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言之,他们需要找到郑晓梅供养的小鬼本体。 “如果不在这儿怎么办?”沈司星目露忧虑,“他们应该还有其他房产,但我不大清楚位置。” 陆廷川摇了摇头,手腕翻转,变出一张符纸,再掐了一道令人眼花缭乱的法诀。 哗! 银蓝火光瞬间点燃符纸,将之烧成灰烬。符灰飘落到地上,形成一个鬼脸似的恐怖图案。 沈司星眼皮一跳,躲到陆廷川身后。 “我们运气很好,她还没来得及转移镀金婴尸。”陆廷川略松口气,“如果换个隐蔽的地方,想在十天之内找到就有些困难了。” 沈司星壮起胆子调侃:“我还以为你是无所不能的。” 陆廷川垂眸,看沈司星一眼,拨开他颈侧的碎发,怀念又庆幸地说:“沈司星,我也没有你想的那么无所不能。” 倘若他真的强到从心所欲的程度,他们就不会分开上千年的时光。 万幸,他和沈司星找到了彼此。 沈司星溺在陆廷川温柔容让的目光里,脑袋晕晕乎乎,片刻后,才想起来现在不是跟陆廷川拉拉扯扯的时候。 为防郑晓梅提早回家,他们兵分两路,从大平层公寓回游动线的两头去寻找镀金婴尸的踪迹,互相约定如果遇到危险就出声示警。 沈司星取出桃木剑,从客房到书房,挨个翻找柜子和抽屉,连主卧浴室智能马桶的水箱都没放过。 走进衣帽间,沈司星眼底红光一闪,顿住脚步。 衣帽间杂乱如飓风过境,奢侈品包装散落一地,包柜和珠宝柜空了一半,不知是被郑晓梅搬走了,还是变卖了。 然而,在房间角落,半透明的包柜附近,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婴儿身上的爽身粉味,奶香奶香的,浓郁而甜腻,在那之下还隐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腐臭。 那是尸体散发的死气,无论炼制时加了多少药材、香料,都无法掩盖的恶臭。 他打开包柜,半蹲下身,取走几只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皮包,观察良久,才用桃木剑轻轻一戳,卡入柜子背板的一道缝隙。 沈司星眉心轻蹙,手腕稍稍用力,那块木板就悄无声息地滑到一旁,一股尸臭钻入鼻腔,露出里面藏在墙体中的一座神龛。 神龛仅比沈司星的膝盖高出一截,赭红木板犹如干涸的血液,前面的供桌上摆了几支烧到大半的蜡烛,烛芯熏黑,弥漫着一股焦味,果盘里盛着小孩儿爱吃的奶糖和曲奇饼干。 沈司星定睛一看,饼干边缘有几道模糊的牙印,牙齿米粒大小,就好像真的有个小娃娃捧着曲奇饼干啃过一般。 可是,神龛里空无一物。 “嗯?” 倏忽间,沈司星背后一凉,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挥剑向后扫去。 哗啦—— 身后的香水架子倒下,香水瓶碎裂一地,各式各样的花果香、脂粉香融合,叫人头晕脑胀,暂时遮盖住屋内的尸臭。 沈司星抬头,一道眼熟的小身影倒挂在水晶灯上,洋娃娃大大的玻璃眼珠牢牢地盯着他。 “果然是你。” 洋娃娃下巴的球形关节一张一合:“这是我家。” 沈司星懒得跟他争辩,挽了个剑花,剑光一闪,直刺洋娃娃而去。 洋娃娃体格小,身形又灵活,蹬了一脚水晶灯,就落到不远处的沙发上。 水晶吊坠叮铃作响,剧烈摇晃。 沈司星直接召唤出厉鬼邵建国,想故技重施控制住洋娃娃。 可那洋娃娃吃过被邵建国夺舍的苦头,自然不可能再掉到同一个坑里去,脑袋扭过九十度,避开邵建国的视线。 转瞬间,他们就过了好几招,衣帽间遍地狼藉,没了下脚的地方。 阴毒的鬼气如同地下河水,不多时,就让沈司星浑身冰凉,冷汗涔涔。 他闷哼一声,抬手捂住了剧痛的肩膀,眉头紧拧,心里清楚在这片皮肤之下是一团黑黢黢的鬼气,在不断汲取他的气血和法力。 洋娃娃自以为得计,咧开嘴角,狞笑道:“沈司星,你快要死了!” “是么?”沈司星低着头,睫毛颤动,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洋娃娃顿觉不妙,可不待它反应,衣帽间内就风云突变。 噼啪! 一团拳头大的雷云从洋娃娃身后袭来,电光滋啦作响,照亮阴暗的房间。洋娃娃本能地想躲,可无论它怎么左冲右突,那团雷电都像吃定它似的,不紧不慢跟在它身后。 “呃啊啊啊——!” 洋娃娃发出一声惨叫,还是被闪电劈中,小小的身躯被银白电光吞没,弥漫开塑料点燃的焦糊味。 噗通,洋娃娃掉在地毯上。 它僵硬地扭过头,就见一位仙姿佚貌,气质出尘的青年悄默声出现在门后。 青年长发及腰,五官线条柔和,看向洋娃娃的表情却格外冷漠。 眼神里充斥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杀意。 “师父。”沈司星捂着肩,挪步到陆廷川身侧,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陆廷川嗯了声,心下明白,眼前的洋娃娃就是他们找寻半天的镀金婴尸。 他两指并拢,凭空凝聚剑气,一柄纯白的长剑蓦然出现在他手中。剑尖飘逸出的一丝剑气,就让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嗡嗡震颤。 洋娃娃遍体生寒,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完全被陆廷川的气势压制,损坏的关节无法修复,再也不能动弹。 这人到底是谁? 它知道沈司星不好对付,但怎么也想不到,沈司星背后还有高人相助! 该死,该死该死…… 要是被妈妈知道,会对它失望吧。 想到这里,洋娃娃就生出一股莫大的戾气,下巴咔哒咔哒张合,一字一顿地说:“绝对不能,绝,对,不,能,让沈司星活着离开!” 它两脚着地,霍然起身,球形关节挤压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陆廷川泰然自若,两指并拢划开剑弧,不留情面地挥向洋娃娃心口。 但是下一刹,洋娃娃就以一个鬼魅的速度,倏地蹿上天花板,踩住水晶灯,摇晃几下,借由惯性直扑沈司星而来。 沈司星没料到这镀金婴尸居然如此大胆,肩膀一时剧痛,闪避不及,勉强往后退开半步,却还是被洋娃娃挂住袖口,扒着手臂往上攀爬,两条冰凉细弱的胳膊搂住他的脖子,死死勒住。 “唔……”沈司星险些窒息,随后,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 脊背皮肤下的鬼气凸起,显出黝黑的实体,好像个浸泡在羊水中的畸形婴儿。 沈司星浑身发毛,终于洞察到洋娃娃的目的—— 真正的镀金婴尸在他的身体里! 洋娃娃把他当作了某种培养皿,用他的身体滋养镀金婴尸,吸干他的玄冥之气,只要洋娃娃一死,就能顺遂自然侵入他体内,让镀金婴尸破开肌肤降临于世。 所谓泰国小鬼,镀金婴尸的诅咒,其真相毋宁说是诅咒,不如说是寄生。 洋娃娃张开口,就要咬向沈司星的肩膀。它的树脂皮肤之下,竟然是两排人类的牙齿,虎牙尖利,牙龈殷红,看起来很是怪异。 沈司星甩脱不开洋娃娃,这时候,用其他手段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寄希望于陆廷川反应够快,把对向洋娃娃的剑,转向真正的怪物。 剑光在半空停滞。 陆廷川回过身,见状,略为吃惊,对上沈司星惊恐的目光。 见沈司星微微摇头,陆廷川立刻心领神会:“原来如此。” 洋娃娃的尖牙距离沈司星的脖颈仅差一厘,陆廷川手指屈起,倏然一扫,剑光就凌空扭转,荡开凌冽的阴风,斜插进沈司星和洋娃娃之间,穿刺过那片隆起的肌肤。 瘤子蠕动。 滴,嘀嗒…… 血液滴落,没入地毯。 洋娃娃摔落在地上,四肢关节扭曲,脑袋歪在一边,只有眼珠子勉强得以转动。 沈司星双手杵着桃木剑,跪倒在血泊里,纵然疼痛难忍,但四肢百骸一阵轻松。 黑漆漆的鬼气从沈司星体内涌出,勉强凝结成一个婴儿的形状,又被陆廷川袖间卷起的阴风吹散。 “嘻,啊啊啊啊啊!” 洋娃娃见大势已去,爆发出骇人的尖叫,满屋灯管碎裂,玻璃窗炸开蜘蛛网纹,花瓶嗡嗡颤抖。 沈司星耳膜一阵生疼,刚想挥剑给它一个痛快,身后就响起一道尖利的女声:“沈司星?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这里?!还带着外人进来,不怕我报警吗?” 郑晓梅一手搂着襁褓,一手拎着包,等她看清屋内的情形,便吓得手上一松,皮包落在地上,当即被碎玻璃划破娇贵的小羊皮。 沈司星没回答,默不作声地让陆廷川帮他包扎好伤口,搀扶着陆廷川的手站起身,眸光清明,冲郑晓梅勾起一道讥讽的弧度。 “郑阿姨,我来家里取点东西,一不小心……发现了这个。”沈司星说着,还掏出手机,咔嚓,拍了张照。 他拎着手机,转过来给郑晓梅看。 包柜大敞,里面的神龛阴森可怖,地板上还躺了个气息奄奄的洋娃娃。不用说,稍微懂点皮毛的普通人都能知道那娃娃的用途。 “我……”郑晓梅结结巴巴,脸上写满了阴谋被戳破的惶恐不安,“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假如她养小鬼的事被沈司星传出去,等老沈死了,她在圈子里的名声也完了。 外人不会在乎,她养小鬼究竟是为了报复沈司星,还是求财,求桃花,求容貌,只会口耳相传,说她养了泰国小鬼,不但克疯了亲儿子,而且还克死了二婚的丈夫。 到时,她跟沈司星过去的遭遇不会有任何区别。 她紧紧抱住怀里的孩子,嫌恶的目光落在洋娃娃身上,心下恨恨道,没用的东西,杀沈司星那小子都杀不掉,亏她还从泰国花重金请来,哪想到是废物渣子,一点用都没有! “郑阿姨,你真不知道?”沈司星眨了眨眼,看上去单纯无辜,语气却带了些诱哄的意味。 “不知道,不知道,都说了不知道!”郑晓梅急于甩脱干系,口不择言道,“肯定是你爸干的,沈家河那人,你又不是不清楚,他最信这个。” 地毯上,洋娃娃玻璃眼球里的光芒暗淡下去,死气沉沉。 郑晓梅被它看得后怕,抱紧襁褓中的幼子,一口咬定:“我从来没见过它。” 洋娃娃还能为了郑晓梅所谓的母爱倾其所有,郑晓梅却巴不得撇开干系。 人和鬼的差别,有时只在一念之间。 “好吧。”沈司星仰头看了眼陆廷川,语气仿佛很是失望,“阿姨,你不知情就好,这东西阴邪得很,千万不能碰。” 郑晓梅梗着脖子,狠下心:“你帮我处理了吧,家里被弄成这样,怪吓人的,中介要是看到,房子该卖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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