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当时根本不用死,只要她为皇帝挡下一剑,以她的美貌,皇帝必定会对她恩宠有加。 可她还是死了,若不是对这个男人早就失望透顶,她又怎会做的如此决绝? 周季炀满头大汗脸色惨白如纸,跌跌撞撞后退几步,双膝一软无力跌跪到地上。 他双手捂住脸,低低呜咽着,泪水顺着指缝,不断地滴落到地上,“是我,没用,对不起阿鸾……” 赫连瑾脸上露出极致的厌色,声音沉静、语气冷硬地说道:“你滚吧,以后别再来了,我不想再看到你。” 他看也不看周季炀,提步往外走,“你若再敢出现在这里,我就杀了你!” 回到景轩,赫连瑾洗漱过,重新换了衣裳,将换下来的衣裳洗干净,晾在偏殿洗漱间的衣架子上。 刚到榻上躺下,殿外就传来御辇落地的声音,他忍不住勾唇冷笑:老皇帝来了,看来,要论不要脸的程度,还是自己更胜一筹啊! 他转过身面朝里,听着老皇帝进了宫门,走过院子,跨过偏殿的门槛,慢慢朝他走了过来。 他才慢慢转身,不紧不慢下了榻,在老皇帝身前不远处跪下,道:“儿臣不知父皇驾到,有失远迎,望父皇恕罪。” 皇上“哼”了一声,背负双手环视殿内,随口说道:“平身吧。” “谢父皇。” 老皇帝走到外殿,赫连瑾便也跟了出去。 殿内空空如也,积了灰的短榻案几被随侍之人擦拭的干干净净,又铺上了缎面垫子。 案几上小巧玲珑的香炉青烟袅袅,一股淡淡的龙涎香静静扩散开来。 等皇帝在外殿首位坐定,乾和殿总管吴福接过小内侍手里的茶,恭恭敬敬放在皇帝身侧的案几上,微弓着身子带着众人退了下去。 殿门也被随之关闭。 赫连瑾静静望着这一切,唇角微勾,露出一个讥讽的笑。 老皇帝抬手指了指下首处的凳子,等赫连瑾坐下之后才问道:“朕赐给你的府邸,去看过了?” 呵,上来就兴师问罪?他错了,他不该觉得自己比老皇帝更不要脸。 赫连瑾笑了,“回父皇,儿臣是去过一次。” “你去做了什么?” “挂了块匾额。不然,儿臣担心别人不知道那地方被父皇赐给了儿臣,再当做无主之地占了去。” 老皇帝气急,“你还把府门大开,又是何用意?!” 赫连瑾装出一副不理解的样子,问道:“莫不是府里遭了窃?那贼子偷了什么?” 他忍不住冷笑一声,“那些晒在湖底的小鱼干吗?” “你!……” 老皇帝到底还要点脸面,不知是被气得还是怎的,脸色微红解释道:“朕这段时间着实有些忙,就算给你修整府邸,也总要腾出些时间。” “啊,父皇还懂屋舍庭院修缮之道?”赫连瑾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儿臣并不通此道,不知到时儿臣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儿臣别的不会,拔拔草扫扫地什么的,还是能做到的。” “放肆!” 哟,这就恼羞成怒了? 赫连瑾呵地笑了一声。
第69章 赫连瑾篇10:滴血验亲 皇上被赫连瑾吊儿郎当的样子气得不轻,心里明白这是自己儿子对他这些年的不闻不问心有怨气,也不跟他计较。 他忍了气,缓缓说道:“北关之事,你可知道?” 赫连瑾笑着点了点头,“回父皇,儿臣去看望小太孙时,听东宫的内侍说过。” “所以赵弗去了一趟孙明德府上,孙明德就突然搜剿揽月山庄,将李义带走,是你授意的?” 哟,这么沉不住气,身为一国之君,不应该啊! 当初赫连瑾明知道瞒不过老皇帝的眼睛,还让赵弗去孙明德府上报信,目的就是要让老皇帝知道:梁王私底下做得腌臜事他全都知道,他现在可以不声张。但要想保住梁王的名声,得看老皇帝能拿出多少诚意。 赫连瑾冷笑一声,并未否认。 老皇帝死死盯着赫连瑾的眼睛,缓缓说道:“先是太子遇刺身亡,后有郕阳关遇袭失守,朕痛失一忠臣良将,再有孙明德抓捕李义,供出梁王参与了虐童案,这一环扣一环,计谋之深,令人惊叹啊!” 赫连瑾冷笑,“父皇错了,若无后面孙明德抓人,前面的才是环环相扣。儿臣敢问父皇,沈大将军殉国,父皇打算由谁来接任大将军兵权?” 朝中武将甚多,但真正有资格也有能力掌管北关兵马的,除了沈大将军,再就是齐瑞的舅舅、骠骑将军司马翀。 皇上面皮子狠狠一抖,一双苍老浑黄的眼睛死死盯着赫连瑾,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破绽。 赫连瑾丝毫不惧,冷冷回望。 他知道老皇帝宠爱梁王,昔日元后舍命相救之恩,早就被继后齐氏与后宫妃嫔的柔情小意替代。 太子深受朝臣拥戴,威望渐高,老皇帝早对太子有了忌惮之心。 便是太子遇刺身亡,他也没觉得有多难过。 如今梁王虐童致死事件被曝光,孙侍御史拿着铁证要求严惩梁王,老皇帝自然恼羞成怒,怀疑是赫连瑾从中作梗,想要给赫连瑾一点教训。 所以才有了那个破破烂烂的凌王旧府。 赫连瑾将那块破木板往大门口一撂、府门一开,老皇帝脸上就挂不住了。 他脸皮再厚,也怕世人说他不仁,连自己亲生儿子都容不得。 良久,老皇帝若无其事收回目光,端起已经冷掉的茶,又索然无味地放了回去。 沉吟片刻,突然问道:“你到底,是不是朕的儿子?” “哧——”赫连瑾失笑,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 老皇帝挺勇的啊,绿帽子也敢往自己头上戴。 皇上面色极为难看,还是固执地望着他。 好久以后,赫连瑾终于停下笑,将眼角笑出的泪花弹掉,幽幽叹道:“父皇这话,不该问儿臣。儿臣能够记得两岁时的事情已经异于常人。再早,或者更早,儿臣恐怕也无能为力。” 更早,早到什么时候?在他爹体内的时候? 皇上面露嫌弃之色,“堂堂皇子,说话怎可如此粗鲁不堪?毫无羞耻之心?” 他说什么了? 老皇帝自己心思龌龊,倒怪别人粗鲁? 赫连瑾冷冷一笑,“父皇说笑了,儿臣自幼,有人生没人养的,长成这样,不是很正常?” 皇上平放膝上的双手用力握起,良久才缓缓松开,轻声说道:“皇家血脉,不容混淆。朕并非疑你,而是需要给宗正寺一个交代。” 不是怀疑,又说这些作甚? 老皇帝又不是不知道,被皇上质疑过身世血统的皇子,凭你再折腾,就算最终证实了身世清白,也将终生被世人诟病,算是与那个位置彻底无缘了! 赫连瑾冷着脸一言不发。 老皇帝咬咬牙,道:“所以,朕要跟你滴血验亲。” 说完,他就扬声唤道:“来人!” 吴福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只普通的白瓷碗。 赫连瑾知道,老皇帝恐怕不止准备了滴血验亲。他的袖袋里,应该还有一颗慢性毒药,吃了会让人不知不觉间死去。 如果这次滴血验亲没有达到老皇帝的预期,那颗毒药,就会被强行喂给赫连瑾。 老皇帝看看赫连瑾,道:“这件事,除了我们三人还有宗正寺宗正,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碗是景轩的碗,水是刚刚从后院井中汲取的井水。吴福自幼跟在朕身边服侍,深得朕的信任。” 不让别人知道,等老皇帝、吴福和宗正寺宗正一死,以后若是有人质疑他的身世,自然也就无人替他证明了。 赫连瑾唇角微勾,丝毫不掩讥讽之色:老皇帝为了立梁王为太子,可谓费尽心机。给他挖这么大一个坑,偏还要摆出这番慈父贴心的虚假恶心模样,真当他是个傻的不成?! 皇上看着赫连瑾脸上毫不掩饰的讥诮之色,渐渐也有些说不下去了,朝吴福轻轻摆了摆手。 托盘上有把小巧的匕首,吴福将托盘递到赫连瑾面前。 赫连瑾连犹豫都没有,将手指放到嘴里,狠狠咬破,往碗里滴了几滴指尖血。 血液沾在他的唇上,趁着苍白的脸色,显得格外妖冶。 皇上拿起匕首,也在自己指端一刺,血入水中,不消片刻,便与之前滴入的血液慢慢融合在一起。 吴福惊喜,轻声呼道:“陛下,融了,融了!” 皇上脸上这才现出几分真切的笑意,呵呵笑道:“喊什么呢?朕看到了!” 挥退了吴福,皇上走到赫连瑾身边,无视他冷漠的神色,轻声道:“这些年,着实委屈你了。朕想过了,等大朝会,朕就封你为宁王。那座府邸,虽是破败了些,但无论是布局还是地段,都是京城中最顶尖的。朕会让工部仔细修缮,你有什么想法,也尽管提。” 条件摆好了,接下来,应该就是要求了。 果然,“瑾儿,如今太子殁了,朝中不能不立储君。那个李义,朕已命人悄悄处决,孙明德那边,朕也已经把话说明白。这件事,如今就算过去了,以后,谁都不要再提,你明白吗?”
第70章 赫连瑾篇11:监视 梁王是嫡子。 本朝一向以“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为储君选择标准。元后嫡子先太子已殁,立梁王为太子,算是天经地义。 如果朝臣和百姓知道梁王干出这种灭绝人性的事,一定会反对立梁王为太子。 不立嫡又无长,皇庶子好几个,谁都有继承皇位的资格。一旦争起来,朝臣纷纷结党拉派,拥立各自阵营的皇子。 到那时,恐怕会引发朝廷震荡、江山不稳。 皇上既然这么说了,孙侍御史那里,想必早就安抚好了。 赫连瑾若是识趣,自然皆大欢喜。若是生了不该生的心思…… 赫连瑾笑笑,“父皇放心,儿臣明白。” 老皇帝心慰,语气更加和蔼亲近,“瑄儿一向懂事,都是那齐瑞,自己胡作非为,惹了祸事还不忘拉上垫背的。瑄儿受他蛊惑,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已经认过错了,也拿出体己银子补偿了那蔡家。” 他长叹一声,“如今朝廷正值多事之秋。外有北郦大举进犯我大梁,内有前朝余孽蠢蠢欲动,沈大将军又不幸殉国。你们兄弟若能够和睦共处、兄友弟恭,朕也算能有一件心慰之事。” 赫连瑾满脸恭谨之色,束手而立一言不发。 老皇帝也不指望自己这个儿子能有什么贴心话,自说自话了几句,便带着人离开。 临行前总算还记得给赫连瑾留下一块出宫的腰牌。 赫连瑾看着手里的腰牌,心想:这样昏庸无道的皇帝,立这样祸国殃民的储君,这样糜烂不堪的朝廷,最终会成为鱼肉百姓的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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