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牌皱眉,却不回答。台下的老鸨见此情形,慌忙上前解围:“这位公子…” 那男子抬手,不让老鸨开口,接着便上前几步,用折扇挑了挑头牌的下巴:“这可不是你能说了算的。” 台下的众人见他如此,虽然有些愤愤不平,但碍于之前见他武功不俗,并不敢上前阻止。苏郁打量了一下情势,抬眼睨着穆追远:“倒了你这位常客解救头牌公子的时候了。” 穆追远的脸颊抽搐了一下:“这个梗你要说到什么时候?” 台下的人见上头剑拔弩张,都退后了几步等着看戏,然而意外的是,头牌忽地一笑,抬手将那男子的折扇握住:“恭敬不如从命。” 形势突然扭转,没了武打戏看,头牌也随那男子上楼去了,台上空空如也,下头的观众也就一哄而散。 “你怎么确定…他是掌柜夫人的…?”苏郁随便找了个茶桌坐下,问道。 “昨晚我见到了啊。” “说起来。”苏郁看向他,“你昨晚来这里,怎么今晚才回去,一个白天干嘛了?” 穆追远眨了眨眼:“今晚没啥事了估计,咱们……” 苏郁伸出手指着他鼻子:“别转移话题。” 穆追远叹了口气,抬手把他的手指给收进去:“我还能干嘛啊,呆在这监视了他一整天。” “我还试图从别人口中套出他的来历和身份,但都失败了。” “这个人仿佛像凭空出现的一样,太可疑了。咱们做杀手这行的,最怕的就是身世不明的人……” 穆追远说到这里,忽然顿住,喃喃道:“也难怪老胡突然让我们收手。” “你的意思是,不是有谁威胁老胡,而是他来头太大?”苏郁反问道。 穆追远点点头。 苏郁并不赞同:“来头大的人难道会做什么小掌柜夫人的情夫??” 穆追远思索了一下,似乎也觉得这件事暂时无解,默然不语。 苏郁叹了口气,随处看了看。 “来都来了,干脆玩玩?” 穆追远正准备打哈欠的下巴猛然顿住。 “那怎么行!!”义正言辞。 苏郁嗤笑一声:“走吧。” 穆追远很自觉地跟上,没有半分留恋。 苏郁在这个新世界里,什么都很得意。 武功ok,师弟们听话,跟穆追远竹马竹马朝夕相见,关系必然也是水到渠成。 唯一不太对的是,总觉得他在这个世界里,太过滑头了? 把这人放在烟花之地里,苏郁就觉得非常不放心,加快步伐就想把他带离诱惑源头。 然而两人并没能走出鸣翠楼的大门。 “杀人了啊啊啊啊!!”几声嚎叫穿透了整个鸣翠楼,二三层楼的人纷纷从房间里探出头来查看情况,大门处立刻多了不少带着刀剑的人守住出口。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鸣翠楼中的客人与小倌就都聚集在了一楼,捕快的动作很快,没出多久就鱼贯而入,把楼上的涉案人员给押了下来。 “是他?”苏郁惊道。 居然是那位头牌。 此时他散着一头黑发,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看起来像是饱受了惊吓。 “死的是刚刚那个男的?”苏郁看向穆追远,“太巧了吧?” 就在跟头牌在一起的时候被害,太巧了。 就在他们猜测头牌的特殊来历时,这人死了,太巧了。 此时人群前的捕快将头牌拷出,忽然恶狠狠地高声问道:“你刚刚说有人指使,可在这楼中?” 人群顿时陷入骚乱。 “肃静!!”捕快怒吼。 鸣翠楼寂静下来,头牌的目光在众人面前一一扫过。 头牌带着捕快一步步走进人群中。 他苍白着脸,柔弱不堪的身体带着镣铐,几乎不堪重负。 苏郁见他这幅我见犹怜的样子,在心底为他默默心疼一秒。 然而下一秒,他就后悔了。 因为头牌纤细白皙的手指,正微微颤抖但精准无比地指着苏郁的脸,接着是一声掷地有声的指控。 “是他!” 几乎就在一瞬间,穆追远就迅速反应了过来。 苏郁被周遭投来的目光闪得头脑发蒙,电光火石间感受到穆追远的拉扯,一句“干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就被拉着从窗户一跃而出。 “跑什么?”苏郁有些抓狂,在耳边呼呼的风声里吼道,“这不等于默许了吗!逃逸!” 穆追远显然也很暴躁,脚下生风:“不跑就能脱罪了吗!做你的黄粱大梦!” 穆追远就算别的不说,轻功是没人敢说句不好的,此时苏郁被他带着全速逃逸,一张嘴就是一肚子冷风,只好闭口不言,脑子飞快转动。 如果他来这里真的只是喝花酒的,那冷静点跟衙门好好解释,或许还真能顺利脱罪,再收获一波抓错人的抚慰。 但是他们是来查某件的确可能拿不到台面上说的事。 穆追远直跑出了城外三十里,才停下了步子。 苏郁弯了腰大口喘气,半天说不出话来,穆追远无言地看着他,半晌评价道:“你这个体力,赶紧把老大的位子让贤算了。” “我就算让,”苏郁喘了两下,“你也不是贤。” 穆追远笑了笑,四周查看了一下:“追不上来了,就衙门的那帮废物。” 苏郁差不多缓了过来,直起身子道:“你要对衙门讽刺到什么时候。” “到这帮废物都回去种田的那天。”穆追远应了一句,拉过苏郁,躲到小道边的树林里,“找个空旷点的地方。” 苏郁跟在他后面走了一阵,开口道:“我不会明天就成了天字第一通缉犯了吧?” “难说。”穆追远四处打量着,“老胡肯定瞒了我们不少东西。” 苏郁想起胡不归,感到一阵心痛:“我错了,我该听他的话闭门不出的。” 穆追远听到他这么说,回头瞥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怂,还闭门不出,你大小姐吗?” 苏郁眯了眯眼:“你才是有问题吧?你这一副恨不能有今晚这遭事的样子?” 穆追远没回答他,而是弯腰理了理身前的一片杂草枯枝,露出一个山洞来。 “就算闭门不出,麻烦也肯定会找上门来。”穆追远说完这句,一猫腰钻进了山洞中。 苏郁愣了愣,才低头跟了进去。 山洞虽然很窄,不过最深处倒是还算空旷,当然最重要的,是足够干燥。 穆追远查看了山洞内的情况,又折了出去,但很快就抱着一堆树枝干草回来。 “这里足够通风吗?”苏郁有些担心。 “你过来这洞口,嗖嗖的穿堂风了。”穆追远麻利地做好了篝火。 苏郁盯着跳跃的火光:“你说他们会不会找我们七杀堂的麻烦?” “谁敢?”穆追远皱了皱眉,“虽然我们不怎么涉足江湖事,但好歹算是有势力的,官府最不爱牵扯草莽,不会随随便便跟七杀堂结仇。” 他抬眼看了看苏郁:“把我俩追到穷途末路还是很有可能的。” 苏郁一张脸都拧了起来:“那我不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吗?” 穆追远没说话,神情有些凝滞,看出来是在出神。 “喂?”苏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晃到第五个来回的时候,穆追远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苏郁挣扎了一下,却没挣脱开。 穆追远保持着这个姿势发了半分钟呆,才回过神来,松开了他。 苏郁坐回原位,盯着穆追远的脸,不由戒备了起来。 自从刚刚出了这件意外,这个人就总有哪里怪怪的。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对着闪动的篝火足足各怀心事沉默了快一个钟头。 打破这段漫长的沉默的,是一阵急促的狗吠声。 “是锅贴。” 苏郁能认出老幺养的那只大黄狗的叫声。 锅贴对七个师兄弟都非常熟悉,能找到这里丝毫不奇怪。 “它要是被抓了,倒真是投靠敌军的第一把好手。”穆追远无奈地吐槽了一句,拉住苏郁不让他妄动,直到锅贴叫得实在是锲而不舍,只好起身出去。 “锅贴???”苏郁哑着嗓子蹲下来,见锅贴脖子上的链子已经被扯断,只剩下一截拖在身后,而它原本金黄色的皮毛已满是血污。
第38章 师兄,吃饭啦(三) 苏郁慌忙低下身查看了一番,都没有发现半点伤口。 “家里出事了?”苏郁脑子里嗡得一声,抬脚就想往回赶。 “你干什么!”穆追远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语气在发抖。 “你才是在干什么!”苏郁一把甩开他,“从进了这个山洞你就不对劲,现在明显家里出事了你还拦着我?” “就算如此。”穆追远的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能听出来他在努力地压抑自己的情绪,“也不能现在贸然跑回去。” “我们就在不久前逃避抓捕,现在又是白天,城内一定戒严,要回去也得晚上。” 苏郁满眼都是锅贴身上的血污,对穆追远的话根本听不进去。 “你现在回去就是送到衙门去!那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虽然苏郁现在对穆追远的话都是半信半疑,但好歹还有点理性的思考能力。 他的话的确没错,他们做杀手的,从来都是夜里的高手。 苏郁抱起锅贴,径直越过穆追远,进了山洞里。 他仔细地擦着锅贴身上的血污,但因为周边没有水源,怎么擦也弄不干净。 苏郁的手在抖,说他不害怕是不可能的,毕竟这可能宣告着各种血腥的场面,而如果不是在从前几个世界也算是经历过不少,他会比现在更加惊恐。 穆追远整个人的气场都颓了下来,一直垂着头坐在一边,偶尔抬起眼来,也是直直地看着锅贴发呆。 此时苏郁已经确定他一定有什么瞒着自己了,不过他没再开口问,他知道问了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时间一点点熬下去,终于熬到了夜幕降临。 苏郁把锅贴脖子上的半截链子拴在了山洞里的一块石头上。他做这件事的时候也纠结了很久,因为一旦他们也出了事,狗子就会饿死在这里,但如果 不拴着他,它绝对会跑出来跟着他们,更为危险。 苏郁起身,看了一眼一脸死灰的穆追远,径直出了山洞。 穆追远一言未发,不过也默然跟在后面。 两人提起轻功,从城墙上悄声跃进。 宵禁过后城内几乎没有行人,只有偶尔出现的巡夜捕快,似乎并没有因为苏郁的潜逃而有什么大的影响。 饶是如此,苏郁也不敢放松警惕,毕竟眼下有人摆明了要算计他,肯定不可能善罢罢休。 行到七杀堂附近,穆追远先走在前面,忽然脚步一顿,拉着苏郁上了附近一座酒楼的楼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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