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广明整个人呆住。 他缓缓地转身:“……太、太傅?你回来了?!” 另二人也十分惊喜。 “你们看见的还能是鬼不成?” 耶瀚行皱着眉,一抚美髯长须,“如今你们又归我管了。昨夜我梦及孔圣人,有所提点,今日五皇子便在圣人画像前站至巳时,沾沾文气吧。” 宋宴清在脑中转换了下,巳时是现代时间九点至十一点,而眼下应当是七点左右。 所以耶太傅的意思是罚站两小时。 宋广明高兴耶瀚行回来了,又懊恼一见面自己就要被罚,求饶道:“太傅!我们兄弟几个不过闲聊罢了,无心之语,不必当真。” “出口伤人,猜忌兄弟的品性,五皇子只当是无心之语?这罚受不得?” 耶瀚行手背到身后,面露厉色。 宋宴清记忆里,耶瀚行最是好脾性的人,虽然偶尔有些出格逗趣的行为,但也不会太奇怪,总是笑眯眯的样子。 不想三年未见,如今竟有些陌生了。 “太傅,当真是无心之语。自你回老家后,老七课业经常不做。且他久不来上书房,今天却反常说完成了课业,我才有此猜测,并非恶意,实乃合情合理耶。” 宋广明想出一通词,流畅说出,暗夸自己机智。 宋宴清打开书箱,取出自己完成的数份课业。 托原身是个学渣的福,宋宴清学习了几日,字勉强也能说相像,反正都是乱七八糟的丑。 至于完成度如何,解题好不好。宋宴清尽力了。 耶瀚行接过一叠纸,先看最上面一份,再抽着扫后面几份。 耶瀚行看得直想闭上眼:“这字、怎地更丑了……” “应当是宴清自己写的,文辞过分浅白,三年前曲生文辞就胜于这些文卷。” 怎么可能? 除非老七撞邪了,否则才不会写什么狗屁课业。 宋广明眼珠子瞪得发酸,可老七还是老七的模样,只是看着更白净俊秀。 宋宴清:“太傅,五哥只是心思简单,定无恶意,可否放五哥一马?罚他好好读书就是了。” 耶瀚行目露诧色:“宴清,你为广明求情?三年不见,难道你兄弟二人关系变好了?”他打听到的消息莫非是假的。 宋宴清迟疑地点头。 选秀节目中,粉丝观众们都挺喜欢看兄弟情、姐妹情,实际上你可以没有,但不能表现得没有。所以虽然有点假,但宋宴清还是点了头。 而迟疑这个假动作,是因为原身性格转变不会一下太彻底。脸皮变厚,非一日之功也。 宋广明望向宋宴清,面露古怪,更多的是嫌弃:“罚便罚,老七你骂谁心思简单呢!” 耶瀚行:“再加半个时辰。” 宋广明:…… “呜呼!吾好哀哉,太傅你上了宋宴清的当!” 老七怎么可能是真心为他求情,不偷偷笑话他就不错了。 “不过太傅你回来了,我心里高兴,罚站便罚站好了,你别这副凶模样,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宋广明听话地往屋子里面走,还不忿地怒视宋宴清,想抓住这厮得意时的把柄。 宋宴清当然不会露馅。 他接受过严格的表情管理训练,处变不惊、很适合往演员方向发展是“考核官”给的中肯评价。 但就在这时,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叮!粉丝值+10、粉丝值+20。】 宋宴清疑惑地抬头,看向自己另外两个兄弟。 只见宋曲生双眼发亮,隐隐流露出佩服的神色;而四皇子宋怀信表情意味深长,像是不知道说什么,但又有很多话那种。 耶瀚行扭头,盯着三兄弟,露出他们熟悉的笑容:“兄弟之间当友爱。你们三人也去沾沾文气,两刻钟即可。” 喜获——集体罚站半小时。 于是孔圣人的画像前,一字排开站上四个少年,没一个诚心想沾文气的。 宋广明笑嘻嘻:“兄弟情深好。” 宋怀信、宋曲生:…… 谁跟你兄弟情深啊。 宋宴清:“五哥,你还想沾多少文气?” 宋广明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比青春的小火苗被倾盆大雨浇息更彻底。
第006章 四人说话,又被后面进来的耶瀚行抓个正着。 “有空闲聊,不如背个论语给你们太傅听听。” 全文背诵也是熟悉又陌生的环节,三年后再次重现,除宋宴清外其他三兄弟反应极快,仿佛身体的记忆被唤醒。 朗朗背书声里,宋宴清混迹其中,滥竽充数。 两个宋宴清加起来,强撑了十来分钟。 随后硬装也装不下去,时不时收到来自耶太傅的错愕注视。 仿佛在说:汝怎能如此学渣? 宋宴清既心虚,又理直气壮。 谁懂啊,文言文真的好难背! 不多时,宋广明也加入其中,还偷偷瞄了眼先停下来的宋宴清。宋广明心安地想,有个比他还不如的老七,太傅应该不会太生他的气吧? 耶瀚行实在忍不了,起身把宋宴清叫到一旁的单独书厅。 脱离学校有段日子,再进“教师办公室”,宋宴清竟竟觉得有几分温馨,好像回到了当初明面上理直气壮当学渣、背地里却偷偷学的日子。 老师们并不知道他生理上的疾病,无法理解他的学习为什么跟不上大部队。 进办公室,挨训听骂或者听爱心教导,宋宴清都很熟。那才是他身体的记忆。 “宴清,坐。” 耶瀚行开口是贴近关系的叫法,亦是他从前对原身的称呼。 宋宴清从善如流。 “听闻你种了一株药草,赠予失眠的皇后,此举为孝,亦是感恩,可见你心底本质同你六哥一样良善。” 过誉了。宋宴清很有自知之明,他顶多不是个坏人。 “亦有听闻你濒死之时,知晓你母亲悲痛欲绝,而强挽生志,艰难醒转。醒转后静心养病,知晓珍惜自己的身体;与你母亲融洽相处,很是孝顺……” 耶瀚行用他柔和而坚定的双目,肯定地凝望着宋宴清:“宴清,这些你都做得很好。” 宋宴清有一瞬间被强烈的肯定暖心到,随后暗暗心惊——耶太傅好强的打探能力,居然还知道他给王婕妤相处时擦药的小事。 不对。不是耶瀚行本人的能力,而是他结交的宫中之人有打探消息的能力。 可惜原身知道的消息少,无法确定耶瀚行同宫中哪位交好。按理来说,耶瀚行清贵翰林出身,不该同同宫中之人如此熟识才是。 耶瀚行夸完七皇子,伸手从袖子里摸出一只骰子来。 “听说,你这个也玩得好,是也不是?” 空气瞬间寂静。 宋宴清:…… 耶瀚行装模作样地叹气:“一句话也不想同太傅说?” 耶瀚行点了名,宋宴清只好回答。 他谦虚摇头:“是不敢回话。玩得不好、不好。” 原身摇骰子天赋很厉害,宋宴清养病无聊之时,翻出过原身喜欢的几只“藏品骰子”,尝试着玩了一下。 比起原身来,宋宴清在这方面只继承了一点点的天赋,如今也只能摇出全六,无法做到随心所欲,想要几点要几点。 耶瀚行:“太傅可是听说了你的厉害,十几个小太监轮番上阵,皆为君手下败将。故而你不必谦虚,和我一赌!” 宋宴清犹豫一秒,点点头,等着看耶瀚行的表演。 耶瀚行有模有样地在手中抛了几下骰子,转得又快又利落。 他捏着骰子,道:“玩骰子,所有玩法都围绕着摇数、猜数。太傅接触骰子不久,我来抛,你来猜,如何?” “可。”宋宴清无不可。 耶瀚行拿着骰子转了一圈,忽地想起来道:“哎呀,忘了带骰盅,就拿这木盒充数吧。” 宋宴清看一样那薄薄的小木盒,再瞥一眼耶太傅的手,继续做老实状:“好。” 耶瀚行笑眯眯地把骰子丢进没封口的小木盒里装着,然后把手罩在上方。 “太傅要开始了,宴清,你猜吧。” 宋宴清已看破他的局,淡笑道:“太傅,你先摇。” 耶瀚行眉头微微挑起,手上假装随意晃荡几下,随后停住。 “好了,你猜吧。” “我猜六。” “你猜错了,是一。” 耶瀚行袖袍一动,撤开挡在木盒口处的手,露出里面的骰子来,赫然是一个点。 宋宴清看着他,站起身来。 耶瀚行警惕:“猜骰子便猜骰子,你这是做甚?!”一边说话,他一边把木盒撂到一旁,袖手佯怒。 宋宴清上前一步,抓住耶太傅做千心虚的手。 不过倒没强扯出证据,只是拿稳了太傅的手,再从一旁笔筒里抽出一只狼毫,笑着回他:“太傅,你的手还是用来执笔的好。” 耶瀚行攥着那支笔,老脸微红。 美髯公遮遮掩掩地开口:“坐好,坐好,站着做什么?”又苦口婆心,“我只是想叫你知道,这个东西里面门道很多,大多都是骗人的。” “便是学到极致,此等小道也不过是掠夺他人钱财,而非取财佳道。你不曾出过宫门,见过外面的世道,不知晓赌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赌博之人,人皆唾弃。” 宋宴清回到原位,变回乖巧学生,老实点头。 “你真懂了?往后还赌不赌?”耶瀚行尤有些不敢信。 他练了好几日,才学会这个骗人的法子,暗中用一器具隔着木盒控制骰子的方向。 原本计划是先用这窍门镇住小皇子,再辅之以道理。但万没想到被抓了个现行,丢人丢得厉害。靠着小皇子给他留了点脸皮,这才能继续坐在这儿当个“先生”教教道理。 宋宴清开口道:“太傅,骰子于我只是玩闹之物,玩过就好,已不在心上。” “当真?” 不是耶瀚行不信小皇子,而是无数人都被“赌”之一字吸引,仿若失去神智。 纵使他不能理解人们为何沉溺于这害人之物,却也知晓,其中必有大诱惑在。 宋宴清语气斩钉截铁:“当真,太傅大可放心。” 宋宴清有成年人的自制,也曾见过现代时、他爸爸的友人赌得倾家荡产。便是他爷爷那辈的朋友,也有人被算计沉溺进赌博,更别提网络上那许许多多的血泪故事。 再有,“拒绝黄赌毒”应该刻进了每一个现代年轻人的脑子里。 耶瀚行松口气:“那太傅便放心了。” 宋宴清调侃反问:“太傅,你应当也不会吧?” “嗯?” “太傅自然不会!吾甚恶之。” 耶瀚行生气地一甩袖子,将木盒同那骰子一并扫到地上,滚进阴暗里。 而后他怒视宋宴清:“不提那些也罢。太傅当初说的话,你是一个字都未放在心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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