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夫淬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气喘吁吁地朝着王大宝骂。 “王大宝,你他妈恶人先告状……你说,你给老子吃了啥,老子肠子都拉出来了,我等了你一晚上,你死去了哪了?我不去看病我等死啊我……你看看我现在这副鬼样子,不都是你造的……” “你放屁!” “你才放屁!” 两人又开始扯着嗓子骂娘。 “别吵吵了,行不行,哎呦我的娘嘞……” 胖厨子两拳难敌四手,顾头就顾不上腚…… 沈冬侨看四下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怕他们再这样吵下去,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再吵,报官!” 沈冬侨一句话,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瞬间两人都没了声。 打蛇打七寸,两只“斗鸡”终于消停了。 “没事了,没事了,都散了吧,散了吧……” 胖厨子朝着四周看热闹的说道,把两人拉到了一边的小巷子里坐着,吹着弄堂风,两人还互瞪着。 沈冬侨抽出手帕,递给满嘴是血的脚夫。 脚夫带着血丝的眼里生出了一丝感激,情绪也像是被安抚下来,他颤颤巍巍地接过。 就在抬头看清沈冬侨的脸时,黝黑的脸上瞬间充满诧异,随之是惊恐。 “你,你们?”他猛地转头对着王大宝,指着他们三人,确认一般喊道,“王大宝,他们是谁?!” 王大宝像是又找到了什么刺激人的点了。 “你现在知道怕了?知道怕了吗?他们是祁家军,就是来抓你的,你知道么,其他人都死了,都死了……” “王大宝!” 沈冬侨很少这么大声的训斥人,一下子就把口不择言的王大宝给吼住了。 他像是忽然意识道自己说了什么,立马低下头不说话了。 脚夫看着被胖厨子堵住的巷口,跌坐在地上,砰砰开始磕头,边磕边求饶。 “我知道错了,我错了,你们大人有大量,不然你砍我一只手也行,放了我吧……” 对着沈冬侨磕完,又对着王大宝磕。 “当时,不是我不想出城找你,是我走不了……” “我身上的钱就够抓两副药的,吃了也就治个半好,我没有钱,只能在这里边找活边看病……我真去找你了,没找到,我才走的……” 这话听着不像是假的,就算是假的,沈冬侨看着他脏到看不出颜色的衣服,这段日子他过得也没比王大宝好多少。 王大宝哼哼唧唧,刚刚明明放了狠话,可对方真吓破了胆,把头磕都要破了,他却只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沈冬侨皱眉看着,现在匪已经剿了,他也没兴趣把人往死路上逼。 “我们不抓你,也不要你的手,别磕了。黄师傅,你先带大宝去买东西,不然就要耽误回去的时间了……” 黄师傅一副云里雾里的表情,哦了一声,又有些不放心地叮嘱沈冬侨也快点过去。 沈冬侨朝着他笑了笑,看着两人走出了巷子。 他从怀里摸出了几个铜板递了过去。 “我身上的钱也不多,只有这些……你一直在这码头搬货?” 那脚夫弓着身,捧着接了,点了点头。 “你见过沈家船队或者听说过关于沈家的消息吗?” 脚夫听到这里,瞳孔细微地收缩了一下,捏着铜板回道。 “没有,沈家的船已经很久没来了。” 沈冬侨有些失望,又觉得正常,毕竟按时间算,这人来的时间,或许沈家船队已经出了问题了。 “那没事了,你走吧,以后……好好生活。” 既然问不出什么,沈冬侨就不想再浪费时间,他调转脚步往巷子外头走。 “等,等一下……” “嗯?” 沈冬侨扭头看他。 脚夫眼眶红了一圈,捏着手里的沈冬侨的手帕还有几个铜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我,我有一个情报,非常重要的情报,我可以告诉祁家军……但是你们要保证我的安全。” …… 一个医馆外,沈冬侨远远站着。 脚夫在门外头徘徊,不知道在等着谁,他只说要跟一个人告别再走。 沈冬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相信他的话,其实刚他细想了一下,脚夫的话前后矛盾。 一会儿说不是自己不想走,一会儿又说让他们带走。 很大可能是,他根本出不了城。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日头逐渐西斜,与胖厨子约定汇合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忽然那脚夫站起了身。 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个女人,带着斗笠,穿着素雅,身量不高。 她站在药铺外头的摊位前,开始分发吃食。 瞬间,许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衣衫褴褛的脚夫,乞丐都聚拢过来。 竟然是来这里领“救济粮”? 所以他口中要告别的人是这个女子? 沈冬侨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侧面,看不见脸。 不过这种物资匮乏的年代,能有这样的善举,应该是一个善良的女子。 拿到分发的馒头后,脚夫冲着女人连连鞠躬点头,之后又不知道说了什么,才缓缓从人群里退了出来。 也许是巧合,沈冬侨与那女人遥遥相望。 离得太远,又隔着两层的布料,看不真切,可沈冬侨却觉得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好了,我们走吧。” 脚夫捧着两个糙米馒头小心放入怀里,像是一桩大事落地。 沈冬侨终究还是移开视线。 两人往城门口汇合处走去。
第8章 俞文柏之死 来时车上是三人,走的时候车上依旧是三人,只是第三个人变成了那个脚夫。 王大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可是他哪敢出声,绕到板车的另一边,背对着缩坐着。 沈冬侨也没去理他,想了想,把自己的斗笠给脚夫带上。 他有身份,不怕被查,而这个脚夫却不一定。 脚夫拉了拉自己头上的斗笠,在下头小口啃着刚刚的糙米馒头,边吃还边抹眼睛。 沈冬侨就当没看见,这脚夫刚被打掉牙都没留一滴泪,怎么吃个馒头倒是红了眼,还是说舍不得刚刚那个女人? 没有再细想,沈冬侨扭开头当没看见,跟在马车后头,专心听着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出城的人比来时的少些,依旧是畅通无阻。 走到城门外后,沈冬侨才松了一口气,跳上马车,坐到了胖厨子边上。 沈冬侨瞥了一眼蔫了吧唧的王大宝,又递过去一把南瓜子。 “饿不饿?垫一垫……” “不……” 王大宝手比嘴快,嘴里还别扭,手已经伸过去了。 沈冬侨忍不住想笑,自己先磕了一起来。 “黄师傅,来得及做饭吗?回去我去帮你打下手。” “来得及,不用不用,就几个大锅菜,我来之前就炖上了……” 说到吃的,王大宝终于来了精神,咽了咽口水在一边打岔道:“晚上吃什么?我也来帮忙打下手。” “蒸茄子,炖土豆,炖豆角,南瓜烙饼……” “啊~” 一听没个荤腥,王大宝语气明显带着失望。 沈冬侨忍不住想吐槽,果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明明前几天吃糠咽菜还吃的欢。 脚夫捏着糙米馒头,有些不可置信地听着几人说话,眼中竟带上了些许羡慕来,望着逐渐远去的城门,也不知在想什么。 …… 此时的夕阳下,一群半裸男人正在河边“戏水”。 一下午的训练,又是跑马,又是摔跤,一个个都是汗流浃背,臭不可闻,见到水后都跟泥鳅似的往里头钻。 笑声浪出半个马场。 周向阳卷着裤腿,拿着毛刷和水桶在一边刷马。 “没想到你还挺会伺候的,黑土跟你,不算亏……” 祁硕蹲坐在他的不远处,随手折了一根毛针草,从黑布头下塞进嘴里嚼着。 “什么叫不吃亏,那是我有眼光,好不好?” 周向阳梳理着黑土的马鬃,脸上带着痞气的笑。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祁硕转头认真看着他,道,“马都是灵性的,认了主就是一辈子的事儿,如果上了战场,他就是你的生死兄弟。” “行了,知道了,”周向阳拍了拍黑土结实的背脊,对着祁硕道,“以后我媳妇排第一,它排第二,你排第三……” “嘿,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祁硕摸了块石头扔进水桶,笑骂道。 水溅湿了周向阳裤子,他就没所谓的掸了一下,扭头对着黑土道。 “明儿我让我媳妇儿给你编个小辫,这么长的毛老打结,万一上战场,还容易被薅……” 黑土擤了擤鼻,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这二货主子给气的。 …… “向阳!” 沈冬侨打听到周向阳和祁硕在河边,就过来寻人了。 他远远就看到周向阳和黑土,可是叫了一声后,才发现河里头还扑腾着一群没穿裤衩的。 “都他妈别起来!” 第一个急眼的是周向阳,冲着河里头那群“浪里白条”吼道。 河里原本光着屁股泼水的,原本大叫着要往岸边跑,被周向阳一声吓到后,才又转身往河中间扑。 一时间跟一群炸了窝的鸭子似的,四散而去。 沈冬侨虽然第一时间转过头,看是好像还是看到了些不该看的,顿时说话都结巴起来。 “那个,我……打扰了……” 他退了几步,又觉得自己怕个啥,都是男的。 可问题是被他看的,可能不那么想。 哎,完了, 尴尬的沈冬侨脚下都快扣出三室一厅了。 周向阳气急败坏地跑过来,抱住了沈冬侨。 “没看到什么脏东西吧?” 河里头的好汉:…… 你才是脏东西,你全家都是脏东西。 沈冬侨红着脸摇摇头,脑海中闪过几道模糊的残影。 看着周向阳的骚操作,祁硕吐掉了嘴里被咬的只剩杆子的毛针草,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穿戴完整的裤子,幸好幸好,晚节保住了。 只是这宽以待媳,严以待人的双重标准,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祁硕套上外衣,和黑土对视了一眼。 得嘞,咱们第二和第三加起来都比不上第一的份量。 识趣点,还是先走为妙。 被这么一闹,沈冬侨脑子乱哄哄的,等祁硕走出了一段路才反应过来。 “祁小将军,稍等一下。” 沈冬侨红着脸,故作镇定地把在湫水县遇到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听到是沈冬侨把人带来的,祁硕皱着眉头有些疑惑地问他。 “小七没跟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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