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寻同样如上次那般拎着个沉甸甸的大石河,屁颠颠地搁到了齐鸢身边。 只是转眼看见齐轩身上那斑斑点点的红褐色血迹后,也惊得小脸一白,哆哆嗦嗦地指着三哥。 “三哥你、你怎么了?” “他没事,执行公务染了别人的血罢了。” 齐鸢朝齐轩略微颔首,示意对方先离开,随即他便温柔地把小齐寻抱到了腿上坐着。 他低头看见弟弟又皱着小眉头,人小鬼大地露出一副苦大仇深的神情。 这让他有些啼笑皆非,又有些心疼,伸手捏了捏小家伙微翘的鼻尖。 “寻儿别想太多,哥哥会将一切都处理妥当的。”齐鸢揭开食盒,这又是郁酲让齐寻顺便捎来内阁的糕点。 他随手捏起一块酥酪,塞进了小奶团鼓着腮帮子的小嘴里。 “寻儿,赵阁老的孙子在太学里是不是与你同窗,他的学业是不是有些让阁老失望?” 自从重生后,郁酲便不像前世那般僵齐寻幽禁在皇宫里。 而如最开始所承诺的那般,将小家伙送去了太学念书,还挑了好些才富五车的学士去做先生。 齐寻满头雾水地点点脑袋,在喉咙里轻轻嗯了一声。 “他就坐寻儿旁边,上次他默写不出先生教的新词,回家还被他祖父打了手心。” “那二哥教寻儿一个新词,寻儿教给你那小同窗,他便不会被祖父责骂了。” 齐鸢嘴角牵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拿指尖沾了杯盏里的茶水,再桌案上留下一行娟秀端正、却无端带着凌冽的字迹。 “至于本宫,本宫该去那些寒门出身的大人抚上,替陛下送去补品安抚人心了。” 齐鸢将齐寻放下来便站起身,略微颔首,侍立在侧的东篱便利落地出去安排车架。 皇后早就吩咐准备的贺礼很快被宫人搬上了马车,驶向了郁酲亲自提拔的第一位官员的府邸。
第78章 狡兔死走狗烹 齐鸢的凤辇才刚在赵咏的府邸前停下,这位赵阁老慌忙带着家中所有人跑出来迎接。 他看向齐鸢的眼神非常复杂,当初他与对方一并去过榆州调查私铸银矿一案。 那段时间的相触,让他根本没感觉齐鸢是那等心思不轨的佞臣。 再加上后来齐鸢屡次冒着帝王迁怒的风险,去救那些无辜的朝官与百姓时,他已不受控地逐渐打消对这位被帝王捧上朝堂的皇后的芥蒂。 只是今日,突然听见天子要将整个北凌的朝政权,交给齐鸢时他还是站了出来反对。 这毕竟是郁家的江山,又怎能交给一个外姓还是宫眷的人执掌。 “赵阁老脸色这般差,莫不是身体哪儿不舒服吧?” 齐鸢瞧见赵咏苍白的脸色,与满额黏溺的冷汗,秀眉微蹙,露出了一个忧心忡忡的神情。 他还是那副温婉亲和的模样,毫无身份芥蒂地上前,亲手搀起赵咏与他吓得哆哆嗦嗦的夫人。 “没、没有,殿下多虑了。” 赵咏赶忙缩回手,他自然清楚今日当街被兵卒处死的那些官员,都是今日在朝会上顶撞过齐鸢的人。 故而如今看着这个俊魅如谪仙的人儿,他却感到了背脊凉飕飕的发麻,对郁酲不知何时会迁怒下来的畏惧。 “赵阁老与家人怕是都听说了今日陛下命人做的事情吧,本宫今日来也是为了此事。” 齐鸢被他们迎着走进正厅,赵夫人胆颤心惊地不敢多看这位身姿挺拔的皇后殿下,恭敬地替对方斟了壶茶后便赶忙退了下去。 “本宫知道赵阁老也被陛下今日这番做法吓到了,陛下近来行事确实有些许偏激了,但陛下对赵阁老您的器重与尊敬是不变的。” 齐鸢端起茶盏轻轻啜饮了一口,金瓜贡茶,他眉宇微挑,看了眼难得显露出局促之态的赵咏。 对方夫人怕是把家中御赐的茶都搬出来给他喝了,那双眼尾斜挑的凤眸里的锐利便淡了两分。 “微臣明白。”赵咏为难地看了眼齐鸢,迟疑半晌,才咬牙重重地应声了。 只是他话音微顿,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道:“殿下您还得继续劝劝陛下啊,再这般下去对陛下很是不利,大理寺去拿人时,百姓都在喊陛下疯了到处杀人这样的话!” 他说到最后时,都因焦急拔高了音量,看见齐鸢平静的眼眸,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失态了。 “殿下恕罪,微臣冒犯了,只是微臣今日朝会上也并不是真心要为难殿下的意思,主要殿下如今虽是内阁首辅,可您终究背着个皇后的宫眷身份。” 赵咏想起今日帝王突然下旨,将朝政权易主的事情,就下意识苦口婆心地开始劝齐鸢。 “本宫清楚。”齐鸢将茶盏轻轻搁到桌案上,发出极轻微的一道磕碰声。 但落到心弦紧绷的赵咏耳中却好像惊雷般,听得他坐立难安。 “本最初前年少无知确实妄想过想要以后宫之身涉政,可后来想清楚了其中厉害便没再有过这样的想法,只是……陛下的决断本宫是越来越难阻拦了。” 他抬眸就看见赵咏焦急地又想继续劝,无奈又温柔地笑了笑,轻声打断了对方的话头。 “但本宫会继续劝陛下的,本宫亦不希望他背上昏君的骂名。” “殿下能想通便最好了,还有……陛下如今这般做多少也有为了殿下铲除董家针对您的官员,可这般铲除异己的行为即便不是殿下您自己想要的,但也万万不能让陛下继续错下去了。” 齐鸢闻言,面上连丝毫愠怒都寻不见,朝赵咏露出一抹谦逊又温和的浅笑。 他就好像个受训的学子般,安静地半垂下头听着,手指轻轻地刮着自己腰间琉璃佩环的花纹。 “本宫知道,”他眉眼都浸着浅淡的笑意,轻声道:“所以本宫今日来也是替陛下送这些补品,毕竟听说赵大人进来身体略有抱恙,还望赵阁老莫忘记辅佐陛下的初忠。” 随着他话罢,东篱就出去吩咐侍从将那一盒盒锦缎包裹的木匣搬了进来。 赵咏神情犹豫地看了眼那一大堆御赐之物,苦笑了一声,就深深弯腰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将齐鸢送上了凤辇。 齐鸢随后又亲自去了郁酲麾下其他几位大臣家中,一一替郁酲送上安抚人心的补品。 不出两日,这些收了礼的官员依然没能上朝,只是这次却并不是他们有意要如此。 宫中又派出了好些太医,火急火燎地感到了这些大臣府中,给这些突发恶疾的大人诊治。 赵咏在齐鸢走后,虽有犹豫,但为了表示自己对陛下的忠心,当日他便让夫人挑了里面的补品熬了汤药。 只是夜半时分,他就感觉腹部犹如刀绞般泛起剧痛,甚至疼得他下不了床。 他看见夫人心急如焚地在自己身旁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宽慰对方,自己估计是吃错东西才会突然腹痛。 可赵咏不过是刚张嘴,就末地感觉喉头翻卷起一阵让他头皮发麻的铁锈器。 “啊,老爷!” 伴随着赵家夫人花容失色掩着嘴的一声惊呼,赵咏便怔忡地呕出了一大口污血,眼睛一翻昏死了过去。 整座赵府都燃起了烛火,侍从慌慌张张地跑到家主院落里忙前忙后,可赵咏口鼻里却还是源源不断地流出乌黑的鲜血。 梁辰是奉命来给赵咏诊治的为首者,他身后还跟着好几位白发白须的老太医,但他们都顺从地让梁辰先替赵阁老诊脉。 这些年级颇大的太医看见赵咏一副人事不省的模样,都是一惊。 “赵阁老今日可服用了什么吗?”梁辰是被齐鸢强行逼出宫的,他还记得对方嘴角那个机械性的皮笑肉不笑的弧度。 他刚看见赵咏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又摸上对方略微泛凉的手腕,霎时间就明白了齐鸢为何又会露出那抹让他看了毛骨悚然的笑容。 他嘴角抽搐了两下,自然也不敢耽误,齐鸢故意派他来,便是要保吓这位老臣的意思,便急忙从药箱里翻出真带。 梁辰与身旁几位太医附耳交代了几句,便有人来辅助他失针,也有人匆匆跑出去备药。 “梁、梁太医这是什么意思,我家老爷莫、莫不是有什么大、大碍?” 赵夫人看见梁辰神情先是恍惚又立即染上严肃,险些直接被吓昏了过去。 她好歹掐着自己的手心,逼迫自己维持清醒,扯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哆哆嗦嗦地却连话都说不利索。 “赵大人这是中毒之症,只不过毒素蔓延得尚不深,夫人不必忧思过重。” 其他太医也神情严肃地纷纷点头,但所幸他们给赵咏失针过后,对方犯了紫黑的嘴唇就恢复了正常血色。 “夫人不必担心,赵阁老如今已然脱离危险了。” 赵夫人听见太医们都这般与自𝘾𝙃己说,她才松下了一大口器,只是突然忆起重要的事情,她猛地一拍手心。 她拽住自己的贴身丫鬟,急得声音都在发颤,“你、你快去把今日殿下带来的那、那些补品拿、拿来给诸位太医看看!” 梁辰在心底暗道果然啊,只是还得装出面上茫然,与其他太医神情各异地面面相觑。 不出所料,丫鬟地上来的那盒人参,前来的太医都在里面发现了用量及狠毒的毒素,若是赵咏今日稍微吃多了些便要一命呜呼了。 可是这个发现,让赵夫人又害怕又愤怒,却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她只能脚步虚浮地将这些宫中派来的太医送出家门,就扑回到自己老爷床边掩面哭泣起来。 翌日清晨,赵咏才悠悠从昏睡里醒过来,刚睁眼就听见旁边传来夫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你哭丧呢,老夫昨日那是怎么了?” “老爷!”赵夫人见赵咏醒过来,惊喜地忙擦拭干净眼角挂的泪珠。 可她哭得红肿发涩的眼眸焦急地一瞪,俯身扯住赵咏的前襟,就畏惧地颤声到:“老爷你那是中毒了,是咱们陛下想要老爷你的命啊!” “什么?”赵咏起初不敢置信,但后来听对方说完了从那些补品里检查出的毒素,面上也慢慢浮现了苍白。 那般多补品全都带着能置人于死地的毒药,他忠心辅佐的陛下这是真要送他去黄泉的意思啊。 “那黄阁老与钱侯呢,他们怎么样?” 他突然想起昨日齐鸢离开时,还说要替郁酲去拜访令两位大臣,慌忙问道。 “黄阁老与钱侯他、他们毒素蔓延到了脏腑,没能、没能……” 赵夫人神情惶恐地看向赵咏,哆哆嗦嗦地怎么都没法把这句简单的话说完。 赵咏的脸色彻底蔓上了毫无血色的煞白,眼神空洞地凝视着夫人,嘴唇蠕动了半晌也没能说出话来。 “祖父、祖父!”恰在此时,赵咏卧房的门扉突然那被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哭着撞开了。
126 首页 上一页 72 73 74 75 76 7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