红还没散开,配上他被揉的毛茸茸的脑袋,看着实在可口。 裴弃移开眼睛,怕自己没有师德,对自己的徒弟上下其手。 裴弃:“唔……叫我,我陪你啊,跟你说话,应该会好受点吧。” “我不疼的,师父陪着我,我就不会疼。”秦叙往旁边挪了挪,“师父睡那边?” 裴弃再次对着他的脑袋下手,揉得一团糟,“外面,免得你掉下去。” 秦叙迫不及待地爬上床,看着裴弃吹灯睡下后才安心地闭上眼,双手搭在胸口,紧紧攥着身前的被子。 这是他们第一次清醒地睡在一起,秦叙双眼睁得圆溜溜的,还是裴弃笑着蒙住他的眼睛,“还不睡,睁着眼睛等房梁掉金子?” 秦叙乖乖地闭上眼,暗戳戳地往裴弃身边挪动了一点。 裴弃不习武,身子单薄却不孱弱,挨得近,裴弃身上雨后青竹的香气再次钻进秦叙的鼻尖。 裴弃心里装着事情,一直没睡安稳,后半夜侧身瞧见秦叙睡着了,他就起身披着外袍往方辞礼院子里去,没留意到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裴弃毫无形象地趴在门上,“辞礼,你睡了吗?” 方辞礼心如死灰地问,“……如果我说我睡了,你会放过我吗?” 裴弃推开门钻进去,坐到他榻边,看着榻上在黑夜里白得醒目的人,问,“辞礼,我心烦怎么办?” 方辞礼:“……吃个炒鸡蛋?” “不要。” “睡觉?我分半边床给你”方辞礼拍了拍里面的位置。 裴弃目光灼灼,“要不我们出去赏月吧?” 方辞礼:“?” 裴弃瘫在椅子上,“辞礼,我心烦,怎么办啊?” 方辞礼:“……你背我出去,给我拿件厚点的大氅。” “你现在就怕冷了?”裴弃伸手摸他的额头。 方辞礼无奈地说,“放心,陪你看个月亮还是可以的。” 裴弃这才放心地转身把人背到院子里,下弦月残缺不全,但月色却洒满了人间。 “说吧,裴小郡王向来潇洒风流,怎么突然之间惆怅起来了,别说是因为你那个徒弟啊,我不觉得才三个月你就对他呵护备至了。”方辞礼靠坐在廊下的柱子上,苍白的皮肤没有半点血色。 裴弃小声辩驳,“怎么就不能,我就不能心软啊。” 方辞礼冷哼,“那你还不如说你能天天在东宫陪太子呢,我觉得这个可靠点。” 裴弃:“……” 两人好一阵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 眼见裴弃的眉头蹙得越来越狠,方辞礼伸手拍了下他的脑袋,“你倒是说啊,你就给我沉默,怎么,我出去一趟,还把我们之间的情谊给带走了?” 裴弃笑了下,只是笑得过分勉强。 方辞礼无情道,“别笑了,还不如哭呢。” 裴弃:“……我打你啊。” 方辞礼无所畏惧,“打啊,你今天打了我,明天徐尚书就帮我报仇,在陛下跟前骂你。” 提到徐尚书,裴弃不由得笑了,“他是真的单纯。” 方辞礼瞧着他心情好了些,这才追问,“什么事让你睡不着?” “宁国公跟我说,南疆很危险,他们需要人去……安抚人心。”裴弃说。 他看着方辞礼,微微握紧拳头,他想听到方辞礼的回答,这是他唯一的朋友。 方辞礼沉默了,脸上的笑慢慢落下去,他手指扣着台阶的边缘,“你想去吗?”
第47章 你怎么又吃醋了? 裴弃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这些年韬光养晦只是为了在这个吃人的上京城活下去,但是要我出去收服人心……我觉得,我更容易先变成傀儡。” 方辞礼颔首,“幸好你没有头脑一热就答应了,南疆不可能达到宁国公的理想状态,南方的氏族多,又跟楚国接壤,怎么都不可能稳定下来,除非陛下完全相信他,但……南疆的将领并不只他一个。” 裴弃耐心听着,没有反驳,这些策论他写了一遍又一遍,然后都压在了书房的最下面。 他不敢露出这样的锋芒。 若是顺德帝知道了他曾经的野心,还会如现在一般爱护他吗? 裴弃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他是长公主的遗孤,也是南疆的遗孤,更是南疆有心人一直瞄准的猎物,顺德帝不可能放任他成长为一个手握实权的人。 “还是说,你有了想法?”方辞礼侧头问。 裴弃眸光流转,“我在想你今天下午跟我说的话。” 方辞礼:“?” 裴弃犯贱得捂住心口,“哇,你不记得了,方郎,你好狠心!” 方辞礼:“裴弃,你不去唱戏真是委屈你了。” 裴弃笑着坐到他身边,“你下午不是跟我说,有储君护着也好吗?我想了下,如果我跟太子感情好,他登基之后我是不是就能离开上京呢。” 方辞礼拢着黑绒的大氅,整个人看上去更加脆弱,“你选好了吗?性命还是南疆?” 裴弃说,“辞礼,我觉得这样的生活过着好腻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再说了,总要有人去做吧……那种看似很蠢的,会毁掉现在安稳人生的事情……” “试试吧。毕竟,裴小郡王天下无敌。”方辞礼说,像是解脱了,月光融融,他伸出拳头。 裴弃好看的眉眼弯起来,他伸出拳头和方辞礼撞了下,“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他本就不需要别人的指导,深夜找到方辞礼,也不过是想得到好友的支持。 翌日一早,太子站在裴弃院子里和秦叙大眼瞪小眼,李怀安看不惯这个分走他哥哥宠爱的人,凤眸微挑问,“郡王呢?” 秦叙本就郁闷,根本不回话。 昨夜他根本没睡,看着裴弃出门,他害怕出事就跟了上去,结果是去找方辞礼了,他就只能自己回来抱着冰冷的被窝。 李怀安声音略微重了些,“秦叙,孤问你话。”
70 首页 上一页 25 26 27 28 29 3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