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只听见徐青兰一声怒斥:“这有什么奇怪的,越迷津也是人,是人就要吃饭喝水,对方当初既能换了毒药,说明他好赖懂得药理,说不准是在饮食里下了毒,他二人猝不及防中了招,又待怎样?” 唐轩淡淡道:“这种可能,我自然是想到了。” 徐青兰皱眉道:“那你还说……” 唐轩不紧不慢道:“徐姑娘可有想过,此人既要秋濯雪孤身前去,说明他笃定秋濯雪此来必然找到了证据。” 这让徐青兰不甘心地瞪了秋濯雪一眼,模样很是恶狠狠的,看得其他人不禁毛骨悚然,不知道她与秋濯雪到底有什么仇怨。 哪知道她又转过头来,冷冷道:“这又怎样?秋濯雪的本事如何,人人都知道,有什么奇怪的。” 徐青兰心中喜爱越迷津非常,说是迷恋痴狂也不为过,先前纵然断了念想,对秋濯雪已无要杀要剐的恨意,可到底一点情丝不散,对他仍有些嫉妒恼恨。 她习剑多年,虽说性情刚戾讨嫌,但能将剑道修行到这等境界的,到底逃不过一个“痴”字。 徐青兰对秋濯雪的确没有半分好感,可是贬低他,就犹如贬低越迷津的眼光一般。 只要是损及越迷津的事,都是她万万不肯做的。 这点恨意绵绵,这份痴心柔肠,寻常人又岂能一眼洞穿。 秋濯雪知晓二人勉强算得上是“情敌”,听她竟然能咬牙切齿地说出这样一番夸赞之语来,纵然不明前因后果,心中仍是不由得感慨:徐姑娘倒也是个性情中人。 其他人则是面面相觑,只有曾经试图为徐青兰做媒的谢未闻看上去格外恍惚微妙。 不过现在是要紧关头,众人也顾不上这点小事。 唐轩道:“你不必急,我的话还未说完。这证据既在秋濯雪手中,他必然要知晓秋濯雪到底有没有将证据泄露出去,这证据是否还具有价值。” 徐青兰不耐烦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萧德已经听懂了,他默默地直起身来:“意思是,他如今就在我们当中,或者说,他笃定秋濯雪根本就什么都不会说。” 徐青兰一愣:“这……可是……那又怎么样?” 唐轩淡淡道:“此人带走越迷津与步天行,姑且当他去而复返,留在此处,等会在相约的地点见面,如此重要的证物,他必然要出面吧。” 天尘道人忽然大叫一声:“如此说来,我们当中要是少了谁的身影,这凶犯是谁就一目了然了!” “这句话虽合情合理,但却不对。”唐轩有气无力道,“此人要是真有如此蠢笨,也不至于此时此刻都抓他不住了,他必然会消失得合情合理。” 萧德沉默地点着椅子的扶手。 他二人的目光忽然都看向了秋濯雪。 天尘道人道:“消失得合情合理,怎么消失得合情合理,等会烟波客一去,咱们死死盯住彼此,任何人走脱都有嫌疑得很。” 唐轩道:“人家只怕就是要我们这么做。” “你这花花肠子,倒也真是不少。”天尘道人眉头大皱,“我听你这话,实在是没有章法,一会儿说此人就在我们当中看着,一会儿又说人家就是要我们这么做。走出去的只有秋濯雪一个,难不成是秋濯雪……” 他说到此处,忽然噤声,感到一个再可怖不过的猜想。 若是秋濯雪,越迷津与步天行当然不会设防,更不会喊叫恼怒,只因他是唯一一个做任何事都叫人觉得理所当然的人。 若是秋濯雪,他大可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不曾有半点怀疑。 若是秋濯雪…… 先前秋濯雪与丁流云显然相识,众人早就该怀疑他,可是他素来名声极好,唐轩对他几次怀疑都被他轻易打消化去,因此天尘道人根本就没往他身上想。 萧德淡淡看了一眼秋濯雪,沉声道:“倘若阁下能救的人回来,真相自然大白天下。” 这句话无疑是给怀疑加重筹码,天尘道人脸色一变:“唐门主,当初可是你担保的人啊。” 唐轩似笑非笑:“此一时,彼一时嘛。只不过……” 他看着秋濯雪的神色有些复杂:“我怕只怕,这次是没有人能回来。” 秋濯雪只是微微一笑,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步渊停的身上,平静道:“秋某倒是该感谢唐门主梳理思绪,既然如此不放心,秋某想与步庄主一同前往,可以吗?” 步渊停只是沉默地回望着他。 “不可以!”徐青兰猛然站起,“纸张上明明说要你一人前往,两人过去害了越迷津的性命怎么办!” 倒是唐轩若有所思,他的目光轻飘飘从步渊停脸上掠过,似是想到了什么,微微严肃起来,沉默片刻后道:“你去吧,步庄主与我们在此喝茶,等候你凯旋。” 秋濯雪忍不住调侃道:“哦?眼下又是此一时,彼一时了吗?” 唐轩轻飘飘道:“谁叫烟波客是个能人,向来是能者多劳嘛。” 直到秋濯雪拿着纸条走出门去,还仍能听见天尘道人的声音:“我说唐轩,你到底是什么意见,怎么一会儿好像怀疑秋濯雪,一会儿又相信他的。” 唐轩只是懒散地笑了笑:“人老了嘛,总难免多疑,更何况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步渊停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没有说话,更没有阻拦,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天行到底还是太低估烟波客了。 可是天行毕竟是他唯一的骨血。 一边是至亲,一边是公理。 他能做什么呢?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百二十章 对方约下的地点有个很美的名字。 忘归路。 忘归路两侧是枫叶林, 深入其中,除了血一般的红枫,金一般的秋叶, 其他任何色彩都显得黯然。 这样的美景一向是秋濯雪的最爱,可是他现在却没有心思欣赏。 他在想一个人。 越迷津。 为什么越迷津会被捉住?难道他的身体里根本没有蛊虫?还是说蛊虫没有起到作用…… 秋濯雪很清楚,在自己交出“证据”之前, 越迷津一定是平安无事的,可是他仍然感觉到心乱如麻。 他的心虽然很乱,但脚步却仍然平稳。 在路的尽头有一叶小小的扁舟, 没有船家, 秋濯雪走到渡口边, 远远望见了粼粼波光之中,有一艘精致秀美的渔舟在湖中心轻轻摇晃。 水, 当然是水,这忘归路可以埋伏人手,这金叶红枫下可以匿藏杀机。 可是这滔滔湖水, 却足以阻隔任何埋伏。 秋濯雪纵身跃出,足尖才点上扁舟, 竹篙已滑入手中, 尾端自岸上一借力,整条扁舟顿时疾射而出, 好似一支离弦之箭。 扁舟来势虽快, 但靠近小船时, 倏然又缓, 秋濯雪将竹篙搁置扁舟之上, 掠身飞上船头,犹如一片红枫委地, 连半点涟漪都未曾激起。 秋濯雪的声音很轻柔,也很客气:“客人已至,步少庄主还要等到何时?” “请入内。” 舱内果不其然,传来了步天行的声音。 秋濯雪虽早已猜中,但仍是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推开舱门入内。 当秋濯雪走进船舱的时候,发现步天行的身边落着一团绳索,想来自己方才要是没有一口道破,他就要再装一把受害者了。 这道门本身就是一层考验。 而越迷津正躺倒在榻上,面向着另一侧的小窗,日光照得他的面容分外年轻稚嫩。 还睡得很香。 船异常宽敞,秋风也凉爽,秋濯雪望向窗外,只见粼粼的水波上偶尔飘荡着几片吹拂来的红枫,更胜猩猩血,如果与友人出游,定然是一件快事。 可惜人总是喜欢做一些大煞风景的事。 秋濯雪坐下来的时候,居然还微微笑了一笑:“还好越兄不晕水,否则这会儿只怕晃也晃醒了,如此美景,要是被越兄吐上一地,终究有些不雅。” 步天行实在不得不佩服秋濯雪的养气功夫。 直到这个时候,他竟然还笑得出来,甚至能开得出玩笑。 步天行静静地看着秋濯雪:“你果然不太惊讶,之前越迷津也是一样,连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所以我想也不必费尽心机再装模作样了。” 我不惊讶是因为猜到了…… 不过越兄不惊讶,是因为他真的不太惊讶,只怕这幕后黑手是我,他都不会太惊讶。 想到越迷津的性格,秋濯雪自己都有些无奈。 步天行请他坐下之后,开始倒茶,不紧不慢道:“在找到证据之前,想来你从没有怀疑过我吧?” 他将茶递给了秋濯雪。 秋濯雪没有接,很平静地说道:“的确没有。” 步天行看着手上这杯无人问津的茶,忽然一笑:“名动江湖的烟波客,连区区这样一杯茶也会惧怕吗?” 秋濯雪神色不变:“若没有这样的小心谨慎,睡在那张榻上的只怕还要加上一个秋某,现在坐在这里饮茶的就是其他人了。” 对于这句话里暗藏的讽刺,步天行并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放下茶杯笑了笑道:“不喝也罢,我们不妨谈谈正事。” 秋濯雪忽然道:“说到正事,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当日杀白门主的人是你吗?” “你最想问的居然是这件事?”步天行一挑眉,“不错。” 他的脸上忽然掠过一点可惜。 “白天南本算是个不错的帮手,也为我做过许多事,若非必要,我本是不愿意杀他的。” 秋濯雪缓缓道:“他只怕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合作的对象,竟会是万剑山庄的少庄主。” “他的确没想到。”步天行叹息道,“他正是在惊讶当中送了命。” 秋濯雪又道:“那么,意识到中了明姑娘的计后,你可有后悔?” “后悔?”步天行一顿,他忽然看了一眼秋濯雪,笑起来,“噢,原来如此,你也许有些好奇,但更重要的是为了激怒我吧,令我感到挫败。” 秋濯雪淡淡一笑:“我是吗?” 步天行虽与越迷津是相同的年轻,但是他的眼睛之中却暗藏着一种蓬勃的野心,令他看上去格外危险:“是与不是,都不重要。对我而言,已经发生的事,后悔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多想想好的地方。” 秋濯雪的声音已变得冷淡:“好的地方?” “不错,好的地方。”步天行道,“一来,白天南一直都有些自己的小心思,这样的棋子总是有不忠诚的风险。二来,我与他打交道实在太久,他说不准是会发现些什么的,纵然发现不了,可我实在不该赌这个万一,不是吗?” 秋濯雪沉默片刻:“只是为了这样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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