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攀上了红,事至如今,什么都功亏一篑,珩澈多日积累起来的悲恨委屈与难受在此刻坍塌崩溃。心脏像是被活生生掰开来,浸入浓厚的盐水之中。
凛乌目中染上伤痛,他不明白。
为什么……是珩澈?
又为什么……珩澈会想杀他?
“你告诉我……为什么……” 凛乌问出此话后,珩澈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呵……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我都还没问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父母??为什么要害我一族?你说啊!为什么!!又凭什么?!”
长久以来埋在心头的悲怨一经出口,珩澈瞬间好像失了力气,若不是凛乌将他定在此处,他应该是已经瘫倒在地。
凛乌被这一声声质问震得不知所措。 “你……没有失忆?”
珩澈怨恨地看着他,双目通红:“我什么都记得!!”
珩澈的眼中向来是乖巧,凛乌何时见过这样的珩澈? “你就……那样恨我……?” 他觉得此时开口都艰难了起来。
珩澈咬牙切齿,无不狠绝道:“恨!我恨透了你!无时无刻不想将你碎尸万段!!以祭我的父母族人!”
听到这样的话,心中发堵,凛乌的腿像灌了铅似的,满目歉疚,一步一步走近珩澈。 “对不起,我……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恨了,你……”
珩澈依旧带着无边恨意看着他。
“对……”
——对不起有什么用?
但只说出了一个字,他便又被禁了言语。 凛乌突然又不想听到答案了。 看到那双满是仇恨的眼睛,他哪里还能不知道。 ——怎么可能被原谅啊……
凛乌闭了闭眼,周身灵气静静荡开,浓郁得几乎雾化的灵气衬得他更为缥缈。
“对不起……事已至此,我无可偿还……唯有一死……你……”
你能不能不要恨……
凛乌开口欲言,触碰到珩澈的目光,又将话尽数咽了回去,抬头扬起一个浅淡的微笑。 “小澈儿不是要看剑舞吗,最后一次。”
凛乌走近荷花池台,飞身落在台上。
剩下的那个阵法未被凛乌拆解,在凛乌踏上池台后,便开始运转。
凛乌视若无物,顾自挥剑起舞。
茫茫雪中,他如那阵风,挽剑划过空中时,卷起半空中的雪与他一同飘动……
昨日回宫后不久,他就知道了将离苑的这处阵法被修复了,添在其中的那个逆反之阵,他记得,是一年前拍卖会上的那个残阵。 他还道是为什么,小澈儿要杀谁,原来是为自己准备的。他冥思苦想仍不明白,小澈儿为什么想杀他……如今,什么都明白了。
不过,他的小徒儿真厉害啊……什么阵法都能修复。
凛乌落了几点雪的眉眼弯了弯,身上的铃铛依旧响起,像是当初那样。
只是铃铛中的离火不见了,淡了几分光华。而凛乌,却依旧翩若惊鸿。
感受到修为正在被压制,他不禁想着……自己要是不在,谁护着小澈儿呢? 却又想到,小澈儿那样恨自己,大概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自己了吧……
思及此处,他皱了皱眉,剑光翻回,运转灵力,用五月雪在心口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五月雪剑身止不住地震颤,极力反抗着这一行为。但若是凛乌不许,他连化成人形都不可,此时又怎么反抗得了凛乌?
灵气□□得骇人,凛乌硬生生使手指根根没入那道伤口,拿出了一颗黑得透亮的珠子。
其实他很怕疼,但是还好,如今不会痛,也再不会痛了。
珠子拿出的瞬间,凛乌浑身修为散去,对珩澈的禁制也在此时解开。
凛乌脚下的阵法突变,灵气与风雪化刃,道道割在凛乌周身。
雪落烟衫,白袍垂委,血花四溅。
再大的绒雪也盖不住殷红浸染。
最后一丝控制珩澈的灵气散去,他目眦尽裂,嘶吼道:“你疯了!!?”
这阵是降低人修为的,而凛乌修为已经没了,便变成了杀阵。
白袍多处染血,像是雪中傲梅。
凛乌脸色苍白,跌落在池台上。
他只是看着珠子上的血污,用袖子擦了擦,把珠子捧在手里递向珩澈。 “小澈儿…这是……我的道凝珠,里面有我全部的修为。我若不在……你要…好好的,不要再恨了……”
他此刻虚弱得好像下一口气就要彻底没了,胸口还在汩汩流血,每喘一口气,就会有更多鲜血流出,在雪地中冒着热气,阵法运转着使他身上新伤不断。
完全没想到尾羽隔这么远依旧能够作用,珩澈从方才一开始,便心头绞痛不断,随后疼痛席卷全身。痛到全身骨头都在打颤!
珩澈听到声音,从震撼和仿佛无穷尽的疼痛中回过神来。 他咬了咬牙,忍下疼痛,气愤地一抬手,便引来无数规则,强行将凛乌脚下的阵法破了去。
忙挥出灵力愈合凛乌的伤口,顺带将人提了过来,塞入怀中,一把掸落道凝珠。
“疯子!”
凛乌落入珩澈怀中,看到道凝珠被打落,目光晃了晃。却因失血过多,眼前昏沉,话也说不出。
珩澈恨恨皱眉,终究还是憋着手抖抱着人回了长宁宫。
尾羽还在,若是将人伤了,他怕是也逃不过反噬,就像现在这般。只能先留着凛乌的性命,解开尾羽的契再说。
难办便难办在这一点,一支尾羽只可结契一次,且目前并无解法,他只能再仔细研究一番……
丰沛灵力作用下,被抱回长宁宫这短短的时间内,凛乌身上伤口愈合,气息终于不像方才那般微弱。
珩澈将人往榻上一扔,被尾羽反噬一道,他也冷静了不少,上下打量着凛乌。
没有消失的血迹映证着方才一切都是真的。
他没想局势还能对调,凛乌竟真的愿意将性命舍给自己……
他知道凛乌待他的好不假,但也没想过会好到这等地步。 可竟然连命都可以不要,先前又为何不肯答应他……难道对凛乌来说,与他在一起,竟是这般困难吗?
连珩澈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眼中有了几分不甘。
一向强大无匹的凛乌如今还不是任他鱼肉。他扫过对方的银发、白袍、冻得微红的指尖,最后将视线落在那张失去光色的面庞上,目光带着些恶劣。 “好师尊,你连性命都可以给徒儿,为何不愿将目光多分些给我呢……” ---- 爱意与变质的恨意相碰 珩澈x凛乌预警
第40章 今我来思
一直到深夜,珩澈都守着凛乌。 锁宫后的宫侍也都变回了原型修养,基本上都回到了各处花园。宫中只会有他与凛乌二人,因此珩澈并没有在长宁宫设下禁制。
狰狞的血窟窿分明早已愈合,体内淤血也处理过了,珩澈的心间却好似还有阵阵余痛。看着安静躺在床上的人一身血迹,他烦躁地使了个清洁术。 凛乌衣衫恢复纯白素洁,珩澈还是觉得不干净,一连使了好几遍。 两人如今是真的一尘不染。
凛乌已经修为尽失,他先前在心上划开的那道口子是可以致命的,珩澈只好用灵气细细养着凛乌,整夜未曾间断。
直到天光渐起。
凛乌睁眼时,便见到珩澈在旁边。他疑惑开口,只是那声音气若游丝。 “小澈儿为何……不杀我……” 他垂下长睫,若是他的死能解珩澈心头之恨,那倒也无妨。
听了这话,珩澈整个人缓缓逼到近前来,目光在凛乌面上贪婪地游走,眼中带着些玩味。 “是啊……为什么不杀你?那当然是因为……徒儿喜欢师尊啊……师尊知不知道,没有您,徒儿可睡不着。” 说着,珩澈俯身,将头埋入凛乌的颈窝,轻轻嗅着此人身上的栀子花香,和一片暖热。 “所以师尊啊,您还是留下来,给徒儿暖暖床榻吧。”
珩澈起身,看着凛乌满脸愣怔茫然,他满意地拂袖而去。 “师尊可别想着寻死,不然有你好受的。”
走前,珩澈顺手将桌案上的尾羽拿走,在帝印之处布下禁制——这东西他碰不到,也绝不能让凛乌碰到,是可以使所印之文召明整界的。 最后,他给整座长宁宫也布下禁制,彻底把凛乌软禁在了里面。
如今锁宫,司典阁相公必会告知锁虚山,他也不用出去了。
凛乌望着窗外的飞雪,伫立良久。
他不想去思考珩澈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
这场雪已经落下来,收不回去了。
他在殿内找出棋盘棋子,摆在案上与自己下了起来。一局还未结束,殿门便被推开。 珩澈面上显然带着些不愉快。 “我跟你下。” 他走到凛乌身边,居高临下。
如果忽略他总是往下瞟的目光的话,还真是一副冰冷狠厉的样子。 蓦地,他顿住目光,皱了皱眉,一把抓起凛乌的手。 珩澈:“你……!”
方才珩澈瞥见凛乌泛红的手指尖,多看了几眼后意识到了不对劲。 ——凛乌如今没有修为傍身,而外面下着大雪。
将凛乌的手攥入自己手中,果真冷得叫人心惊。
凛乌这才反应过来,看向珩澈,缓声道。 “那你坐。”
珩澈气恼道:“冷成这样,你就不会吭一声!?” 说完又添上一句:“这么冷怎么给我暖床?”
珩澈面容清亮,即使气急,也不显得几分凶,倒更像是震惊关心。
可惜无论他怎么激凛乌,对方都没有太大的反应,这叫珩澈心里愈发不安。
不能怪他多心,凛乌此番醒来后,像是被抽了魂儿一样,好像已经无喜无悲,这让珩澈不由得生出些紧张。
他运转灵气注入凛乌体内,直至凛乌的手渐渐暖和起来,他松了口气。 拿起案上凛乌的储物玉佩,挑出绒毯将人盖住,又勾起规则,在殿内布下一个提高气温的阵法才算完。
全程凛乌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多余动作。
珩澈清空棋盘,执起白子,坐在凛乌对面:“师尊先请。”
凛乌也没推辞,两人就这样一人一手地下着。
随着棋盘局起,凛乌目光重新有了焦点。小半个时辰后,他抬眼望向珩澈,目中有些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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