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判心中一时更为愁苦,盼着汪士文的幕僚少说些不能说的。 虎威将军都把兵带到府衙来了,又直接管控,希望汪士文那些幕僚的书不是白读的。 两边见上面,青衣幕僚简单行礼,忍不住问道:“二老爷,敢问我家大人呢?还有那许多人,怎么去了海定军军营后一个都没回来。” 通判两眼空空:“这……”这你还问什么问? 白问。 通判胡乱答道:“虎威将军留他们做客。”再掌握话语主动,“你家大人这几日都见不到人了,衙门里上下一切事务由我暂为代理负责。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青衣幕僚看看这位二老爷,目光往两旁看守的海定军兵士面上扫了一眼,再去瞄屏风处。 他叹息道:“洋州各县皆乱,如此紧要时刻,堂堂父母官却不见踪影?我实不关心其他小事。” “小的位卑身贱,但既得我家大人看重,也必得为大人谋求一个公道!” “敢问二老爷,我家大人可是被虎威将军私自关押了?二老爷又为何助纣为虐?” 但凡有法子,通判也不会走上自绝之路。 通判当下亦颓然道:“你要这么想,那便这么想吧。” 青衣幕僚被噎住,面色难看,抱拳行辞礼:“潮涨潮落,洋州水情复杂得很,二老爷莫要坐错了生船。” 说罢他便退了出去。 而后汪士文家眷抓住机会,年逾古稀的老太太都被扶了出来,想要说情放汪士文出来。通判又听了一番哭,将这些家眷打发走。 彻底安静下来,通判看向屏风后方,问道:“先生可满意了?” 陶灿道:“谈何满意,不过是坐看你等能做出什么事来。汪大人这谋士也不甚聪慧,如今洋州已乱,还去送什么杀良冒功的折子,良机已过,还非行错事。” “不过那诬陷我主杀良冒功的主意真正歹毒,也不知是何人想出来的。” 却原来几日前那场埋伏大胜,那支倭寇里好些人没剃倭人的头,是知府等人刻意为海定军精心挑选的。 引导出那歹毒主意的通判心中一惊,背后冒出冷汗,很快便汗流浃背。 陶灿站起身,窥见他心虚模样,笑着自屏风后重新走出来:“两封折子一前一后送到,那真是有趣。” 一封折子控告宋宴清杀良冒功,降低倭寇存在感、风险性;可另一封却是倭寇疯狂地侵袭全洋州的消息,完全与另一封折子内情背道而驰,想想也知道是有小人作祟。 通判望着他那丑到恐怖的笑容,心里打了个寒碜。 有趣?怕是在朝堂闹出大笑话、死得更惨才是! 真不知道虎威将军从哪儿寻来这么个瘆人的恶鬼充当门下。 通判小心道:“据说还牵扯了几个家世好的。” “哪几个?”陶灿追问起来,又冷下声补一句,“可别耍心眼,漏了重要消息。” “不敢欺瞒虎威将军,亦不敢欺瞒先生。”通判将先前没说的事儿,又倒腾出来一波。 *** 宋宴清于洋州各地奔波忙碌之时,这些折子信件沿着官道送出去。 最快收到信的是邻居州府,不过不可能立即来人援助。 下一处,是巡抚衙门,离得亦不远。但送到时,巡抚衙门绝对拦不住去往京城的李福一行。 最后,方才是山高皇帝远的京城。 先送到宴海波面前的是关于杀良冒功的折子,看得几位同处大事的臣子们面露讶色,讨论起此事的真假来。 但没过多久,宴海波还不曾开口,就收到了第二封信——洋州大乱。 “倭寇竟如此嚣张?”
第121章 意识到洋州之事紧急重大,宴海波立即急声道:“快去,请娘娘过来。” “对了,还有顾千岁,再去一个!” 一州之地大也有限,洋州也更非那最重要之地,事态之所以严重全在一个“脸面”上。 人活一张脸,国家和朝堂也如此。与常人不同的是,对国家、朝堂来说“脸面”背后所代表的意味更多、也更为重大。 四方皆觊觎沃土之敌,倭寇都可以凌虐洋州,其他地界又如何威慑? 宴海波脑中闪过的第一想法就是狠狠收拾倭寇! 但随后人聚得更多,诸多问题也在激烈地讨论中陈述出来,最关键的落到一个字上——钱。 有没有钱是一个问题。就目前的局势而言,没钱也要再挤挤,多少有些。 可日子都快到年尾了,为此挪出多少钱又是一个问题,那决定了反击战的规模。 户部尚书摆出家底,不过是复述了一遍“家境艰难”四字而已。 随后性价比的话题,击溃在地方风风火火干了十多年的宴海波那一举击溃倭寇的念头。 但一时不成,慢慢来还不成么?事情总要做的。 宴海波朗声道:“洋州百姓此时身在水火,我等如何只说朝局的困难,却不想想那几十万百姓?邻近州府调动军力,运送粮草军需,赈民粮食等,诸事我们都要去做。” “要想办得好,难。可我等在此地,正为克难兴国而来。” 老实讲,这位丞相大抵是目前以来最没文臣模样的丞相,回京都许久了,也还黑着一张脸,吃穿用都简朴,不似文人才子们讲究得很。但那股子带着莽气的正气,恰是他们读书时的书生气。 王兰君听着,只觉二十多载恍惚倒退,眼前的宴海波又成了当年的探花郎。 当朝也有探花选个好看的说法,可那一任,状元与榜眼反倒在容貌、文章上都更具文华才气。 皇帝宋齐光选出一甲后,曾私下与她笑说:“朕偏要点那个黑炭头当探花,破破他们默认的规矩。写在圣旨上的,方才叫规矩!” 王兰君眨眨眼,望着眼前的臣子们,出声道:“就依宴相所言,先救洋州,后驱倭寇。若有难处,可缓缓而行。” 她拿起众人忽视的第一封折子:“看这折子,杀倭也不是那天大的难事。” “将海定军的军眷一并算上,不过二千人。可算上前前后后的斩杀,杀倭、俘虏之人数,也已近两千之数。” 高位上的皇后发出一声嗤笑,随后笑着问道:“诸位怕什么呢?难不成还为倭寇担心不成。” 似是玩笑之语,但绝大部分人都知道绝非玩笑之语。 王兰君这一番话,压下六部里的南地声音,连那质疑宋宴清杀良冒功的话都不再冒出来。 明面上,谁敢沾染上跟倭寇一体的干系。 宴海波见状推快节奏,定下方向和大略计划。 忙至半下午,宴海波于突然袭来的饥饿里弓下腰,缓过劲再起身,望着墙上的全国地图眉头紧皱,半响未语。 帝王的任性放纵,致使南方之遗祸无穷啊。 *** 什么天下、南方,洋州的人是顾不上的。 百姓们或忙着反抗、或悲痛和哭泣、或是如田鼠般仓皇地躲到自认为安全的地方去…… 海定军的兵士更顾不上,连宋宴清都换下了他的宝剑,无他,杀倭杀得钝了刃。 还好洋州府衙没出岔子,巡抚派来的代管一心干实事,与通判将整个洋州财力物力调动起来,投入进这一场抗倭大战。 邻州的兵马很快赶来,可他们战斗能力实在有限,有的装备居然比宋宴清东拼西凑的队伍更难看。宋宴清干脆让陶灿把从倭寇那边收缴的调出来,一时还叫倭寇摸不着头脑,险些认错人,闹出几次笑话。 朝廷的调令来得快,督促旁边州府出力,不过更多的东西就慢些,期间还险些出现军粮不够的事。不待从别处运过去,当地百姓在一日之内主动凑够了七日的军粮。 整体的战线拉得很长,凌乱地分布在洋州的疆域之上。 大部分滞留的倭寇都会在战后退走,而剩余部分则在逐渐收拢的战局之中反过来变成“猎物”,被海定军和多支友军围住。 宋宴清带着人,在山林的小溪边,将最后一支人数过五十的一股倭贼围住,或杀或抓。至此,时长持续了两个多月的反击清扫战终于接近尾声。 “回将军,已确认,除了俘虏外,其他倭贼都死了。” “歇歇吧。” 宋宴清看着疲倦的众人,出声让众人都歇息一会,恢复一下体力。 兵士们也顾不得那么多,人是臭的,衣服是脏的,除了那些还得看管俘虏的,其他大部分都一屁股坐在地上。往旁边一看,将军也不过是比他们多靠了棵树。 “累死了,这真的是最后一支倭贼了吗?” “应该是了吧。不是也无妨,眼下可是我们人多!我正好还想多杀几个倭寇。” “肯定还有零散的倭寇逃窜到小地方,由底下的兄弟们负责。” 宋宴清放空了什么脑子,什么也没想,只有耳朵本能地上警醒着,倘若有敌偷袭,他定能第一个发现。 跟着他,手下这群兵都乐意,安全系数高。 累了些,可立功也多。眼下积攒的军功,短的好处有回头分发的奖赏,远了更可用来减免家中徭役。这些都是官府明文发布的公告内容。 一时间,又有人小声嘀咕起来,能分多少赏。 勇锐之兵,当闻战则喜。客观来说,海定军已然练成了样子。 宋宴清歇了会,脑子从厮杀中缓过神,望向这群想法单纯的兵士。 日后,这批老兵就是“教官”,将会带领出更多的海定军,去完成圣旨上那养兵击溃倭寇的旨意。 因为没钱,朝堂方面的决策也拉长了“抗倭”的战线,打算让海定军继续努力、练出精兵来。一方面拉长战线可以将经济压力分摊开来,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海定军性价比高。 第一次听陶灿分析出第二个原因,宋宴清整个人都有些不好。 性价比? 国家大事,你跟我谈性价比。 随后宋宴清还问陶灿:“不会养兵养着养着,还缺我的银子吧?” “明面上的应当不会,宴相颇有经济之才,若非有他,朝中连这次的银子都拿不出来。但将军想想我们现在养兵花的钱,上头拨下来的那些钱粮定然是不够用的。” 那之后宋宴清整个人就成了“搞钱”的模样,并且打算多抓些倭寇,给海定军的生产大业当苦力。 休息一阵,体力恢复,宋宴清爬起来:“带上俘虏回去吧。小心些,别叫他们挣脱、跑了伤人。” “将军放心吧,我们的绳子连手掌都绑。” 带着俘虏出了林子,再往河岸去,乘船往两处走,部分兵士们带着俘虏回营地,宋宴清则往府衙去。 战事差不多结尾,可后续还有很多事要忙。 官员往下得统计损失、并且考虑下面百姓诸事;往上要和朝堂交差,解释倭寇侵袭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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