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景林默不作声,这事他知道,同时他也知道二小姐应该已经回家,既如此,他并没有理由一直称病在家。 “虽然她自己回了家,可终归是受到了惊吓,很多事情也记不清了。臣也只是想在家中多陪她些时日的,不曾想,竟叫陛下如此担心,老臣实在愧对陛下!”说着祁御之起身鞠躬,几句话下来已是声泪俱下。 祁御之说的动容,秦景林却不以为意,陪她?前十几年干什么去了?能狠心将她一个人扔在老家,只派个奶妈照顾,现在被山匪劫了想起来是宝贝女儿,一步离不开了? 简直荒唐! 不过秦景林奇怪的事情不止于此:“很多事情记不清了?” “唉,是啊,大夫说应该是过度惊吓导致她失去了在荆州生活的记忆。” 这么巧?远道而来的千金小姐被山匪劫了去,没人帮忙的情况下自己跑了出来,唯一能证明身份的奶妈不知所踪,自己还失忆了? 秦景林看了眼穆以澜,发现对方简直是把“可笑”两个字摆在了脸上,丝毫不在乎祁御之看到后作何感想。 能作何感想?不把刀口伸向他就要烧高香了! “祁大人是朝中的肱股之臣,家里有什么变动父皇也很忧心。既然令嫒已经回来了,不如本宫请个太医过来,给令嫒看看?” “小女受惊了,此时不宜见生人,老臣已经请大夫来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只要静养便可。” 推三阻四的不想让秦景林见,他便愈发觉得有问题。 祁御之这个态度,说明他也觉得自己的女儿有点问题,但又不敢确定,若是大张旗鼓的查,难免闹得人尽皆知。 查出问题倒还好,可要是没问题,他有个私生女且曾被山匪劫去的事情恐怕就要传开了,不仅对他和女儿名声都不好,也会伤了远道而来的女儿心。
第十二章 千金(二) 何况,他夫人恐怕对此也颇有微词。 “本宫自幼也学得一些医术,既然不想要太医来看,不如本宫亲自为令嫒把脉试试?” 不让见吗?他一定要见到! “这种事情怎么敢劳烦太子啊!老臣…” 没等祁御之说完,秦景林就打断了他:“本宫都已经来了,祁大人总不至于让本宫和千岁白跑一趟吧?” 他这个太子在这些朝臣面前没什么地位,就算是用太子的身份压对方也未必会听,可穆以澜就不一样了,现在他还能站在这好声好气的听祁御之扯皮已经是极大的忍耐了。 听到他提及穆以澜,祁御之显然是有些心慌的,再三沉默下还是吩咐身边人将二小姐带出。 秦景林回头冲穆以澜笑了笑,狐假虎威这一招真的是百试百灵。 屋里的祁环洛听说太子来了,还非要见她十分喜悦,立刻挑选起衣服和饰品来,那可是太子啊!若是能做的太子妃,那便是未来的皇后! 想到这,她打扮的更卖力了。 等了许久,祁环洛总算是姗姗而来,一身鹅黄色襦裙冲着秦景林乖乖行礼,语气柔和。 秦景林挑眉,想不到司徒家的女儿就算是养在偏远州郡居然也可以如此娇媚。 “深闺中人,竟得太子挂念亲自来看,实是小女之幸。”祁环洛腰身微欠。 生的柔媚,举止得体,似乎并无不妥,可秦景林总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他笑了笑:“二小姐言重了,坐吧,本宫为你把把脉。” 听到把脉,祁环洛身子一滞,原本好看的笑容僵在脸上。似乎将她带来的下人并未提及过此事,她有些迟疑,目光看向祁御之。 “太子殿下仁心,你便让殿下看看吧。” 听到父亲这么说,祁环洛也只得乖巧坐下,秦景林将丫鬟的手帕搭在她手腕上,覆手搭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二小姐身上可有伤?” 祁环洛警惕的抬眼,随后摇摇头。 祁御之见状立马说道“那群山贼只想着用她换银子,就只把她绑了,没有动她!” 听到这话,秦景林抬眼,深深的看了眼祁御之。 “那也一定受了很大的惊吓吧?连自己的事情都记不清了,可真是无妄之灾!”秦景林嘴上说着,却察觉不对。 祁环洛的身体很好,十分健康。 但问题就是,太健康了! 一个远从荆州一路赶来舟车劳顿的大小姐,原本就精神不济,又被山贼掳了去,受到惊吓严重到产生记忆缺失。 脉象却四平八稳,一点看不出毛病? 他虽然不是什么医科圣手,可这么多年的书和脉象也不是白读白看的,疑难杂症未必有办法,可这种脉象断没有出错的道理。 秦景林收回手,看着祁御之意味深长的说“令嫒,身体十分康健。” 祁御之愣了一下,连忙起身谢恩。 祁环洛也起身娇柔的道谢。 这一趟看下来,祁御之似乎心里也有疑问,面对秦景林的暗示后恐怕更是坐立难安。 秦景林总觉得,祁环洛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不过他也没有细想,起身便准备离开,此时家丁匆匆来报,说门外来了个女人,自称是府中二小姐! 秦景林与穆以澜对视一眼,穆以澜不着痕迹的冲他点了点头。 好一个穆以澜,在宫中忙着照顾父皇,还要打理天枢阁,陪他这个太子分析局势,居然还有时间抽空去调查山贼的事情还顺便救了真的二小姐! 秦景林看穆以澜的目光中增添的些许佩服,不愧是荣宠一身的九千岁! 既然真的已经回来了,那么剩下的便是要戳穿眼前这个假的了。 听到这个消息,祁御之有些震惊,浸润官场这么多年,阅尽世事,他心里确实是对这个女儿有疑惑的,也仅限是疑惑而已。 可眼前下人的通报将他的疑惑变成了现实,认错女儿这种事情何其荒唐,还是当着九千岁和太子的面,祁御之皱起眉头。 而一直温顺乖巧的祁环洛此刻肉眼可见的慌张。 怎么会这样?她明明将那个女人和奶妈一起套进袋子丢到了河里,此刻早已是河底亡魂,怎么可能毫发无损的出现在这里? 祁环洛回过神,努力压制自己的慌乱。深吸一口气,回来又怎么样?谁能真正留下还不一定呢!说自己是真的,谁能证明? “九千岁,此事是微臣的家事,您看……”祁御之越过秦景林,几步走到穆以澜身边,穆以澜全程没什么表情,他有些捉摸不透,可这毕竟是他的家事,他们在这总归不大好吧? 穆以澜连眼神都没给,淡淡说道:“是不是家事不是你我说的算。” 做了司徒这么多年,连点眼力见都没有,太子殿下在那,这老东西居然越过太子来报他? 祁御之有些摸不到头脑,原本他是想先将人请出去,自己在家把事情弄清楚再说,可穆以澜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一定要掺和吗?还是说…… 他的目光扫到站在一旁气定神闲的太子…不会吧? 他试探着走到太子面前躬身道:“太子殿下,时候不早了,想必太子殿下已经疲累了吧,老臣送太子殿下回宫?” 意识到自己的女儿有假,第一时间不是细细查问,而是为了面子先把外人送走,免得被看笑话。这个祁御之,还真是个好父亲啊! 秦景林冲着祁御之温柔一笑,眼看着要将人送走,秦景林却一个转身坐回了椅子上“祁大人这就见外了不是?这么大的事情本宫知道了,岂有坐视不理之说?何况,父皇那也惦念的紧,本宫若这么回去了,如何交代啊?” 秦景林笑眯眯的,一脸为他着想的样子,祁御之只能皱皱眉,命人将门外的女子带进来。 女子进门后,秦景林立刻理解了为什么假的胆敢冒充了,两人的容貌有七分相像,若单看长相,秦景林都要怀疑祁御之外面是不是不止一个私生女。
第十三章 聊聊风景 女子风尘仆仆,身上的衣服早已有几处撕裂,发饰也乱糟糟的,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恭敬的行礼,尽显大家风范。 厅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两位小姐身上,穆以澜则在秦景林身边耳语了几句,随后退后一步站好。 还没等祁御之说什么,看到进来人模样的祁环洛慌乱的后退,泪水无声滴落,掩着帕子哭泣着质问:“你劫了我,如今还要来夺走我的家人吗?” 她哭的动容,毫不掩饰对面前女子的愤恨,却又似乎唤起了她掩盖已久的恐惧。 秦景林饶有兴致的看戏,若不是穆以澜开口,他或许真的会被眼前这个女人的演技所蒙骗,坚信她才是真正的二小姐祁环洛。 可祁御之不知道,他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回府的女儿突然掩面哭泣着实心疼:“洛儿!你刚刚说什么?” 祁环洛抽泣着,走到祁御之身边拉着他的手臂道:“父亲,她就是那个将女儿掳了去的山贼!” “她抓了女儿,将女儿和奶妈扔在河里!若不是女儿会水,此刻恐怕和奶妈一样,成为那水下的冤魂了!” 祁环洛失声痛哭,精致的小脸上噙满了泪珠,哽咽着诉说自己的痛苦。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知道对峙是避免不了了,便先发制人把自己做的恶全说出来在这混淆视听。 “好一个山贼恶女!绑我女儿还不够,居然还敢跑到这来冒充,你不要命了!”祁御之气的胡子都歪了,指着厅中站着的女子大骂,声音震耳欲聋。 “来人!给我把她抓起来!狠狠的打!” 座上两位的哭泣和怒吼与厅中的安静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厅中女子听到祁环洛的哭泣和指责的时候什么反应都没有,仿佛早已料到会被反咬一口,可祁御之的行为却当真是伤了她的心。 她养在荆州十数年,出生便未曾见过父母,身边一直只有一个奶妈,她对自己的父亲是有怨恨的。 成年后,她在奶妈的带领之下长途跋涉入京,她又对父亲增添了些许期待,或许这么多年不曾来见是有什么苦衷的,或许他一直记挂着偏远州郡的女儿,或许只是在其位身不由己…… 她怀着那一点殷切的期望从刺骨的河水中爬出,抱着奶妈冰冷的尸体失声痛哭,独自走在陌生的街道,狼狈的寻找着自己的家,期望着那迟来的、属于自己的温暖。 可结果呢? 不过三言两语便将她所谓的父亲骗的团团转,甚至连确认都没有便大手一挥要杀了她,这样荒谬的父亲,她如何相认? 认了又能如何? 眼看姑娘就要被人拉下去,秦景林不由得出声道:“祁大人,血脉之事,还是谨慎些好。” “事情还没有查清,此时便要动刑,是否有些欠妥?” 祁御之冷哼一声:“太子殿下,这是老臣的家务事!” 他本就不想让他们掺和,还不是这个太子非要留在这,可这毕竟是他的家务事,就算是太子也没有权利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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