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肆推开了他,“不对。你不是……羡安呢?” “我就是羡安啊,讨厌,你怎么了?不要吓我。”羡安仿佛变回了曾经的羡安,沈听肆用力眨了几下眼,难道他还没醒吗?“你怎么了?流了好多汗……” “不要……” “嗯?” “不要碰我!”沈听肆吼道,一下子从床上起身离开,他站的远远的,警戒的看着四周,随后他感觉所有的墙面都在朝自己靠近,变得压迫,胸口开始剧烈起伏,眼前的羡安开始哭泣,他说着什么沈听肆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药呢?呼吸急促,冷汗直流,会死,他会死。他会跟弟弟一样的死。 “沈听肆,你没事吧?”羡安关切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担忧。 “沈听肆……”羡安伸手想去扶他,却被他躲开。 “不要碰我,我会死的。”沈听肆颤抖着说道。 羡安看着他,满脸茫然,不知所措。 沈听肆跪倒在了地上,他紧紧抓着自己的咽喉,眼前的画面全部变得模糊而扭曲,意识慢慢抽离,他仿佛变成了第三者看着地面上抽搐的自己。 好痛,好痛…… 他闭上双眼。 谁来救我? 再次睁开眼,眼前是一大片雪白。 消毒水的气味提醒着人们这是医院不是天国,沈听肆爬起身,看见了少飞。 “喔,听肆,你醒了?哪里难受吗?我叫医生过来。”沈听肆摇摇头,“羡安呢?” “刚刚走了。” “你有没有感觉到他有啥变化。” “我和他又不熟。” “不是……为什么?你不记得了吗?你跟羡安后来变成好朋友……” “你在说什么?不会撞烂脑袋了吧?我跟他哪可能变成好朋友?”少飞笑道。 沈听肆只感觉头晕目眩,他拿过手机,输入“羡安,历史”,很快一整排文字跳了出来,随便点了一个页面,斗大的标题与内文让沈听肆头皮发麻,只见那歪扭的文字拼凑出了一个前所未闻的故事,“七皇子羡安策马闯入宫门,夜袭篡位,一夜血洗宫殿,登基成功。建立‘良朝’……” 他成功了。 羡安成功了。 历史通通改变了。 即使如此,沈听肆仍是不死心,他联络了秦生,询问羡安是否曾经得过怪病忘了一切,可秦生只是显得有些慌张,一问三不知。 没人记得羡安曾经来过,天外飞来一般降落。 他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珍惜,却耗费了那么多光阴去伤害羡安。 如今他走了,回去当了皇帝,而在这里剩下了什么?因为羡安,所以才愿意再一次吃药,因为羡安才开始感觉自己能慢慢变好,因为他的勇敢积极,因为他的温柔宽容。好不容易决心要好好珍惜这份感情,为何天又如此开了一个玩笑?他的羡安再次离他而去,什么也没有留下,只有仿佛错置的回忆可笑的鲜明。 没有篡位成功的七皇子,是沈听肆自己偏执相信的历史。 他确信他来过,胸口的烫伤还留有血红的疤,唇上仿佛都还有他温柔的吻,还记得那双眼是如何璀璨,含着骄傲的笑意,许了一个不再孤独的未来。 而那又算什么呢?还不是一有机会回去就立刻登了基?做皇帝难道仍是更加重要吗?离开雪白的医院以后,外面的风光并未染上色彩。 眼前仍是无色的场景,黑白的树木,毫无血色的行人,满世界的色彩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沈听肆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他独自走在这个没有色彩的世界里,仿佛在和整个世界对抗。 “听说他杀了他弟弟。”是谁在窃窃私语?深渊里没有阳光。
第32章 一朝一夕 身旁的人睡得不踏实,翻来覆去,因此羡安也一整夜都没有睡去。偏偏睡得不踏实的人又仿佛睡得很沉,一时半刻像是无法苏醒,梦里究竟多么痛苦,才会让他睡得一床棉被皆潮湿不已? 可即使如此,羡安依旧没叫醒梦里的人。 他只是默默的看着。 很快天慢慢亮了,沈听肆猛然睁开双眼,他大口喘息着。 羡安被他吓了一大跳,因为他仿佛溺水良久的人突然用力呼吸,只见他瞪着双眼,却好像什么也看不见,呼吸声急促,高频而剧烈的换气声反常得有些恐怖,不像是人类发出来的声音,他背上的衣服湿了一大片,两只手抓住了自己的咽喉。 羡安连忙抓住他的手,“沈明公!” 沈听肆此刻却力大无穷,他似乎完全听不见声音,甩开了羡安的手,痛苦挣扎着,呼吸却是无效居多,倒抽的气无法顺利进入肺脏,越呼吸氧气越少,他浑身抽搐,大汗淋漓。 羡安压根不晓得这个情况应该怎么办才好,他只能再一次扑了过去,骑到了沈听肆身上,用力拉过他两只手,压到了两侧。 “沈明公!” 羡安又喊他一次,这次那涣散的瞳仁望了过来,在羡安脸上仓皇打量,手上的力气慢慢变小了,羡安抓了棉被塞进了沈听肆嘴里。 口腔被堵上了,鼻子被迫吸气,羡安轻轻推开他额上的湿发,沈听肆还在打量他,良久良久,胸口的起伏缓了下来,那双眼终于完美的对上了羡安的,沈听肆一把扯开了嘴里的被褥,坐起身用力抱住了羡安。 “……沈明公?” 他的身体都还在颤抖,拥抱却很坚定,这世界这么的大,让他害怕的事情那般的多,羡安想为他挡掉所有危险,也想让他再也无惧。 “羡安……羡、羡安?” “嗯。我在这里。” “我以为你走了。”他的声音很小,在耳边却很热,身上的衣服用力拧紧也许都能挤出水。 “我能去哪?我们起来洗个澡好吗?你流太多汗了。” 沈听肆摇摇头,“我看看你。” 他盯着羡安,想把他看进眼底一般的看着,指尖沿着羡安脸上的轮廓慢慢的移动,就怕忘了一般,一点一点轻轻的抚摸。 “你作恶梦了?”羡安问道。 “嗯。” “关于什么?” “失去。什么都没有。”他轻叹,“我什么也没有,只有空虚跟歉疚。为什么不珍惜?为什么在睡觉?” 羡安没听懂,拉着他的手,“你会感冒的。” “我梦到你走了。”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羡安笑了,“我能去哪呢沈明公。我只有现在了。” “你不向往吗?回到过去,在那一刻,御前侍卫拿刀架着你脖子的那一瞬,你回去,反杀了他。劫下马车,杀死了你的父皇。一剑穿心。” 羡安思考片刻,摇摇头,“我不向往。老实说我当时只能那么做,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跟着他叛变的文武官,民间起义加入的民兵,手下的士兵,边疆的战士……为了这个事加入的人太多了,全部都期盼羡安能给出一个答案,成或败,生或死。但他不曾扪心自问,夜深人静时不曾质问自己,他到底敢不敢?却只能敢,但深处,内心深处很害怕。 “沈明公,我不是那么勇敢的。我很害怕我无法杀死父皇,不是下不了手,而是怕后悔。偶尔求之若狂的东西得到了以后反而会后悔,哪怕是我杀了人也一样会感觉恐惧,我既害怕夜里难眠,又害怕结果其实并不是我觉得的那么美好。” 怕掀开马车帘幕的那一刻,看着父皇苍老、恐惧却依旧执拗带着威严的脸,他是否会突然反悔这一切?他不怕身死,却惶恐心亡、志灭。 “但沈明公。我知道逃避没有用,我也知道害怕没有用。” 沈听肆看着他,窗外过分明媚的阳光钻开了厚重窗帘打在了羡安脸上,而他丝毫未避,就让那金黄色的狭长方块恣意地铺盖半张脸,烧的他的眼眸如此滚烫炙热,他金黄得仿佛从天而降,是镀金的佛,是渡谁的羡安,让人心安。沈听肆叹了一口气,这才感觉活了起来,原来深渊里仍有阳光。深渊里的光,不过一吋便破开了不见五指的漆黑,照亮了整个世界。 “是吧?逃避是最无用的挣扎。”沈听肆自嘲笑道,“可我经常逃避,像你说的,当只乌龟。” “没事的。不过因为‘面对问题’这个方法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所以才有所谓逃避。逃避也不全然不对。也许逃避只是一种缓兵之计。你是否在等自己足够强大?” 他温柔的问句让沈听肆一怔,他还来得及长大吗? “人偶尔需要恶梦缠身。”羡安道,“若非如此又怎么知道醒来的美好?逃离梦境而清醒,努力睁开眼睛,无论好梦恶梦人总会醒,每天从梦境醒来面对这个世界的一切本身就是一种勇敢,光是起床你就已经很棒了。所有事情循序渐进,面对创伤也不可能一朝一夕。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要知道光是能活到现在就很厉害了。” 沈听肆笑了笑,“对我的要求不会太低吗?” 羡安摇摇头,“四蹄牛马虽负重前行,心灵却无拘无束。作为牲畜就只是牲畜,可作为两脚站立的人呢?既是人,又得为一个儿子,一个兄长,一个父亲,也许一个老师、一个医生。人不能只是为人所以背负许多情感与责任,每天睁开眼就有一百种身份将人束缚,哪怕只是呼吸都很了不起,因为光是活着便是在尽责。作为一个哺乳类,作为一个生命体,作为一个路人……哪怕某些角色当得不好,也总有做得很好的部分,所以很棒,没有什么好害怕的。能去洗澡了吗?沈明公。” *** 空虚的人才会不停追寻。 也许某种程度上,羡安认为自己跟沈听肆是雷同的。空虚至极。他在追求认同感所以谋反,想干一件能赢得所有关注的事,想让大家知道他可以。沈听肆追求的就简单多了,他只是想要被爱。如此简单的追求,羡安倒不至于给不起。 在电影拍摄迈入收尾阶段之时,柯甚安那边也开始要进行会议讨论了。 秦生载着羡安去往电影公司,一路上都是心神不宁。 “爱卿。你怎么回事?你的焦躁影响到我了,令人不快。有失一名经纪人的责任。”羡安控诉。 “闭嘴吧你。”秦生不耐道,“你……有听说选角还有谁吗?柯导不是跟你聊超多次了?” “聊得都是些前世今生,跟电影无关的。”羡安道,“所以还有谁?我这次可不是带资进组了,总能扬眉吐气了吧?” 秦生没回答,神情闪闪躲躲,好一会才道,“反正,你都装作不认识得了。” 羡安心觉有异,却也明白一时半刻也不急,到底都是会知道演员有谁,没必要现在逼问秦生。 一到现场,就只见会议室里竟黑压压的人,怎么说也有五六十人。 “这什么电影这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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