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管不了那么多!”祁孔眼睛猩红,“我要报仇,我要祁承的命,这点代价算什么?” 毛遂闻言垂下了头。 “做好你的奴才,主子的事也是你能过问的?”祁孔眼神凌冽,瞪了毛遂一眼。 毛遂连忙叩首:“是。” 二 沈沨做回郸州通判之后,返回郸州继续修水利,筑堤坝,势必要让郸州的民田同官田一样可以随时灌溉,不至于靠天吃天。 建年号的时候已是冬至,过了十几天便到了泰昌二年。 沈沨停了水渠工事,给征调的民工发完赏钱放了年假,自己同章琰一同回了王都过年节。 “听闻西梁事一切向好,过了年节,章先生便可以回来了。”沈沨身着深绿色官袍,外披灰色云纹兔毛领夹层大氅,拢着手炉温和笑道。 “是快回来了,他不止一次来信说,自己还是适合教书。”章琰亦是慈笑着,“他一回来,曈儿的亲事便可以办了。” 两人相视一笑。 “大人,到城门了。大娘子与钟娘子在城门口等着大人呢。” “我家娘子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来接过我,大抵今日是陪着你家钟娘子来的。如此说,老夫也是沾了你的光。”章琰朗笑起来。 “大人说笑了。”沈沨行了礼,微微掀起了车帘。 只见城门前站着两位华衣妇人。 潘氏身着藏紫色奔兔纹长袍,外披着夹层玉色鹅绒斗篷,手上拢着竹纹锦缎套子手炉。 钟岄则穿着灰色夹层袍裙,外搭青色缠枝莲纹小褂,手上也拢着汤婆子,眼睛时不时张望着。 “等不及了?那便下车吧。”章琰看出了沈沨眼神中的热切,笑了起来,“故人云,小别胜新婚。如今老夫算是在沈大人身上见到了。” “多谢大人。”沈沨笑着回礼,下了马车。 见到沈沨的身影,钟岄轻笑一声上前:“沈大人可算是回来了。” 沈沨笑着迎上去,对钟岄身后的潘氏抱拳行礼:“见过潘大娘子。” “沈小相公让人好等。”潘氏浅笑打了招呼。 沈沨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到钟岄的身上:“穿得这般少,可冻坏了吧?” 钟岄将手中的汤婆子递给常欢,挽住了沈沨的手:“不冷,只要能等到你。” “你二人的感情,如今可是王都的典范。瞧着着实让人吃味啊。”潘氏打趣道。 “吃味?吃味什么?”章琰上前与潘氏并肩,打量了自家娘子一番,“娘子穿得比为夫都厚,就不要觊觎为夫身上的袍子了。” “你这老匹夫。”潘氏笑骂道,“都别在这里站着说话了,进城吧。” “章小公子,不对,现在该改叫章小将军了。”钟岄轻声笑了两声,与沈沨说着悄悄话,“文姝是上个月便到王都的,文逸也是前几日到的,章小将军是昨日回来的,你还是最晚的。” 见钟岄掩面笑着,沈沨垂首在钟岄耳边呢喃:“但我是最早有孩子的。” 钟岄的脸立即红了起来,轻锤了沈沨一拳,羞骂道:“不害臊!” 沈沨温和笑着握住了钟岄的手,揽住她继续向前走:“在回来的路上,我想好了阿年的大名,想请示娘子。” “哦?沈大人博古通今,让小女子听听,是何好名字?”钟岄挑了挑眉,好整以暇道。 “就叫,沈同尘。” “同尘?哪有用‘尘’给孩子取名字的?”钟岄有些不满。 “和其光,同其尘,不露锋芒,泰然自若。这便是我要告诉阿年的。”沈沨向远方天边望去,淡然笑道。 “虽说如此……” “章大人,沈大人!”不远处,一个内侍驾马赶来,打断了钟岄的话,唤住了章琰与沈沨。 章琰认出了来人:“邹内官?可是陛下有何吩咐?” 邹内官下马喘了口气,上前行礼道:“陛下急召二位入宫。” “如今正是年下,陛下是有何急事?”潘氏见邹内官行色匆匆,有些狐疑,不禁问道。 邹内官瞧了一眼章琰,为难道:“是急事,还请潘大娘子莫要为难小人,让二位大人随小人速速进宫吧。” 章琰当机立断点了点头,安慰潘氏道:“应是什么封赏的事,你们先回府上,我二人会尽快回来。” 说罢,章琰与沈沨随着邹内官驾马而去。 钟岄凝望着三人的背影,心里莫名不安起来。 潘氏看出了钟岄的忧虑,拍拍钟岄的手安慰道:“如今当政的是新帝,你家大人算是宠臣,不会有事的。” 钟岄听出潘氏的意思,垂首应了一声。 三 阿年、文姝、文逸与章曈皆在章府,钟岄与潘氏亦回了章府。 摆了满满一桌子的佳肴凉了又热,热了又凉,折腾了好几次,却不见二人回来。 几人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 除了阿年被乳母抱去喂了几次,其余人皆吃不下东西。 天刚擦黑,章琰与沈沨神色凝重地回到府上。 潘氏见状,连忙吩咐人去热饭。 “不必了,不必了。”章琰止住随从,声音有些沙哑。 两人上前,皆是眼尾泛红,声音沉重。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潘氏奇疑问道。 两人嘴角蠕动,欲言又止。 “问渠,你说。”潘氏冷了脸色。 见问渠亦是为难,章琰长叹了口气:“你说吧。” 问渠见状跪地:“南安昨日夜里北袭郸州入关,二爷也在西梁遇害,西梁趁机兴兵,如今北昭腹背受敌。” 众人俱是一惊,章曈与文逸上前扯起问渠:“你说什么?” “是章先生?”文逸难以置信问道。 章琰闭上了酸涩的眼睛,点了点头。 “二叔?二叔不是……”章曈亦是始料未及。 “那郸州呢?郸州防御工事不会如此薄弱!”文逸瞪着通红的眼睛疾声厉色问道。 “有人趁守备军不备打开了南关,南安敌军猛攻,如今已经占了三座城池了。”沈沨亦是悲忧。 气氛凝重下来,几人皆默默不语。
第70章 臣文逸斗胆自荐,愿往郸州讨伐南贼 一 这个年谁也没过好。 章琰与沈沨一连几日多次被诏入宫言事。 章曈被派去西梁迎回章珏尸骨,等到章珏丧仪一毕,便急匆匆被召回西南军整顿备战,迎战西梁。 临走前文姝去送他。 “西梁欺人太甚,我此次回到西南军中,势必要为二叔报仇。”章曈眼神灼灼,掩盖不住的愤恨。 “只是我对不住你。”章曈羞愧,别过脸不敢去看文姝,“如今我们的婚事又要往后拖了。你,你还会等我吗?” 文姝看着章曈,上前帮他理了理衣襟:“等几年无妨的,只要你不嫌弃我。如今王都中都在说是我的命太硬,克死了章先生,若不终止婚约,还会对你……” “他们传的都是混账话!” 章曈骂道,迎上了文姝自我怀疑的眼神,郑重道:“祈福祷告、求助于神都是所愿美好,其他长舌妇人的诅咒怨怼都是歪门邪道。” “我从来不信这些,你也不要听。” 文姝一时红了眼睛,拥住了章曈:“好,我不听。” 章曈抚着文姝的背:“你是我的星辰,我第一次见你时,便觉得你耀眼。你得一直明亮下去。不要被那些污浊晦气所沾染。” 文姝闷声点了点头。 “沈沨给他儿子取名叫沈同尘,和光同尘,我估摸着文逸会跟着给他未来的儿子取名叫文和光。我们孩子的名字我得好好想想,回来了告诉你。” “八字还没一撇呢,想这么早做什么。”文姝嗔道。 “早点准备,以示我这做爹的珍重。”章曈搂住文姝,紧紧抱了抱,又不舍地放开了手,和文姝挥手告别。 二 西南军治军严明,英勇无敌,尚可震慑招架西梁;相较之下,郸州之乱成了祁承的心病。 祁承紧紧盯着郸州上报的军情,长眉拧成了一个死结:“南贼入侵郸州,如今我朝谁可堪派遣为用?” 沈沨上前一步:“臣愿往。” “朕尚有别的事交给你,主帅一职暂且轮不到你。”祁承挥手让沈沨退下。 “臣愿往。”章琰上前一步。 “此番南安军来势汹汹,刺史年纪大了,且泽仁已经投身西南军,朕不打算再让你去郸州。”祁承沉声道,眼神没有离开军机文书与舆图。 “臣斗胆一问,陛下是在猜忌章家吗?”章琰冷不丁沉声问道。 “你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祁承闻言,抬头瞧向满头华发的章琰,蹙眉道。 “我章家的儿孙从来不是畏缩贪恋清闲之辈。”章琰决绝道,“如今舍弟死在了西梁,犬子也投身西南军中,臣身为章家主君,没有退缩的道理,愿以卑贱之躯为国效力,迎战南贼。” 见祁承还是犹豫不决,章琰跪地叩首:“臣请陛下,命臣出征,征讨南贼!” 祁承为难,刚要开口,便听到门外传来了声音。 “若陛下忧心南安之乱选将一事,臣文逸斗胆自荐,愿往郸州讨伐南贼!” 祁承眉头一舒:“传。” 章琰与沈沨对视一眼,明白了祁承的意图其实就是在等文逸。 文逸身着靛蓝官袍,眉目张扬却不失内敛,上前沉声拜道:“微臣覃临县令文逸,叩问陛下圣躬金安。” “文卿请起。”祁承让文逸起身,“如今国库不足,郸州军备不足,文卿可有解决办法?” “当初南长城未建成,剩余军资俱被陈于州衙。再加上如今修渠剩下的资费,尚可供给郸州军备。”文逸拜道,从袖中抽出了一本文书,“具体事宜,臣已写了奏疏上呈陛下,望陛下圣心裁断。” 祁承给了王善一个眼神,命王善将奏疏呈上来。 “你们先下去吧,具体的事,等朕考虑考虑。” 章琰与沈沨见祁承有了打算,神色忧心忡忡起来,却也只能行礼告退。 出了宫门,章琰便心急踹了文逸一脚:“你这混账臭小子,这是军情大事,是你未投身行伍的州县小官该插手的吗?” 文逸嬉笑着受了,眼神却异常坚毅:“我有预感,这次南安敌袭与章珏先生在西梁的死脱不了干系。有人打开了南关,说明郸州军中确有内贼,我得去把那人查出来,顺藤摸瓜,为先生报仇。” 章琰气愤难耐,甩了甩袖子:“你明白,本官不明白?今上能不明白?如今情形摆明是今上拿着钓杆等着你呢。你急急咬了,你不要命了?” 文逸嘿嘿笑了两声:“先生都能为了大义为北昭捐躯,我为何不能?” “曈儿已经上了战场,如今你又要往郸州去,让你大姐姐如何受得了?”章琰忧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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