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现咸水湖之后,张祺就定下了每隔半个月定期出行的计划,探索一下雚谷中未知的区域,寻找新的生活资源,且一直坚定不移地实施。 半个月转瞬即逝,又该出门了,这回张祺却是有些头疼,两只鸡仔得定时喂养,要是自己外宿两三天,那鸡仔岂不是要饿个两三天,能顶得住? 已经养了这么些日子,张祺可舍不得,他考虑良久,做下决定——出行的计划不变,但今晚一定赶回来,只饿个一两顿不妨事。 这样决定,张祺便准备了足够的牧草放进鸡笼,又放上了水,然后才在两只鸡仔送别似的“咕咕嘎”叫声中离开小院,前往未知之处。 为赶时间,这次张祺也爬上了泰山的背脊,令它全速赶路。 这点分量对于泰山来说就和鸿毛一样轻,得了表现的机会,它兴奋起来,前蹄尽力迈出,像一匹马一样狂奔起来。 张祺一时没有防备,被灌了一嘴的风,人还差点被颠下去。慌忙之中,他胡乱地抓住了泰山雪白的毛发,这才稳住身形。经历了最初的惊吓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迎风驰骋的刺激与潇洒。 一颗心吊在了嗓子眼儿,直到泰山减速停了下来,张祺的心跳才平复下来。他拍拍胸口,再去看几只崽子,顿时喷笑出声。 无忧的毛发已经被吹成了偏分,小布丁被吹出了鼻涕,唯独小绵羊,竟在泰山树杈一样的角上,睡了过去。它一向迟钝,钝到不知害怕为何物。 张祺滑到地上,转一圈,观察四周地貌。此刻他们正身处两座山之间的山谷口,地势低洼,又有山挡着晒不到太阳,所以十分阴凉湿润。 “哎哟。”无忧开腔,仰头看着头顶的两座山,那意思是在问:往哪儿去? 天黑之前得赶回去洞穴,张祺不准备再翻山越岭,他往山谷深处看去,说:“咱们往里面走一走。” 便由他打头,往山谷深处走去,因未曾有人踏足过,路上长满了齐腰高的野草。 小布丁钻进草丛,自告奋勇地走在前面探路,看到小坡或是石头,便仰起头“啾”一声,提供后边的张祺。 张祺手上拄着一根用得油光发亮的棍子当拐杖,用棍子拨开野草,又用脚将野草往两侧踩,强行分出一条路来。可他体重有限,这些野草又十分坚韧,往两边倒去之后又缓缓弹回来。这时,便由跟在后头的泰山去补上两脚。 所幸一路上地势平坦,走得十分顺畅,也没什么新奇的发现。往常若是进入林中,多多少少能发现一些用于果腹的果树、果藤,这一路上除了野草,什么也没看到。 埋头走了约莫一个小时,耳畔响起潺潺的流水之声,张祺一抬头,这才发现已经不知不觉走出了狭窄的山谷。眼前地势变得平坦开阔,一条小河横亘在眼前,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啾——”小布丁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了河边的草地上。它这一嗓子把睡饱的小绵羊也给喊醒了,小绵羊下地,也立刻追了上去,和小布丁打作一团。 此时正值中午,张祺也是累得气喘吁吁,饿得饥肠辘辘,他拍了拍背上的背包:“咱们吃饭吧。” 在河岸边解决午饭,张祺脱掉鞋子、卷起裤脚下了河,河水不深,最深处也只漫过膝盖,河里也有鱼。不过他已经看不上这些肉少又难抓的小河鱼,没打算抓。 除此之外,便没别的了,和雚谷那条小河一个样。 张祺在额上搭凉棚,眯起眼朝上游看去,又朝下游看去,除了山就是山,压根也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估计今天什么也捞不着了,张祺掐着髂骨回到岸上,说:“咱们往下游走走。” 小布丁反应最快,已经冲了出去。 张祺背上包,喊它:“走慢点,小心丢了。” 又走了约莫一个小时,张祺拄着拐停了下来,虽然时间还早,可他再也不想走了。累倒是其次,主要是走了一个多小时,没什么新奇的发现,河两岸除了石头就是草,走到天黑也没用。 出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食物或者可利用的物资,既然遍寻不着,就没有走下去的理由。 张祺想,看来还是得钻进山林之中才行,他盘腿坐了下来,说:“咱们原地休息会儿就回去。” 泰山和无忧都趴坐下来休息,小绵羊这一天里尽在那睡觉了,此刻精力充沛,去扑草丛里的虫子。 小布丁永远精力充沛,又去啃食河岸边的野草了。它跟小绵羊一样,一天到晚,那张嘴巴几乎不得闲。不过它又跟小绵羊不一样,小绵羊是食量大,一天必须吃那么多,而它则是馋嘴。但凡看到鲜嫩多汁的植株,都要去啃两口,将肚皮吃得鼓囊囊的,走起路来一颤一颤。叫它小布丁实在是一点都不冤枉。 小布丁吃什么都津津有味,比如此刻,不知在吃什么,竟咀嚼出吃豆子般嘎嘣脆的动静。 张祺偏头掠一眼,不由得顿住了视线。
第45章 木禾米 只见小布丁正站在一株芦苇似的植物前,仰头咀嚼垂下来的穗穗,“嘎嘣嘎嘣”作响。那玩意十分看着有几分眼熟,既像芦苇,又像水稻,还像薏米。 张祺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去,近距离一看,愈发觉得这植株跟薏米很像。不过薏米的植株通体绿色,秆直立而多分支,顶端长五六对小穗,显得有些杂乱。这株植物亦是秆直立丛生,但分支少,每一根分支也只长一根穗子。穗子上均匀地长着一串黄豆大小的果实,包裹在绿白相间的外壳之中。 张祺摘下一粒,用拇指捻了捻,轻松捻开薄薄的外壳,一颗长圆形的黑色果实被挤了出来,同时能够闻到一股淡淡的清甜味。 张祺用食指和拇指捏起果实,凑到眼前仔细观察,看到果实的腹面有一条宽沟,形状像薏米,但整体看起来又像一颗黑豆。他低头,看着津津有味的小布丁,问它:“好吃不?” “啾!”小布丁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应了一声,接着又继续叼下一根穗子吃起来。 张祺犹豫了一下,把手中的果实塞进了嘴里,像小布丁一样,“嘎嘣”一声咬碎了果实。 虽然闻起来一股淡淡清甜味,但吃起来却并没有甜味,只能品出一丝淡淡的香味和明显的粘牙感。 这感觉非常的熟悉…… 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已经半年没吃过米饭的张祺猛地想起来,这不就是谷物的味道吗!与此同时,他也想起《山海大荒记》中的一个情节:崇日在河谷边发现一种长稻须结黑色果仁名叫木禾的植物,但因觉得味道欠佳且又难以下咽,便放弃了用它充饥的想法。 这个情节短到只有两句话,所以张祺一时之间并没有想起来,但他尝过果实的味道之后,猛然想了起来。 因为木禾也是《山海经》中的一种植物,所以他在阅读小说的时候曾经查过《山海经》原文。 原文是这么说的:“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上有木禾,长五寻,大五围”。 意思是:昆仑山方圆有八百里,高有一万仞。山顶长着一种叫做木禾的植物,高达五寻,需五人才能合抱住。 五寻就是九米,原文中木禾得有一棵树那么高,有五人合抱那么粗。但作者大概是觉得这样显然太夸张了,所以在小说中进行了修改,木禾就只是一株不怎么起眼的谷类植物,甚至崇日都不稀罕多瞧上一眼。 崇日不稀罕,张祺可是惊喜到几乎想大喊出来,他已经半年没吃过任何谷物了,十分想念大米饭香香黏黏的滋味。如今发现了谷物,就意味着可以蒸饭可以煮粥,可以补充每日所需的碳水化合物。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这木禾并不适合人类吃,至少也能拿来饲养鸡仔。 口腔已经源源不断地分泌出口水来,张祺抬头看一眼,河滩边密密丛丛长了一大片木禾,一眼都望不到头。他毫不犹豫地站起来,放下身上的包,开始弯腰拔木禾。 无忧和泰山都被他一惊一乍的样子弄得有些发愣,无忧茫然地张口:“哎哟。” 张祺这才想起,自顾自高兴,没跟崽子们说清缘由,便开口解释:“这东西应该能吃,咱们带一些回去试试。”无忧和泰山了然,便也跟着一起拔。 张祺也不心狠,攒了有一捆,便打道回府。反正木禾就在这里跑不了,当务之急是试一试木禾是否真的能吃,如果能当做主食,以后能省不少心。 由于泰山这个“交通工具”十分给力,回到小院时间还尚早,张祺给两只小鸡仔加食、加水,来不及擦一把汗,就迫不及待地盘腿坐下来,开始摘木禾穗。 小时候他经常帮爷爷奶奶摘毛豆,这活十分擅长。 其实应该有更简单的方法脱粒,比如用木棍敲打,但张祺等不及,还是用了笨办法。 张祺安静摘木禾果实,崽子们该睡的睡,该吃的吃,该野的跑出去野了。晚霞披照进小院,张祺才发觉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捶了捶腰,看着一大碗木禾果实,脱壳是来不及了,晚上再说吧。 晚上,张祺生起篝火,给木禾果脱壳。起初用手剥,没一会儿就失去了耐心,主要是果实个头不大,不好拿捏,就好比给玉米粒剥衣,太为难人。 后来张祺就想出了办法,抓一把放在手中,用两只掌心去搓。这个方法挺好使,就是有些费手,掌心被磨得火辣辣的。幸好也不多,忍忍也就脱完了壳。 张祺惦记着木禾米,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起了床。他把木禾米清洗一遍,然后用冷水泡着,又赶忙去生火烧水。 锅里的水开了,他把木禾米倒进去,便只管添柴。 水快烧干时,张祺夹了一颗进嘴,半软不硬还没熟透,但已经能尝出淀粉软糯粘牙的清甜味。他又往锅里倒些水,添柴继续煮。 第一缕阳光照进院子里,崽子们醒来,木禾米也煮熟了,散发出一股谷物特有的香味。 木禾米不像大米,煮熟之后便会膨胀起来,然后粘在一起,它还是一粒粒的,像一锅黑豆。 张祺挑了一筷子,鼓着腮帮子吹了两下,不等凉透便放进嘴里。还有些烫,舌头来回拌了好几下,才敢咬下去。咀嚼两口尝了味道,灵魂都要升华了,味道鲜甜,口感软糯中带着筋道,正是谷物的味道,可又比张祺人生中吃过的任何谷物都要美味。 张祺忍不住连连下筷子,没一会儿便吃掉了一大半,直到无忧走了过来,他才反应过来到自己吃了独食。分量本就不多,这下锅里只剩下三四口。他赶忙挑起一筷子递到无忧的嘴边:“猴哥,尝尝味道。”他又解释起来,“我一时没忍住多扒了两口,本来分量也不多,今天咱们继续脱粒,争取晚上煮上一大锅。” 无忧应道:“哎哟。” 味道实在太香,泰山、小绵羊、小布丁都围了过来,咂巴着嘴,一个个都一脸垂涎欲滴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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