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登云城的变化,江缪木和江周南沉默了许久,江俞璟面色如常,只有丰伢在想江俞璟是不是应该到饭点了。这几日为了抓紧时间赶路,江缪木和江周南两人有点疲惫可以理解,对于两人的沉默丰伢没有过多的理会,别像之前惹事就好,毕竟以江缪木的身手,几乎不会有刚才马惊人的事情发生。 马车在到达登云城城门口时就得下来了,城内没什么大事不可驾车骑马,殷邶风是登云城的护城侯,因而有殷邶风带路很快就进了城。 殷邶风基于对丰伢长相的考虑,便选择给他们整理一个独立的院落,小公子可能要去上学,所以住的地方应该靠近学院才方便。 “这里便是给你们的住所,我们会给你们准备几个人和奶娘来照顾好小公子,如果有什么不懂,可以来问,小公子可能后日才能入学,因为学院还要办理入学手续。” 殷邶风将他们带到了住所,吩咐了几句,便要走,丰伢顺带问了附近饭馆,这里一路上都没有看见,殷邶风说饭馆距离这里有点远,他可以先托人给他们送过来,丰伢便道谢相送。 环境清幽,院门内柳条垂吊,清风合门,闭门歇客。 丰伢回到堂前,江缪木和江周南还没有离开,沉默地在堂前坐着不知道想着什么。丰伢抱着昏昏欲睡的江俞璟往肩膀上揽一揽,让江俞璟睡得舒服点,最近江俞璟动不动就睡觉,应该在长身体,磨牙棒也很少用了。 丰伢堂前的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江缪木和江周南俩人,俨然高位的气势再也没有收敛,即使云斗笠没有摘掉,也无法遮挡住那不寒而栗的杀气。江缪木和江周南察觉到熟悉的杀气,两人恐惧地抖了抖,皆是扑通一声低头跪倒在地。 江俞璟睡得不安,丰伢用宽大的衣袖挡住了江俞璟全部的光源,小家伙现在越来越娇气了,不仅需要闻味道才能睡着,连环境也不能有多大的变化,不然也会惊醒。 丰伢捂住江俞璟的耳朵,这里的春天有点冷,这样全方位的捂住反而江俞璟能睡得更熟。 “我不管你们现在是什么心情,给我安分点,我对你们可没什么耐心。”丰伢压低声线,不同以往的闷沉是如同利刃压喉的闷钝,利刃削铁如泥,割皮如破球,血红的鲜血在流淌。 江缪木闻言颤了颤,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这次是警告,丰伢的耐心已经很好了。低着头的江缪木沉默地闭上了眼,要知道,每次丰伢毫不讳忌地露出杀气时,直面的那人都已经死了。 “皮鞭十戒,江周南你来。”丰伢说得云淡风轻,虽然这样的惩罚很正常,但是这几日的赶路,江缪木身上的伤,身子也不比以往强劲,对江缪木来说已然是酷刑。 丰伢还没有走,显然是要等江周南打完才走,江周南没有犹豫,即刻从包裹中拿出皮鞭,现在如果再有轻微的闪失,他们俩就会直接没命。 江周南来到了江缪木的背后,瘦削的背和粗壮的皮鞭没有相差多少。皮鞭已经是在顾念江缪木的身体,毕竟包裹里还有布满狼牙的教鞭,那才真正的要江缪木的命。 “啪!”江周南用了巧劲,但是皮鞭是什么,只要能挥动打在身上必定都是皮开肉绽的疼,更何况江周南本就力气不小,江缪木后背一颤,闷哼一声,一道血痕就这样显现出来。 “啪啦啪啦!”江周南没有给江缪木缓过来的时机,动作不停,面无表情地挥舞着手里的皮鞭,在安静的堂里呼啸成风,这一刻的他俨然是曾经暗盟里最庄严的执刑者。 丰伢脸色不变,怀里的人没动静,他就不会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同样面无表情地监督着刑罚的执行,始终如一地做着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监察者,毫无波动的眼神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冷血无情。 他们从来不是圣人,污血暗秽只能是他们恪守成规的良药,别的疗效微乎其微,哪怕是纯粹的珍爱。 动静不大,闷哼声被江缪木一声声咽了下去,听见的只有空气里挥动的皮鞭声。 气血上涌让江缪木的嘴角中溢出了鲜红的血液,苍白的脸色里流淌着额头因疼痛渗透出来的冷汗,后背的血痕更是一条又一条,密密麻麻,衣服烂了,新鲜又伴随重复凝固的血液镶嵌进灰碎的蓝衣与糜烂的皮肉黏连起来,血肉模糊。 最后一下,“啪啦!”的一声,刑罚结束。 堂里沉默了许久,江缪木没有昏倒,冷汗和鲜血在空气中蔓延,血腥味弥漫开来,江俞璟灵敏地嗅到,深感不适地皱了皱眉,动了动身子,想要醒来。 “哒,哒哒,哒哒哒...”有人在敲门。 “丰少侠你们在家吗?我是殷城侯吩咐来给你们送吃食的。”敲门人见没人回应,大声喊道。
第65章 两江对峙 院门与堂前距离不远,拐个弯就到,江周南接过送饭人递来的三个大饭盒和一个小饭盒,显然小饭盒是给江俞璟的,精致周到。江周南给了小费,送饭人熟练地接过,道了谢,还递给他们一份菜单说,他们午时会来收饭盒,菜单有想吃的可以按照着点,他们会在饭食那刻送到,便捷周到,江周南沉默片刻,接过菜单,同样道了声谢。 江缪木还跪在堂前,江周南入目便是那血肉模糊的后背,脚步不停,将其中一大一小的饭盒交给了丰伢。江俞璟动了动身子,又往丰伢怀里蹭了进去,而后睁开了睡眼惺忪的丹凤眼,眨眼,眼敛浓如扇翼的睫毛一晃一晃的,还在迷茫中。 丰伢抱着江俞璟起身,接过饭盒,没有丝毫停留走去了后院。前堂始终压抑的沉重气息终于随着丰伢的离去而散去,江缪木绷直的腰泄了气,牵动到背上的伤口,疼得颤了颤。 江周南将吃食拿出来,放在堂前的桌面上,精致的碗筷彰显着饭馆的门面,饭菜是各种荤素搭配的炒肉和云面。云面是登云城的特色主食,香滑清软,又不失嚼劲,当初他们每每出任务能活着回来的人都会一起吃上热腾腾的一碗,暗盟很喜欢仪式,就如同这碗云面,像对死去的人送别告慰,又像对活着的人迎接犒劳。 江周南扶起全身没力气的江缪木重新坐到凳子上,背后的伤很重,江缪木只要动作都会被牵扯到,冷汗直流。但江缪木仍旧坚持着坐在凳子上,什么都不吃,就将那碗云面吃得一干二净,一声不吭。 终于,筷子掉落,装着云面的碗在餐桌上转了两转,汤水洒了一地,江缪木在即将倒地时,时刻关注着他的江周南从前面接住了他的身体。 江缪木昏迷了到了第二天早上,江周南照顾了他一夜,一夜没睡,虎背熊腰的身躯似乎佝偻了身形,脸上也有了着黑灰。江缪木醒了,看见了他,不知为何,极为厌烦。 “滚出去!” 江缪木昨晚后背的伤口因为汗浸透发了炎,反反复复发烧了一个晚上,喉咙干涩,说话声音沙哑。 江缪木没穿衣服,背后的伤敷着消炎的药,是江周南从江缪木包裹里找到的,已经晒干,就磨碎撒了上去,有效果,已经结痂了。现在虚虚盖着衣服和薄被,江周南照常掀开衣服给江缪木上药,这次上的是药膏,恢复的,并没有理会江缪木说的话。 江缪木却并不愿意配合,他挣扎着身子想要坐起来,不想让江周南靠近,被力大如牛的江周南强势地按着腰。冰凉的药膏就一下又一下地抹在了江缪木的背上,江缪木又疼又凉地打着颤。药涂好了,江周南见江缪木打着颤,也不动了,便松开了按住的手,想拿着衣服给他盖上,哪知江缪木一脚踹到了江周南的大象腿上。 “我说了叫你滚出去!” 可恨江周南本就为顾及江缪木伤势而只坐在床的一角,冲击力不小,就一下子给江周南踹开了。 江周南被踹在地上,一夜不睡的烦躁,话也不中听,就在他看见江缪木踢开他坐起来,刚结痂的伤口就这样裂开,鲜血混着白色的药膏流了出来时,这强力忍耐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出来,如虎啸撕咬猎物时的怒吼般震撼着。 “你想死吗?” 而江缪木是什么,如果江周南是吃人的虎豹,那么他就毒死人不偿命的蛇蝎,对只会咆哮露出利爪的猛兽,他也同样能亮出他满是毒药的尖牙来。 “不能报仇活着有什么用?” 两只同样冷血无情的野兽在相互攀咬着,像发泄,更像寻找着逃出污浊泥泞的方向。 “你还是不能忘了江萧云吗?” “你难道就能忘了江葛覃吗?” “你别提他!” “那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敢提她!” 江缪木坐在床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他,满眼的冰冷如有实质般扎进江周南的心口。 “江缪木!” 江周南一把掐住了江缪木的脖子,怒气蒸腾下的气力瞬间让江缪木疼痛而苍白的脸变红变紫。 等意识到江缪木的气息变弱,江周南才松开了手,江缪木大口大口地呼吸,没多久就被江周南再次掐住了脖子,一用力将江缪木拉下了床,双手捧住江缪木的脸,江周南的吻毫无预兆。江缪木在挣扎,但是江周南这次没有给他机会,纹丝不动,将自己的空气渡给他,让他成为江缪木唯一的源泉。野兽间挣扎的结果只能是血,血液从两人口中弥漫开来,江周南仍旧不肯放过他,他们嗅着浓厚的血腥味,感官在兴奋,欲望在膨胀,野蛮又疯狂。 他们像同样深陷黑潭泥沼的野兽,一同挣扎找出能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希望,他们原以为看见了光,但那道光只是别人怜悯丢下照出自己丑陋模样的镜子。他们从始至终都沉陷于泥泽里,血海里是仇恨的欲望,正常人嗅到血是厌恶,正常人看到尸体是恐惧,但他们不是,他们闻到血会兴奋,看到尸体会满足,他们早已不是正常人。 他们杀尽了人,做尽了坏事,他们可以死,但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们!江缪木眼里泛出了泪,混杂着鲜血流在了脖颈上。 痛苦的呜咽声在江缪木身上传来,江周南感同身受的停了下来,抱紧了江缪木,让他释放自己的愤怒与不甘。 如果丰伢没有带着他们出青云谷,江缪木和江周南两人可以一直待在青云谷为他们守灵,这杀人的罪是他们犯下的,他愿意陪着江周南守着他们而过活。但是,丰伢带着他们出来了,去的不是别的地方,而是他们罪孽的源泉。他一靠近这里就想起他的阿姐,那个每日期待生下一个像他的孩子。 她说,孩子一般像舅舅。 她说,孩子一定跟他舅舅一样优秀。 她说,他的舅舅一定是这世界上最优秀的舅舅。 他也如同她一样期待着,可是她就这样在睡梦中离去,孩子还没有出生,刀是从肚子扎上去的,她知道的时候是多么痛苦啊。
第66章 罪有应得 清晨的曙光照亮了很多人的路,却独独照不进江缪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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