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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看着这个昔日骄纵轻狂的贵家郎君，如今这副脸色苍白的模样，她本打算好奚落对方的话都说不出了。 齐鸢挣扎着想从床上侧身做起，但浑身上下都传来撕心裂肺的痛苦，让他难受地蹙紧着秀眉。 可最后，还是董芷柔扶了他一把，才勉强靠着软枕坐了起来。 他半垂的眼眸里，浮现筹谋时才独有的沉思。 上辈子他和董芷柔因为党派之争，在后宫里也闹得很不愉快，今生想来完全没必要。 对方终究只是个被家族为政治牺牲的棋子，给自己找一个敌手，还不如想办法重新改变她的想法。 即便不一定给自己带来多少助立，但也不至于像前世那般总想着给自己添堵。 况且早有筹谋，或者将来有出乎意料的收货也说不准。 这般想着，齐鸢脸上就彻底慢开了一道温柔似水的浅笑。 “你来了也好，不用本宫再派人去请你，芷柔我们也很久没好好聊过了吧。” “你瞎喊什么啊，你葫芦里到底又卖的什么药，我和你可是不同党派的，我们之间还能聊什么？” 董芷柔训读地偏开视线，不敢去看齐鸢那张俊美如画、可却苍白得透明的脸。 她随着齐鸢那句对自己久违的称呼，遏制不住地想起年少时大家一起同窗时的时光。 那时候齐鸢和董演还是和谐亲近的师生关系，而郁酲也还只是个脾性内敛的小皇子。 她这个唯一的女娘，反而是被齐鸢和郁酲最娇惯着的，他们对自己的温善甚至比她那惯会演戏的父亲要好很多被。 董芷柔压根不想入宫嫁给郁酲，对方对自己丝毫欢喜都没有，她其实对郁酲亦是如此。 而对着从前嬉闹了那班多年、如同兄长的齐鸢，也被逼着要互相称敌。 “你想和我继续斗吗，牺牲你自己这辈子的幸福与自由，还可能连性命都搭上，就这般自愿地被你父亲利用？” 齐鸢却丝毫不在意身上那些又开始渗血的伤口，反而伸手，温柔地替董芷柔把垂在脸前的碎发拨到耳后。 他那双眼尾斜挑的锐利凤眸，在此刻浸满了昔日同窗时常有的宠溺笑意，嘴角带着蛊惑人心的一抹浅笑。 “你知道你母亲当初为何会死吗？”他凑到董芷柔耳边，他温声软羽的。 齐鸢就犹如海妖朝月低喃般地道：“你母亲当初生你时难产，日后再无法孕子，而你父亲又需要一位嫡子，这时候你占着正妻位份的母亲就显得有些多余了。” “你别胡说！”董芷柔闻言，激动地猛然站起身。 她就像是被撕开了遮羞布那般，感到了又羞又愤，同时也感到了自己荒唐的存在被人揭穿的可笑。 齐鸢说的这些她怎会不知道，她母亲在她很小时就因病逝世，年幼时她会认为这都是自己克死了自己的母亲。 可后来她就渐渐地发现了端倪，当初母亲才刚过丧期，她父亲董演就迎了一位新夫人入门，跟着那位夫人一并入门的则还有她同父异母的兄长。 董芷柔便明白，董演在她母亲死前就在府外有了一个儿子，而她再无法为董家延续香火的正妻母亲就有些碍事了。 “你知道我终究是他女儿，我又怎么可能帮着你，呵，今日来找我也不怕打草惊蛇？” 董芷柔故作轻蔑地瞥了眼此刻虚弱无比的齐鸢，想要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来掩饰自己心底被对方的话勾起的异动。 可被那双眼尾斜挑的妖异凤眸淡漠地看着，就让她嚣张的气焰瞬间低了两分。 “我当然不期待你反过来帮助我，只是我们既然做了那班多年的同窗，如今因为郁酲莫名其妙地为敌很是荒唐，看着你为那杀母仇人奉献自己也感到不值。” 齐鸢略微前倾身体凑近董芷柔，嘴角含笑的温柔模样就像邻家大哥，像从前无数次玩闹那般，拿指尖轻轻挑逗般地勾了勾董芷柔的下颔。 可他每个动作和每个字，都充满了魅妖蛊惑人心时，暗暗传递到人血肉里的蛊毒。 “不信你试试看，问你那父亲，若是你不想与我在后宫里争斗会有什么下场，你父亲绝对不会只有你一个能入宫听他摆布的女子可用。” 董芷柔不想搭理齐鸢，可对方这些话就像是带着蛊惑人心的毒那般，不受遏制地镌刻进她的心里，想忘都忘不了。
第33章 神思混乱得好像个疯子 整个早上郁酲都魂不守舍的，坐在金碧辉煌的御书房里，他却感到了惶惶难安。 他怔忡地望着自己掌心处的伤口，没心也传来皮肤被划破的刺痛，膝盖上那些血肉模糊的划伤也火辣辣的。 他想到侍从说，这些是昨夜他酒醉后意识模糊地与齐鸢发生争执时，无意间被地上碎瓷片划伤的。 “我昨日真的发疯了吗，我真的脑子出问题了吗？” 郁酲就好像自言自语般地轻声呢喃着，他对自己产生了浓烈的自我怀疑，眼前又难以自控地浮现自己拿刀凌迟齐鸢的画面。 他不愿接受如今齐鸢这个说着爱自己的妻子，对自己流露出的恐惧神情，这让他感觉自己真的像是个随时会失控伤人的疯子。 奏折上的墨色字句就像一串丑陋黑虫，随着他模糊涣散的视线，扭曲着浮现一个个狰狞的鬼脸，张着尖牙朝着她尖啸。 郁酲在恍惚间，仿佛听见那些鬼脸都在歇斯底里地朝自己嘶吼着。 他们诅咒着他这个只会守着皇权的窝囊废付出代价，对前世枉死的那些人血债血偿，他瞳仁猛地收缩成一个小点，就慌张地把手中那本奏折远远地甩了出去。 “啊！”郁酲下意识地失声惨叫了一声，眼前似是又回荡起了前世齐家被灭门时的血色画面，崩溃地佝偻下腰身，脑袋里又传来了习惯性的尖锐头疼。 心脏绞痛着，扯得自己梳理整齐的玄发都有些凌乱地散了出来。 他将额头抵在冰凉的黄金龙案上，眼泪源源不断地往下砸，狼狈得再不见半分的帝王君威。 “陛下、陛下您没事吧？” 李清泉瞧见郁酲脸色煞白地痛呼一声，焦急忙慌地跑上来，刚想要让人去唤太医，可突然闯入御书房的内侍却是惊慌地打断了他的话。 “陛下，郑阁老与董相还有几位大人，如今正在御书房外候着，说是要给郑家小公子讨公道。” 郁酲脑袋内如尖锥凿着般的疼痛，让他眼眸腥红，眼前视线天旋地转着，隔了好半晌，他才紧皱着眉，挥手让内侍把人都领进来。 董演与身后那群朝臣刚入内，就察觉到了郁酲格外阴沉的气息。 帝王坐在高位上，慵懒又阴郁地曲指撑额，居高临下地垂眸斜着台下这群神情各异的官员。 他半边身体都隐于逆光的黑暗中，耀眼的日辉与阴影互相融合交织着，仿佛在他身后铺展开一卷绘着凶狠恶兽的图腾。 “陛下，微臣也不过刚出宫门，竟就听闻了齐家三公子在当职时于大庭广众之下，殴打朝廷命官家眷致伤之事。” 董演也被郁酲从身周扩散开的嗜血煞气，压迫得额角渗出黏溺冷汗，但他还是维持着面上宽厚的浅笑。 他佯装遗憾地叹息道：“微臣也并非不想看见齐三公子能在朝中寻到差事，毕竟他也算是微臣看着长大的。” 但他话音微顿，话锋一转，嗓音里就重新染上了两分咄咄逼人的锋利。 “可若人人都像皇后这般以权谋私，那毫无背景的寒门学子又哪来的机会为国效力呢。 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御史台言官也愤慨地道：”“况且三公子若能把差事做好变算了，如今才不过任职两日就闹出这样让朝廷蒙羞的事情。” 那郑阁老也紧跟其后朝郁酲高升劝谏道：“是啊，陛下您此次不能姑息，朝中不能留那样白吃皇粮的无用之人，而且陛下您也不能放纵这种以权谋私的做法，否则规矩都乱套了！” 他艰难地装出老泪纵横的模样，抹着眼中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泪水，活脱脱地魏国忧心的模样。 “况且齐轩当时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出，他大哥是镇国公、二哥是北凌皇后，连陛下您都要礼让齐家三分的话，这般不把天子龙威放在眼里，臣看他们这是有谋逆之心吧！” “所以呢，你们又想逼朕做什么？” 郁酲根本懒得听这些老臣的絮絮叨叨，这些都是董家党羽的人，他拿脚指头想都猜到这些人在打什么算盘。 他至今都清晰地记得，当初董演劝谏自己迎娶齐鸢为妃时。 他们摊明了说要拿男妃之身来打压对方，也是这么一副全为帝王考虑的慷慨场景。 “臣等想陛下能公平处置该处置之人，朝中不该容纳毫无作为的庸才，也不该容纳以权谋私的荒唐之辈。” “所以你们想让朕先罢免齐轩的副统领一职，再废除齐鸢的皇后之位，最好再将老师你的女儿云妃扶做中宫，是这样吗？” 郁酲曲指抵着额角，他眉心那道被划伤的血线在他阴沉不定的脸上，显得就像是恶煞睁开的鬼瞳。 他眼神阴鸷地俯视着台下的董演众人，危险地拿指尖一下下地叩击着桌案。 “微臣并无此意，陛下日后想纳何人为后微臣并无意干涉！” 董演听到帝王那句嗓音低沉嘶哑的话，让他感到了如有实质的杀意，忙故作恭顺地弯下腰。 “微臣今日主要也只是想来提醒陛下，不要被随意蛊惑了，而且陛下昨夜那对殿下做的，其实很好，您终于舍得狠下心，不能让殿下总是嚣张地压着您。” “放肆！”郁酲愤怒地一拍桌案猛地站了起来，他被董演这话彻底点燃了心中暴怒，也彻底触到了他最敏感的逆鳞。 他正崩溃于自己昨夜伤了齐鸢，但在董演他们眼中，自己却是终于下定决心去与齐家抗衡。 那……他家鸢儿会不会也是这般想的，难怪今早齐烨会那般冲动，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要上交兵权。 “昨夜只是意外，朕日后要如何做无需董相你来教，朕才是这北凌的皇帝，你只是臣子罢了！” 郁酲扶在黄金龙案上的手遏制不住地收紧，掌心被瓷片划伤的位置都渗出了鲜血，可他本就阴沉的神色在此刻就显得越发森狠。 “朕要做什么，你们没资格来评判，还有少找到机会就去弹劾皇后，这让朕会认为你们图谋不轨呐！” 他嘴角勾出一抹阴森的冷笑，那双在阴影里闪烁着寒芒的黑眸，就像是盯梢猎物的疯狼的无机质狼眸。 “你们也不用再妄图蒙蔽朕，倘若齐家都能有谋逆之心，那先造反的肯定也会是你们董家，朕今日便把话说到这了，董相适可而止、好自为之吧！” 他说罢，就愤怒地一拂袖把桌上的笔墨纸砚都挥落到董演等人的脚边，神情阴沉地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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