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口渴像两只巨手,重重地压在小林景瑜的眼皮上,叫他睁不开眼,再次昏睡过去。 · 小旅馆屋内,空气无比凝重,陆飞觉得现在连呼吸都像是犯罪。 “你觉得……我该死吗?我选择了我妈妈的死亡方式?”林景瑜轻轻地问了一句。像是来自绝望深渊里最后的呼救。 审判终将到来,林景瑜突然轻松了,他做好了陆飞会随时离开的准备。没关系,他还可以回到从前,他待了十三年的地方,那里虽然有着彻骨的寒冷,但是没有关系,他习惯了,而且他活该待在那里,活该孤独,活该没有人爱。 “我活该受苦,我不配得到幸福是不是?”林景瑜轻笑一声,似乎是在嘲笑命运弄人。 老天爷太残忍,让身处绝境之人看到曙光看到希望,又再次毫不留情残忍地夺走。 半晌,陆飞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没动。 林景瑜不知道陆飞听完这些,他到底会怎么想?会怎么做?现在这样又是什么意思?他鼓起勇气转头看向陆飞。 陆飞此刻正注视着他,不知不觉间,早已泪流满面,眼神里的心疼溢于言表。 这一刻,林景瑜的心脏被重重撞了一下,压抑了十多年的委屈、愤懑、孤独所有复杂的情绪似乎都有了宣泄的出口。 他竭力忍住汹涌的情绪,嘴唇紧抿,可是眼泪涌了出来,紧紧地挤在他的眼眶上。随后,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顺着他的面颊慢慢地流了下来。 林景瑜6岁之后,再也没有哭过。 陆飞就这样凝视着林景瑜的眼睛,不需要过多的语言,林景瑜此刻一切的情绪,他都能感同身受。 他怎么会觉得林景瑜该死,陆飞现在只觉得心疼,心疼得无以复加。 老天为什么让一个6岁的孩子承受这些? 为什么让只有6岁的小林景瑜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侮辱? 又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死在他面前? 为什么会有这样变态的恶魔? 陆飞想:如果他能回到过去就好了,回到那个现场,保护好林景瑜母子,将那些变态的恶魔千刀万剐。 陆飞颤抖地伸出左手,帮林景瑜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水,双手捧过林景瑜的脸。 “林景瑜,你听好了,这不是你的错。”陆飞心疼得嘴唇都在颤抖。 林景瑜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陆飞,这个答案,他从来都没敢想过。 “林景瑜,你不该死,没有人活该受苦,没有人不配享受幸福。”陆飞说到这里有些激动,声音有些急促。 “那个恶魔就是希望你难受,希望你愧疚一辈子,所以你要好好活着,不带负罪感地好好活着。这,就是对那些恶魔最好的报复,知道吗,林景瑜!” 林景瑜的眼泪像断了的线,止不住地往下淌。 “可……可我爸说,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妈妈。”林景瑜声音哽咽,强忍住崩溃的情绪含糊地说。 · 当小林景瑜在医院醒来时,看见林震埋头坐在病床前,红肿的眼睛,苍白的脸色,仿佛一夜间苍老了很多。 “妈妈?”小林景瑜虚弱地叫道。 林震眼泪夺眶而出,转身出了病房。他一时间还无法面对自己的儿子。 林震找到那栋废弃的解剖室时,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母子俩,他一只手扶着墙,勉强支撑身体,感觉自己的双腿好似灌了铅,怎么也迈不动脚步。 最后,还是身后的警察最先冲了进来,开始检查床上的母子。 “孩子还活着。”一个负责查看的警察说。 林震还没有来得及高兴,下一句话就将他打入地狱。 “孩子妈妈……死了。”警察断续着说,不忍地看着林震。 林震只觉得天旋地转,灌铅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摔倒在地。 等林震醒来时,第一件事就是冲去太平间,看妻子的尸体,他已经知道妻子是怎么死的,他也知道妻子怀有身孕。 三十多岁的高大男人,缩在角落里痛哭失声。他知道是谁干的,他咬着牙发誓一定让他们血债血偿。 林震又无比后悔,后悔自己不应该得罪这些黑道上的人。 他后悔自己的不可一世,骄傲自大,以为凭借自己的本事,可以在这个城市闯出一片天。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黑道的人,会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林震坐在病房的走廊里,听着病房里儿子的哭闹声。 “妈妈,我要找妈妈。”隔着病房小林景瑜的哭闹声清晰可辨。 “林总,李闯的犯罪证据已经提交法院。贩毒,倒卖人口,贩卖人体器官等几项大罪够吃枪子的了。”公司律师把文件递到林震面前。 “另外几个……害死夫人的……体液已经全部提取,证据确凿,警察已经将其全部捉拿归案。再加上之前也没少帮李闯干缺德事,估计也都是死刑。” 公司律师汇报完,又接口道:“只是……” “只是什么?” “李闯提前接到消息,跑到国外去了。”
第41章 自我救赎 林震低头,没有说一句话,他觉得死刑对那些人来说太便宜了,但是作为成熟的成年人,选择用法律的武器报仇才是明智之举。 只是始作俑者跑了,林震狠狠地一拳砸在椅子上,医院的塑料椅子被他砸出一条深深的裂痕。他暗自发誓余生一定要把李闯捉拿归案。 “妈妈,我要找妈妈。”小林景瑜依然在哭闹。 半晌,林震突然坐起,使劲推开病房的门,“不要再闹了,你妈妈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林震歇斯底的咆哮着走到儿子面前吼道。 小林景瑜被爸爸疯狂的态度吓呆了,忘记了哭闹,呆滞地看着盛怒的爸爸,“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爸爸要才会这么生气”。 “都是因为你,不听话,非要去什么游乐园,这下你高兴了,你妈妈再也回不来了。”林震用手戳着儿子的心口,大声吼道。 林震吼完便再也呆不下去,压抑的气氛让他感到窒息。 —砰— 他摔上病房门,走了。 小林景瑜被这一声巨响,吓得浑身一哆嗦。从此,他便是被钉在罪犯十字架上的罪人,永世不得翻身。 · 陆飞觉得林景瑜的爸爸真是太过分了,居然对一个刚刚从死亡线上走一遭,又目睹母亲死亡的孩子说这样的话。 难怪林景瑜之前想过自杀,他这些年到底是怎么熬过的来? 林景瑜忍着强烈汹涌的情绪,勉强说完这些。 一连串泪水从他悲伤的脸上无声地落下,他没有一点儿哭声,只是任凭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陆飞控制住想把林景瑜拥入怀抱的冲动,用手指不停地帮他擦拭着流不完的眼泪。 他能感觉到林景瑜一直都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无助与痛苦。 “不是的,小瑜,你看着我,那时你才6岁,只有6岁,你还只是个孩子,你什么都做不了,真的不是你的错。”陆飞捧着他的脸急切地说。 林景瑜看着陆飞,眼睛里闪过异样的光芒,他第一次感觉到被理解。陆飞理解他的委屈,理解他的无助,理解他所有的痛苦。 那一刻,林景瑜仿佛听到了“滴答”的水滴声,那是自己被冰封十三年的心,融化的声音。 是陆飞,是陆飞用理解、用温柔、用耐心融化了他的内心,一股暖流涌入心海,温暖的感觉,真好。 陆飞直视着林景瑜的眼睛,不容置疑地说:“你爸爸也很后悔,很自责。他为了让自己好受些,把他承担不了的自责转移到了你的身上,你是无辜的,是他做错了,没有考虑你的感受。” 其实陆飞知道自己不应该去评价林景瑜的爸爸,但是他忍不住,他看不了林景瑜现在的样子。 陆飞用理解和温柔一点一点地打开了林景瑜最后的“壳”。他终于绷不住了,一瞬间,身体里复杂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他崩溃地抱着头失声痛哭。 这哭声包含了太多情绪有苍凉,悲愤,撕心裂肺,现在的林景瑜就像孩子般无助。 这样的哭声,让陆飞心里一阵阵发紧。他再也忍不住,站起身,一把将林景瑜拥入怀里。 “得罪那些人的是你爸,害死你妈妈的人是那群黑社会。小瑜,你也是受害者。你知道吗?”陆飞激动地抱着林景瑜说。 林景瑜抱住陆飞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口,放声大哭,眼泪像激流出闸,一泻而不可收,似乎是要把十几年的眼泪都在今天流完。 “哭吧,小瑜,这里没有人会指责你,没有人会埋怨你,放心地哭吧。”陆飞一只手环抱住林景瑜的后背,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头发。 林景瑜自从认为自己是罪人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没有哭过。 他可以自责、可以后悔、可以难过、可以痛苦,但,就是不能哭。他要让自己备受煎熬,这是他对自己的惩罚,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内心巨大的负罪感。 陆飞看林景瑜哭得差不多了,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所以,学校里的传说,只有一部分是真的,根本没有私自生孩子的女大学生。当时所有人看到的其实是你妈妈被人从教学楼里抬出来?” 林景瑜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黑白照片,递到陆飞面前。 “这是……” “这就是杀死我妈妈的罪魁祸首,李闯,他逃了。”林景瑜盯着照片里的人,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恨意。 “你一直都随身携带这张照片?”陆飞看着照片里长相与常人无异的凶手,问道。 “是,我怕我忘记了他的样貌,我学习跆拳道、泰拳、自由搏击、锻炼身体就是为了有一天能亲手报仇。”林景瑜决然道。 陆飞也默默记下了照片上凶手的相貌。 大悲大喜很消耗心神,林景瑜就这样睡着了。 床比较窄,两个人都只能侧身躺着,由于林景瑜太高,脚都伸不开,只能侧身蜷缩着。 他俩离得很近,中间只有半个枕头的距离。陆飞透过稀薄的月光,用眼睛一点一点描摹着林景瑜的五官。 陆飞终于明白,上辈子林景瑜为什么与家里决裂连首富的家底都不要了。 脑中又回想起上辈子临死前他和林景瑜在大海里遥遥相望的情景,一想到这里,陆飞心里就一阵阵的抽痛。 他还记得李大嘴说林景瑜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他甚至不知道上辈子的林景瑜,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外面再怎么风光无限,但始终都是孤独的一个人。 陆飞看着林景瑜睡熟后轻轻蹙起的眉,他就从心底生出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望,他不想让小瑜再受到一点伤害,谁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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