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这点人,又能坚持多久? 梁王怒火冲天,虎目环视大声吼道:“弃械者,杀无赦!给本王冲上去,将这沈氏小儿给本王抓住!” 然而,此令一下,只有几人身形微微一晃。发现其他人都不动之后,也停了下来。 梁王不甘,又喊了两遍。 仍然无人听从命令。 谢世渊下马跪倒在地,怆然大呼道:“王爷,人心已至如此,降了吧!” 晁通也跟着下马,大声呼道:“王爷,降了吧!” 铁甲军也纷纷跪了下去,齐声呼道:“王爷,降了吧!” 梁王赫连瑄闭上眼睛仰面朝天,许久之后,才长叹一声,颓然泣道:“开城门,迎北关军入城。” 命令一经传出,城内顿时响起一片惊天动地的欢呼。 梁王仰天长叹,泪流满面:就算不降能怎样?这欢呼声就是人心。 人心已经散了。 他,也彻底败了! 如沈绍安所说,向皇上诚恳认罪,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但是向皇上认罪,就等于向赫连瑾认输。 他还……做不到! 赫连瑄最后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楼上一脸灿烂笑容朝他挥手的沈绍安,低喝一声,“回府!” 楼下府兵散了,铁甲军也随着梁王离开,躲在窗子内侧墙角处的莫惟殊,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 云荆也悄悄吁了口气。 楼子里的十名影卫也多少都有点子过于沉默。 叛军一撤,沈绍安立马坐下自斟自饮,咕咚咕咚连喝了好几盏茶:激情表演这么久,说了这么多话,渴死爷了! 楼下街道上,很快响起声势浩大的脚步声:北关军,进城了! 莫惟殊神色复杂地看着坐在窗子边、探着身子跟楼下之人笑着打招呼的九哥。 桌子上还放着那把出鞘的剑。 他来之前,其实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的。 甚至他曾经也以为,沈绍安此番从北关回来参与平叛,是摄政王将功劳往他手里塞。 他知道摄政王不会让九哥置身于危险境地,此次他觍着脸跟着来的目的,就是想顺手沾点光。 九哥在北关的事,他也听说过一些,他的心里,也跟京城其他人一样,听过了,笑笑,便也罢了。 他真得没想到会是这么危险! 真正置身于千军万马包围之中,那些人,可都是叛军。 是随时都会暴起、垂死挣扎的亡命徒! 单是铁甲军刀锋上的寒光,已经让人肝胆俱裂! 可是九哥,面色不改,笑语晏晏,“谈笑间叛军分崩离析……” 如今看来,那些传说,还是有些含蓄了…… 等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直到天边最后一抹晚霞也隐入地平线,沈广安才带着副将找了过来。 沈绍安为三哥斟上茶,亲手奉上,道:“三哥辛苦了,情况如何?” “梁王、梁王妃,还有梁王世子皆服毒自尽。其他人,全部束手就擒。城内外投降的将士正在整编,发往京城的奏报,也已经上路了。” 沈绍安抻了抻腰,感慨叹道:“太好了,这个年,终于可以安安稳稳的过了。” 沈广安也感叹,“是啊,叛军投降,梁州的百姓,总算能过个安稳年。” 沈绍安又问,“谢忱呢?” “已经关押起来了。” “谢忱并无反意,若非碍于一个孝字,也不会跟着西昌侯来到梁地。而且,要不是他带我们进城……” “行了,知道你的心意。三哥会让人好好照看他的。” 沈绍安嘻嘻地笑,“多谢三哥。” 平叛之后有很多事需要处理。 梁州刺史被抓,还需等朝廷派遣新的刺史上任。 大军何时拔营回京,也得等皇上旨意。 劫后余生的百姓还没有从惶恐不安中回过神,梁州的新年过得多少有些安静。 除夕一大早,沈绍安和莫惟殊,带着酒菜和彪子,去州衙大牢探望谢家父子。 不过几日不见,谢世渊的头发已经白了大半,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十岁不止。 沈绍安的父亲沈时戬杀了谢世渊的亲弟弟谢俊臣,两家现在多少有点子深仇大恨在身上。 可是沈绍安又是唯一能让谢忱活命的人。 谢世渊目光复杂,沉默半晌,最后还是长叹一声,朝沈绍安深深揖首一礼,“多谢少将军恩义,我儿谢忱,就拜托少将军了。” “谢侯爷请起,我与谢忱,自幼相识,深知他为人,自是不忍看他受牵连。侯爷这声谢,绍安便受了,侯爷也请放心,绐安自会尽全力替谢忱斡旋。” 谋逆诛九族。 或许谢氏九族中,有些人连谢世渊的面儿都没见过。 确实残忍了点。 但这就是皇权! 神圣不可侵犯,犯之必死! 从大牢出来,莫惟殊将沈绍安的阿黄牵过来,问道:“九哥,我才打听了一座酒楼,做的酱猪头肉非常有名,他家的梨花白也香醇。今儿没事做,不如一起去喝一杯?” 喝酒嘛,沈绍安当然愿意了。 一听莫惟殊这么一说,嘴里口水立马泛滥,沈绍安一夹马腹,“那还等什么?快走吧。先说好,今儿你请,哥哥穷。” 莫惟殊嘿嘿一笑,“那是自然。” 到了酒楼前,两人刚下马,就见酒楼伙计正拿着扫帚赶人。
第141章 报恩别拜错了庙门 被赶的是一个素衣女子,旁边还停着一具尸体,尸体被一顶破席子勉强盖着,露出的脚趾已经发黑。 女子拿袖子蒙着脸,哀哀哭泣,“求哥儿不要赶奴走,如今这城里四处空空荡荡,奴家爹爹再不入土为安,只怕……” 伙计看到沈绍安,连忙躬着身子迎了上来,“沈将军,莫公子,二位里面请。” 沈绍安笑笑:这伙计,挺机灵啊,这么几天已经能认识他俩了。 那女子一听,一下扑上来,就跪到了沈绍安面前,“求将军帮帮小女子,小女子愿自卖自身,一辈子为奴为婢,报答将军,只求将军能助小女子埋了我父。求将军开恩,求将军开恩!” 莫惟殊歪着头,看到女子那张清秀可人的小脸,顿时凑到沈绍安耳边,小声道:“九哥,这女子,长得不赖啊。” 沈绍安白他一眼,“你喜欢你留着。” 莫惟殊小声嘀咕,“人家又没要我替她葬父。” 沈绍安低头看着跪在脚下的女子,冷声说道:“姑娘怕是拜错了庙门,爷没钱,旁边这个才是姑娘要找的真佛。” 一枚银锭子划过一道白光,落在他的怀里。 沈绍安用力瞪着莫惟殊,恨不得嘴里长出两颗獠牙,将这厮生吞了。 莫惟殊笑,“这不就有银子了?” 沈绍安用力咳了一声,将银锭子揣进自己腰封,道:“北关军平叛,城内百姓亡故者,都由北关军协助入葬。姑娘无需卖身,自去各城门口登记便是。” 说完,他后退一步,绕过女子进了酒楼。 那女子没想到这么好看一人居然如此不懂怜香惜玉,银子都拿在手里了居然还不肯给,顿时愣在了当场。 莫惟殊心里狂笑不止,又掏出一枚银锭子放在女子面前,道:“沈将军年轻面薄,不好意思呢。呶,银子是沈将军给你的,你拿着这些银子,给老父买副薄棺,还是赶紧让他入土为安吧。” 女子拿起银子,捧在手心放在胸前,对着早已进楼的沈绍安背影喊道:“多谢恩公。” 沈绍安很快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正泰十一年,正月初二。 皇上招北关军返京的旨意就到了梁州。 将梁州诸事交于新上任的梁州刺史后,沈广安带领大军踏上返京之路。 大军刚刚出了城,后面就有一拎着包袱的女子一路急跑着追了上来,“将军,沈将军!” “沈将军!沈将军请等一等!” 所有人都忍不住回头看,只见一身穿白色素服、头戴一朵白色小绒花、相貌清秀楚楚动人的柔弱女子,一路跑得云鬓微散、香汗淋漓。 略有些苍白的脸上因为跑得急,多了一丝红晕,为那张清秀的小脸平添了几分媚色。 走在骑兵后面的沈清纾打马走到女子身边,和声问道:“姑娘找谁?” 女子连忙屈膝一礼,道:“小女子乔瑛儿,除夕那日得游骑将军慷慨赠银,小女子才得以将亡父安葬入土。那日,小女子说过,沈将军大恩,小女子愿终生为奴为婢,服侍沈将军。” 她低下头,从包袱里取出一张盖了官印的纸,“这是小女子的卖身契,小女子已去州衙盖了官印。” 队伍里游骑将军好几个,姓沈的游骑将军却只有沈绍安。 看着卖身契,沈清纾嘴角抽了又抽:九叔还真是,走到哪儿招惹到哪啊! 怎么就没人哭着喊着给他为奴为婢呢? 还自己签了卖身契,又跑去官府盖了官印! 这相当于官婢了。 这决心下的,忒大了! 不过也可以理解,谁让九叔生得俊美无双,又年少有为呢? 孤身一人身处千军万马之中、刀剑加身而面不改色、谈笑之间不伤一兵一卒令叛军弃械投降。 这样传奇的人物,有哪个女子不动心? 他要是女子,他也爱。 沈清纾将卖身契还给乔瑛儿,指着前面那个银白轻甲的小将军,“呶,那个就是你要找的沈将军。” 乔瑛儿连忙道了谢,拎着包袱就追了上去。 沈绍安看着马下的女子傻了眼:什么情况这是? 几位哥哥和莫惟殊也都围了过来。 若论幸灾乐祸还得莫惟殊,津津有味向大家“科谱”了两人的这段“孽缘”,道:“哎呀九哥,你看人家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九哥要是还不留下人家,多伤了人家姑娘的心啊?” “滚啊!怎么哪都有你。”沈绍安斥了莫惟殊一声,转而对乔瑛儿道:“姑娘怕是忘了,当日并非本将赠银,而是旁边这位姓莫的公子。他可是当朝晋阳长公主的嫡长子,姑娘报恩,该找他才对。” 乔瑛儿目光微闪,犹豫片刻还是怯怯说道:“可那日,这位莫公子说银子是将军所赠。” 她见沈绍安面露不悦,连忙解释道:“将军一人救满城百姓,城内百姓莫不感念将军大恩。奴没有别的意思,只想报答将军。奴已签了卖身契,愿做将军的奴婢。将军若不喜,或是,日后奴坏了将军的规矩,便是将奴打死或发卖,奴也绝无怨言。若将军不肯收留,奴……” 说着,眼睛一红,眼泪就落了下来。 “就是啊九哥,一个奴婢而已……” 沈绍安怒瞪莫惟殊,将他剩下的话给瞪了回去。 他无奈一叹,道:“姑娘本是良家子,何苦自卖自身为人奴婢?我家不缺婢女,姑娘还是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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