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瑜突然间惊醒,有些恍惚地看了看周围。 半夜,医院走廊里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连护士站值班的小护士都睡着了。 林景瑜坐了起来,从裤兜里掏出烟点燃,仰头靠在墙上一口一口吸着,他看着缭绕的烟雾,出了神。 他现在与陆飞仅有一墙之隔,可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仿佛是永远都触碰不到的距离,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灵魂形态的陆飞跪下来,伏在林景瑜膝头,难过道:“怎么办呢?小瑜,看到你这样,我好难过,可我……却又无能为力。林景瑜你怎么这么好,是我不配,我对不起你,我活该被人丢进海里淹死。” 陆飞抬起头,直起上身,用手揉搓着林景瑜的脸,心疼地说:“你就进去看看吧,和他解释清楚,他怎么会怪你,感激你还来不及。” 林景瑜好像听见了他的话,突然站起,推门走进了病房内。 病房里,床上的陆飞已经睡熟,林景瑜就这样站在病床边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天色微明。 林景瑜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俯下身,用手掌留恋地抚摸着陆飞的侧脸,然后颤抖着唇瓣吻了下去。 翌日上午10点,江欣与陆飞离开了医院。 林景瑜在他们身后五十米处亦步亦趋地跟着,看着他们两人有说有笑的背影渐行渐远。 看着林景瑜无比落寞的背影,灵魂形态的陆飞冲上前去,横臂拦在江欣他俩身前,他大喊道:“陆飞,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快回头看看。” 江欣两人穿过他透明的身体,灵魂形态的陆飞再次冲上前去,他试图抓住陆飞的肩膀,可是透明的手再次穿过,无济于事。 他终于急了,对着真实的陆飞咆哮道:“陆飞你给我回来,回头看看那个最爱你的人,他就在你身后。” 他的咆哮慢慢变成了哭喊:“他爱你入骨,曾为你断过一只手臂。他又把你从地震的废墟里挖出来,拼死守护。为了救你,他用鲜血铺就了两公里的路。” 哭喊声慢慢变小,不忍再说下去:“他为你学习做饭,一日三餐不重样。他不眠不休地照顾你两个月呀,陆飞!你就是这么回报得他的?你还算是个人吗!” 再大喊的哭喊,在真实世界里也激荡不起一点涟漪。 江欣挽着陆飞的胳膊走了,没有一个人回头多看一眼。 林景瑜逼着自己站在医院大门口,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目送他们打车离开。嘴唇被他咬得发白,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双眼已布满血丝。 他垂落在身旁的手攥得死紧,受伤的指甲因为受力过度而翻卷,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带着难以察觉的隐忍,“……就这么走了吗!” 那些深情守候与舍命相救,都是为别人做好的嫁衣。从此十载诀别,再见面,便是黄泉阴阳相隔。 他们扛过了天灾劫难,却扛不过谎言与欺骗。 灵魂陆飞飞身扑到林景瑜怀里,他哀求着说:“林景瑜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辜负你了,欠了你,欠了你十年,不,欠了你一辈子。求求老天再给我一次补偿的机会,如果可以再重来一次,我会对你好,补偿你,只要我有的都给你。” 陆飞从来不信神佛,但现在他双膝跪地,双手合十举过头顶无比虔诚,如果老天再给他们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他愿信满天神佛。 难过,不甘,心痛,陆飞觉得好难受,难受得想哭,这次他终于哭了出来,眼泪顺着脸颊滴到了手心里,是泪,不是血。 · 突然耳边传来一个小女孩的清脆地声音,“妈,我哥怎么哭了。” 是陆婷的声音。 “小飞、小飞。” 又是一阵呼唤声。 是妈妈的声音。 陆飞想:她们都没死,还是我真的死了? 陆飞慢慢地睁开眼睛。 李凤琴满布皱纹的双眼正焦急地看着他,随后又伸过来一个小脑袋,用大大的眼睛盯着他,“哥,你梦见什么伤心事了?这么大的人还能把自己哭醒。” 陆婷说着还吐出舌头朝陆飞做了一个鬼脸,“丢人,我上次哭醒还是因为梦到臭玲玲抢了我的裙子。” “妈……小婷……”陆飞喃喃地念着,头脑还是有些混乱。 “小飞,你醒了就太好了。”李凤琴说到这里有些激动,擦了擦眼泪继续说:“你都昏迷了一个月了。” “妈你们都还活着?”陆飞有些不可置信地问。 “当然活着了,还好你让我们去了空地,后来地震出现了山体滑坡,有些人受了伤,但是没有人死。”李凤琴握住陆飞的手说。 “妈……李婶的孙子还是死了。”陆飞想到那个三岁孩子想死状,还是心有余悸,难过道:“我没有救出他。” 李凤琴叹了口气说道:“可能,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李婶一家也都死了,那孩子和他们在地下团聚了。” “……怎么会,妈,你不是说没有人死吗?” “余震震塌了村口的桥,正好那时李婶一家坐的救援车驶过桥上。”李凤琴说到这里有些不忍再提,“一车人掉下悬崖,都死了。” 陆飞再次感慨,万事万物,皆有定数,连大黄都下去陪李婶一家了。 还好他们一家人都活着。 陆飞环顾了一圈病房,抓住李凤琴的手急问道:“妈,林景瑜呢?” “小瑜哥哥,去做饭了,一会儿就回来。”陆婷抢先答道。 “这次多亏了小林,你俩从山上摔下来,他也伤得很重,还背着你爬了两公里,这才保住你一条命。”李凤琴说到这里又哭了起来。 “你妹妹因为惊吓过度,地震当天就失明了。还是多亏了小林,把我们都接到市里来,给你安排最好的私立医院,又给小婷找了最好的大夫医治。” 陆婷懂事地拿着纸巾给妈妈擦眼泪,“妈妈,不哭,我现在什么都能看得见。” 陆飞心疼地看着李凤琴,经过一场地震,妈妈又苍老了许多。 “妈,不哭了,你们哥俩都平安,这比什么都好。”李凤琴吸了吸鼻子,拿起床头柜上的保温壶拧开盖。 “躺了一个月,饿了吧,这是小林特意给你熬的粥。”李凤琴一边盛粥一边说。 “他怎么知道我今天会醒?”陆飞接过粥碗,没有喝。 李凤琴顿了顿好像知道陆飞要问的是什么,回答道:“他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就是每天都做好饭带来,你不醒就给我和小婷吃。” 陆飞盛了一大口小米粥放进嘴里。 “我也说了没有必要天天做饭带来,买点就行。小林执意要这么做,说外面地不干净。”李凤琴继续说。 陆飞又盛了一大口粥放进嘴里。 “我说你一直也不醒,天天回去做饭太麻烦了,他说没事,希望你醒来吃的第一口饭是他做的。”李凤琴还在旁边碎碎念着。 陆飞用碗把粥都倒进嘴里。 “小瑜哥哥的饭可真难吃,做粥都能糊,要不是给他面子,我才不吃呢。”陆婷把玩着手里的洋娃娃说。 “妈,再给我盛一碗。”陆飞把粥碗递给李凤琴。 李凤琴觉得儿子真是饿坏了,这么难喝的粥还得能喝两碗。 陆飞将第二碗粥一饮而尽,比喝酒还快。 就是这个味道,他想了十年。 上辈子江欣对他说,住院时所有的饭菜都是她做的。但是,出院后江欣再也做不出这个味道。 原来,那一切都不只是一个梦,那是上辈子他不知道的一切真相。
第62章 苦尽甘来 陆飞再次想起,最后医院门口林景瑜那落寞寂寥的背影。 他捧着粥碗,低下头,大滴大滴地眼泪滴落到粥碗里。 “哥,你怎么了,是粥太难吃了?那你也不用哭吧,我都没有哭。”陆婷拿着娃娃把头埋在被里,看着哥哥问。 “小飞,你和小林……我记得上次就是小林把你打进医院的吧,什么时候你俩关系这么要好了?” 李凤琴作为过来人,他敏感地察觉到林景瑜对陆飞的关心太过,特别是林景瑜在病床前看陆飞的眼神太过温柔,那不像是对朋友的状态。而且现在自己儿子的状态也很不正常。 突然,病房门开了,林景瑜左手拎着保温饭盒,右手拎着一盒洋娃娃套装。 陆飞就这样坐在病床上与林景瑜对视,两人似乎不是分开30天,而是分开了一个世纪。 陆婷第一个扑上去,接过林景瑜右手的洋娃娃套盒,开心道:“谢谢小瑜哥哥,你可比我哥强多了,他总是说话不算话。” 陆婷抱起盒子白了一眼床上的陆飞,抱怨道:“一年前就说要给我买洋娃娃,现在我还没有看见娃娃的影子呢!” 李凤琴站起身上前接过林景瑜左手的饭盒,说道:“小林,你也太惯着陆婷了。” 林景瑜第一次没有回复李凤琴的话,两人就这么直直地对视着,某种不能言说的情绪,在彼此眼中化作潋滟波光,仿佛周围没有任何人,任何事。 林景瑜缓步走上前,看陆飞抱着空碗,饭盒里的粥都喝没了,眸中涌现惊喜之色。 “好喝吗?”林景瑜缓缓问道,语气里是说不尽的温柔。 “好喝,是我喝过最好喝的粥。”陆飞一眨不眨地盯着林景瑜,生怕一闭眼,人就消失了。 “妈您带小婷帮我去买一件衣服,我有话想和林景瑜说。”陆飞盯着林景瑜对李凤琴说。 李凤琴看到此情景,叹了口气拉着陆婷出了病房。 —咣当— 一声轻响,门合上了。 林景瑜看着陆飞慢慢坐到病床上。 陆飞拉过林景瑜的手,缓缓轻摸这手指上一条条伤疤,生怕稍微一用力会弄疼他似的。 陆飞含着眼泪问道:“疼吗?” 林景瑜眼里也含着泪花,摇摇头道:“不疼。” 陆飞突然扑到林景瑜怀里,紧紧地抱住他,终于可以真实地抱住眼前的人了,不会再穿身而过,有温度,很真实,陆飞加重力道把人抱得更紧,恨不得勒紧自己的身体里。 陆飞双肩颤抖,趴在林景瑜肩头止不住的眼泪如开闸般的洪水,凶猛而泄,这些天的懊悔、不甘、愤怒和委屈一股脑地发泄出来。 他边哭边呜咽着说:“小瑜,我们还有机会,还有重来的机会,这次我对你好,绝不辜负你。” 林景瑜被他勒得很疼,但是,他甘之如饴,用手轻拍着陆飞的后背,安慰道:“我们都没有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半晌,陆飞抱累了,也哭累了。 他握住林景瑜的一只手,与他十指交握。另一只手覆上林景瑜的脸庞,抚摸着他的眉眼,“小瑜,我好想你。” 不等林景瑜回话,陆飞已经吻上了他的唇。 这个吻一点也不温柔,陆飞的舌头在林景瑜嘴里不断地探索掠夺,此刻他只想将眼前的人占为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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