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稚闭眸。 他能清晰地察觉到,已经贵为一国之君的涂曜,兴奋又忐忑地将手搭在自己腰际,察觉到自己没有挣动,才渐渐闭眸睡去了。 楚稚闭上眼眸。 把淡淡的酸涩咽回去。 大婚在即,这样的夜晚,已是屈指可数。 * 这日刚用罢午膳,姝儿便鬼鬼祟祟地走进来:“公主,有好些将军们在外头等待通传,看样子像是陛下让他们来的,只是不知找您有何事……” 楚稚一推门,便不由得一惊。 庭中站了五六个男子,都是涂曜倚重的将军和近卫,连陆徽和小武也在其中。 这些戎马出身的军人成群结队的站在门外,看到楚稚出来,齐刷刷单膝跪地:“拜见夫人。” 虽然涂曜已经称帝,他们聚在一起时,仍然习惯称涂曜为将军,自然便用夫人称呼楚稚。 楚稚一时间有些无措:“……你们这是?” 陆徽笑盈盈的道:“陛下和公主大婚在即,我们几位特意过来拜贺。” 楚稚疑惑:“是陛下……” “不是将军让我们来的。”卫凌笑道:“是我们早就听闻夫人危难时入宫,和将军里应外合一事,所以想瞻仰夫人风采——” 楚稚听他们说起此事,耳根热辣辣的推辞:“……那也不算什么,还是诸位将士之功……” 几句话说下来,这些粗人忽然意识到一事:“我们冒昧前来,没有打扰到公主吧——” 楚稚温文的笑了笑,声音清越:“无妨,各位将军来花厅用茶吧。” 众人皆是一怔。 他们将军夫人的气质不似一般贵女般娇柔,一举一动却有说不出的清隽优雅。 纵使如今涂曜称帝,雍国比楚国强盛颇多,公主仍是不卑不亢。 即使是他们这些粗人,见到她,也不由得放软了声音,生怕惊扰了这谪仙一般的人儿。 不愧是他们将军的眼光…… 这些将军们都是直肠子,不待楚稚问清来意,已经开始畅所欲言了。 “夫人……我们将军只是看起来冷了些,其实对身边人没得说……” “是啊是啊,而且我们能察觉到将军很在意您,这些日子,将军和我们在一起时,都不一样了……” 楚稚:“是不是笑得都比之前多了?” 将军一怔:“公主怎么知道?” 演过五部霸总剧并深谙其中套路的楚稚:“……” 看来这些人,是担心涂曜生性寡言和自己相处不好,才特意来此地。 楚稚微笑着和他们对谈,心里却不禁想到,涂曜一定是格外得属下爱重的将领。 若非如此,这些人又怎会如此上心,生怕他们的将军被自己欺负了去。 “还有更重要的呢——”小武插嘴道:“仙女姐姐,你也知道那些权贵都喜欢玩些新鲜的,什么姬妾相公的……可俺们陛下都不喜欢,从来没见过他身边有什么莺莺燕燕……” “对对对……”立刻有人附和道:“公主,我们将军从来不沾染那些脏东西的,虽说雍国有不少人喜欢相公,但我们将军却对此深恶痛绝,您大可不必担心……” 楚稚指尖一顿:“……深恶痛绝?” “没错没错。”有人又笑道:“我们将军啊,古板得很,即使贵为天子,也是想老婆孩子热炕头……” 小武来了一锤定音:“没错,陛下这么洁身自好,属下就觉得,他该找到一个好人。” “温柔知意的美女。”那些人又笑道:“嘿嘿,果然对我们将军不薄,遇到了公主。” 楚稚一直挂着淡笑听着,心头却越来越寒。 涂曜想要的……很简单吧。 两情相悦的女子,生儿育女,相伴一生。 可这么简单的愿望,却不是自己能给予他的。 深埋在心底某个角落的希冀,似乎一点点燃成了余烬。 算来,离自己离开雍国也没几日了。 多思无益。 等离开雍国……一切就都会过去吧。 * 涂曜已经是执掌雍国的君主,但看向自己的眼神仍然灼热似火。 楚稚方洗完澡,只松松散散穿了衾衣,白皙的锁骨沾了水汽,月光洒在他微扬的泪痣下,如濯水夜荷般清绝。 涂曜死死盯过去,目光一寸一寸划过眼前人。 被这眼神盯得无路可逃,微微侧了侧身。 谁知涂曜忽然道:“别动,让朕好好看看。” 涂曜举着烛台靠近,借着烛火疑道:“公主的喉咙怎么肿了?是不是最近太累上火了?” 楚稚心里一颤,忙用手遮掩住,又气又急地躲避:“说好了大婚之日再见,陛下怎么从不守诺?” 他这几日香料用得不够,男子的特质比前几日更为明显。 涂曜又总巴不得贴在自己身上,这么下去早晚有一日要出事。 涂曜关心被拒,也不悦了,负手道:“你怎么比宫闱阵地还难攻克?比天山上的寒冰还难暖热?朕今日忙了一整日,来此地只是想来看你一眼。” 他这辈子没有攻略不下的城池。 公主这模样,倒勾得他愈发想要一探究竟了。 楚稚悄悄到了床榻之上,利用床幔和被子将自己掩住,放柔声音,硬着头皮拿出万年通用的借口:“非宝华不愿,只是想在大婚时才和陛下亲密。” “好,今日就是新婚。”涂曜一掌将床幔掀起,肆无忌惮地哼了一声:“朕这就大赦天下,通告诸国——公主不必再羞怯了吧?” 楚稚转过头,顾左右而言他:“……陛下今日也累了,不如让宝华给您捏捏肩吧。” 他专门学过一段时日的按摩,手艺甚好,涂曜疲惫了一天,摁几下想必能转移心思。 谁知刚捏几下,手腕就被涂曜牢牢捏住,他蹭一声坐起来,揽住楚稚腰肢:“说,你今夜怎么这么乖?” “这不是看陛下疲惫吗?”楚稚咬定疲惫这两个字:“既然疲惫,就快些休息,明日还要早起上朝,免得更加疲乏。” 涂曜却没意识到楚稚在催他睡觉,眸色登时亮了。 “朕不累。”涂曜一笑:“狡猾的小丫头,朕就知道你口是心非,快说,是不是心里早就有朕了?” “……” 丫头和口是心非都出来了。 楚稚好笑,望着涂曜道:“知不知道你这种人在我们那儿,马上就能出书了?” 风靡一时的丫头文学,涂曜一定能让它再次大发异彩。 “是吗?听说楚国人才济济,本王这点儿学识,竟然也能出书。”涂曜不以为耻,反而沾沾自喜的扬眉道:“口是心非的小丫头,你就是看朕什么都好!” “……” 救命! 楚稚忍俊不禁:“你知不知道你这种人,在我们那里出门是会被人打的?” “不可能。”涂曜严肃道:“楚国上下,无人敢冒犯朕。” 楚稚语塞:“……” 鸡同鸭讲,完全说不通。 二人熄烛就寝。之后不管涂曜如何做,楚稚都是护裙子跟护命一样,永远都是四个字“婚后再说”。 “婚后婚后……”涂曜翻身,赌气道:“朕已经把该做的都做了,在诸国面前也早有婚约,朕想不明白,你为何如此拘礼?” 楚稚呼吸一滞。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侧便安静了下来。 这一夜,涂曜并未再接近。 自从那一夜之后,涂曜便从未来过,听说是独自歇息在了东暖阁的偏殿。 楚稚自嘲一笑。 男主甚是骄傲,也许前日在自己这里吃了闭门羹,从此以后便真的不来了。 谁知没过两日,姝儿便低声道:“陛下又驾临了……” 楚稚望了望外面的夜色,竟然是松了口气:“他怎么没直接来内室……” 话音一落,脸颊倒是有些发热。 因着涂曜每次夜晚登门,必是直入内室,这次登门的方式却如此温良恭俭让。 姝儿悄声道:“陛下说是……要给您送个东西。” 话音未落,脚步声响起。 楚稚抬眸,已看到涂曜挺拔高大的身影轮廓渐近,众人跪下请安后,纷纷悄然退出。 一室寂然,只剩下二人四目相对。 “你之前不是总说宫中的玉枕不舒服?”涂曜负手半晌,竟然如变戏法般取出一个白白软软的枕头,哼道:“这是天山之棉,朕亲手所填,全天下仅此一个。” 枕头填充了天山之棉,和现代枕头极为类似,触摸时手感柔软温暖,用力摁压会缓缓回弹。 形状却不似一般枕头,仔细看去,竟是个小羊形状,惟妙惟肖,该有的地方都有。 楚稚大感意外,没想到涂曜沉着脸过来,竟然是给他送枕头的。 还是这么可爱柔软的羊枕。 “朕就是属羊的。”涂曜看着楚稚爱不释手的模样,得意道:“公主枕着它,就像是枕在朕身上一样。” “……” 涂曜的一举一动,果然大有深意。 楚稚抚摸羊尾巴的手登时一顿,凝望着那个五脏俱全的羊枕,耳根涌起滚烫的绯色:“……幼稚鬼。” 涂曜挑眉道:“朕的属相,都没有对外头人说过,你要替朕保密,还有这个枕头,也莫要让旁人看到。” 楚稚嗯了一声,转过身,唇角却不由得上扬。 他以为暴君定然是属老虎一类的猛兽的呢,竟然是小羊。 还不让自己往外说,看来是自己也知道丢脸了。 洗漱之后,已经看到涂曜不请自入,径直躺到了自己的床上。 “朕可不是来贴你的。”涂曜别扭地抬起下巴,哼道:“朕亲手所做的这枕头这么舒服,全天下仅此一个,朕也要枕。” 楚稚忍俊不禁,为了维护某人仅存的尊严,低低嗯了声:“知道,你是来蹭枕头的。” 涂曜环住楚稚的腰身,渐渐安稳地进入梦乡。 楚稚转过身,凝目望向涂曜。 自己还记得他铁甲染血,凛然生威的模样。 可如今,他却别别扭扭,又一次次笨拙地,想要贴近自己。 月光下,涂曜闭目安睡,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双唇还是上扬的。 脑袋枕着自己亲手做的小羊枕头,怎么看怎么像个黏人的幼稚鬼。 “幼稚鬼,磨人精。”楚稚望着沉睡的涂曜,轻轻自言自语道:“曜咩咩……你是志在天下的人,所以陛下一定会很快忘记我的,对吗?” 作者有话说: 众所周知,娶了男后的曜咩咩对男人深恶痛绝!! 有人即将变疯狗预警--
第24章 雍国除了准备陛下大婚,暗中还调停着另一件婚事。 不过这桩婚事,却让不少人焦头烂额。 六王涂跃如患了失心疯一般,非要立一个小太监为正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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