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礼物送出去后,连予又掏了些碎银递给阿福,道:“这段时间还要多仰仗你了。” 他话说的不卑不亢,既没有客人的傲慢,也没有人在屋檐下的卑微感,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让阿福在相处过程中倍感舒心,他之前提着心的也放下不少。 虽然是主人家的客人,但到底从来没伺候过,主人家是好说话,不代表别人好说话,阿福没见过连予,不知道该如何拿捏分寸,只能识眼色暗自揣测,但一般的主人家在外人面前惯会伪装,所以他即使觉得舒服也觉得是连予故意伪装而成的,心到底还是提着。 但如今各方规矩都做到了却不觉得让人难受,阿福知晓眼前人定是个极为知事儿的,但不管如何,起码他能瞧出来,面前人便是寻常时候也是如此,便也寻到了适中的点,心也就自然能落下几分。 阿福笑的真诚,他一眼瞧明白面前人是不喜弄虚作假的,“公子何须如此客气,这本就是下人们该做的。” 顿了顿,他揣摩道:“公子回去可是要歇息?我叫下人们都莫去打扰,然后让后厨做些点心,待公子醒了若是觉得饿了,也能先垫垫肚子。” 连予笑道:“好,不要做太甜的就好。” 阿福得了吩咐,“哎,好!” 回去进了屋关上门后,外面下人们的动作也就轻了许多,连予暗自感叹这人的聪明,然后躺在床上,问从周,“那王家奶娘现在在什么地方?” 从周说:“在郊城自己的院子里,这几天她提心吊胆,又要照顾自家孙子,昨夜确实发了高热,也不算撒谎。” “她既然怕成这样,估计等她回来,也会想办法避开和我见面,她在晏府待了这么久,那些下人们自然会拿她当亲人一样看待,所以她若是想躲我,我自然不会轻易见到她。” 从周心里已经猜到他要怎么做,嘴上却还是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连予笑了,“当然是让她主动来见我了。” - 郊城一处略显破落的院子里。 一个躬着腰,明显老态的老婆婆正不断拿毛巾浸泡在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然后往自己头上敷,试图减少脸上的热度。 正是炎热的季节感染了风寒,便是热伤风,出汗多却不解热,若是年轻人熬一熬也就自己好过去了,可偏偏她是这般年纪。 这样的年纪哪怕是得个寻常小病,也得多加重视。 所以今天一早,她便去药房让大夫开了药回来吃着,然后拿毛巾减少脸上的热度,因为她得保持清醒,屋里的孙子还需要她的照顾。 王家奶娘王氏重重叹了一口气,然后把额头上已经热起来的毛巾拿下来,刚准备再扔进水里的时候,屋里传来了重物普通落地的声音。 她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推开门,就看见孙子已经从床上摔倒了地上,口中咿咿呀呀的说着什么,头不自觉摆动着,面上的表情也被迫牵扯着,只有那双眼睛满是不甘心。 王氏目光落在他手指的地方,是旁边她倒下的水,里面还专门放了芦杆方便他喝水。 而此刻,那碗里的水已经撒出了许多,原本好好插在里面的芦杆也掉到了地上,很明显,刚才孙子想喝水,但是时不时发作的病症让他把芦杆碰到了地上,他不甘心,想去伸手拿碗,结果没保持好平衡,从床上摔了下来。 王氏眼眶有些发红。 她中年丧子,如今晚年又让原本聪慧的孙子遭遇这样的祸事,老天不公啊! 可她哀叹多少次,事实也不会发生改变,她只能悄然抹去眼角的泪,然后强行露出一抹笑容,伸手用力把地上的人扶起来扶到床边让他坐下,道:“我不是在床边给你放了许多芦杆吗?这个掉了就掉了,换个新的不就行了吗?” 这也是她这些天训练孙子训练出的效果,孙子最开始根本顾不了日常起居,她只能从晏家那边拿到几天假期,快速让孙子学会在这种情况下如何吃饭喝水,经过短期的训练,孙子已经能颤抖着把饭喂进去,也能用芦杆喝水。 如今这副模样,无非是又心生了不满。 好在家中的利器都早早被她扔了出去,王氏有些难受道:“大夫不是说了?这病是能治好的,你莫要心急啊。” 脑瘫怎么可能会治好,无非是她说来让孙子舒心的话罢了。 王氏看见孙子的情绪明显比刚才平静不少,这才送了口气,然后亲自把水喂到孙子嘴边,看着他一点点喝下去,喝完后,拿起帕子擦去嘴角的水渍,道:“快睡一会儿吧,奶奶去院子里给你熬药,啊。” 孙子在她的帮忙下躺在床上,慢慢闭上了眼。 看着孙子的面容,王氏没忍住又揉了揉眼睛,随后捡起地上掉落的芦杆拿去外面清洗。 大夫开的药她中午也喝了,之前觉得有些头晕眼花,但经过刚才一事后,她明显比之前稍微清醒一些了。 她带着这股情绪拿出药开始熬,院子里的药味也逐渐浓郁起来,在这股浓郁的药味中,王氏终于想起了她刚才忘记了什么。 她忘了她生病是因为知道徐家人要来的消息。 然而思绪一旦发散,便就停不下来了。 她脑海中再次不由自主的出现那双黑白分明,眼里夹杂着滔天恨意的眼神。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2-25 00:29:08~2023-12-26 01:0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聊啊啊 2瓶;-火樹銀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2章 糙汉和他的小娇夫(十五) 那个时候。 家里缺钱,但儿子读书又要花钱,她原本是想多做几个活看看能不能勉强维持一下生活,但是她发现根本没用,做零散活儿挣来的那点儿钱还不够补贴家用,可儿子读书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太守家的下人找上门来。 说只要他把徐家的大儿子徐安阳推进水里,便会给她十两黄金。 而那会儿正值寒冬。 把一个孩子推下水,就是不死,也会落下终身的残疾。 可…… 如果是银钱她还会犹豫,可那是黄金啊! 他们家太需要这笔钱了,只要有了这笔钱,何愁下半辈子? 王氏的一念之差,让她同意了这场交易。 徐家两兄弟相差两岁,又都是稚童,五官都没有张开,她在徐家当奶娘的时候,也只能靠着衣服来分人。 那天,她记得徐安阳穿的是一身绿色棉袄,在荒凉的季节显得格外生机勃勃,原先她还发愁,怎么把人哄到湖边,结果转头就看见穿绿色棉袄的稚童一蹦一跳的去了还没结冰的湖面上。 那湖水有下人照料着,自然不会结冰。 在利益的趋势下,她没有半分犹豫的把人推下去,可就在推下去的一刹那,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对面响起,“你在做什么!” 这一巨大声响让本就做贼心虚的她顿时一个激灵,抬头看去,湖对面竟然还站着一个穿着绿色棉袄的稚童。 鲜艳的绿色仿佛给她当头一棒。 怎么会? 怎么会有两个穿绿色棉袄的小孩?! 还不等她思考自己推下去的是谁的时候,对面的孩童便道:“谁让你推我弟弟的!阿才!阿才!快来人啊!” 但这一天是下人们出去采买的时间,徐府的下人少的可怜,而位处后方的花园里更是寥寥无几。 但也不是没有! 他的呼喊瞬间让远处的下人飞快跑来,听见动静的王氏顿时就慌了神,踉踉跄跄的朝着大门的方向跑去,而对面的那个孩童扑通一声,跳进了湖里。 彼时王氏只顾着慌不择路的逃跑,从徐府逃出来后便朝着家的方向跑去,因为担心徐家报官,便连东西都没怎么收拾,只拿着钱财北上逃亡。 待远离渝州后,回过神来的王氏才意识到,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那么慌张。 因为她居然在一个什么都不懂,七八岁年纪稚童的眼里,看见了滔天的恨意。 仿佛当时站在她面前的并非是孩童,而是历经世事的成年人。 那样的眼神,让她在逃亡之后,连续做了一年的噩梦,所以当听到徐安阳要来晏家的时候,她才生了逃避的心思。 因为她太害怕了。 以至于带着这种害怕的心理,她在往后的日子中一直在刻意逃避回想。 然而如今,她不得不回想。 许是因为那一年噩梦的原因,虽然现在回想起那道眼神,心底还是犯怵,但到底是没了当年的那种恐惧。 以至于她竟然在回想中觉得有个地方比较奇怪。 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神,好像并不是冲着她的。 王氏想了想,又自我否定的摇了摇头。那眼神不是冲着她,难不成是冲着他弟弟徐清辞吗? 怎么可能? - 临近入秋,中午的日头比以往更燥,但下午却比往常多了些凉爽的风,在这种氛围下,王氏有些昏昏欲睡。 但心里惦记着孙子,便强行撑着没有睡着,然后把熬好的药喂着孙子喝下后,便起身赶忙朝晏府赶去。 自从孙子出事后,她便把情况和晏家说清楚,晏家也允许她白天在府内干活,夜里再回去照顾孩子。 按理来说本来今天用再回去的,左右天都要黑了。 但王氏还是想回去远远的看一眼,看看那位徐家长子,如今是什么模样。 有凉爽的风吹着,这会儿街上的人比往常多了许多,也比往常热闹了许多,王氏穿梭在人群中,不知怎的,总有一股不真实感。 王氏疑惑的摇了摇头,走到晏府的侧门,负责看门的小厮看见她后,唤了声,“王嬷嬷,身体怎么样了?” 王氏露出一抹笑容,“无碍,已经让大夫开了药。” 小厮说:“那就好,今天夫人还问你了呢,夫人说,要是看见你回来,转告你先好好休息,那些活不着急做。” 王氏提着的心放了放,她回道:“多谢夫人了,那我就先进去了。” 等进去之后,她便先去了后花园找夫人说了下自己的情况,然后把到手的活儿简单理了理,确认了今天是谁帮自己做了活,然后明天再帮回去。 然后又从别人手上拿回自己的活儿做完,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下人急匆匆走到她面前,道:“王嬷嬷,你之前不是从渝州来的吗?这如今徐公子便是从渝州来的,听说渝州的酥点都比较清淡,夫人担心徐公子吃不惯京城的手艺,想着你会做,让你给徐公子做一些。” 下人见她似是要走的模样,便道:“做酥点用不了多久的,夫人也是找不到旁人了才想着来找你。” 这…… 她来晏府确实受到了虞南吟的不少恩情,如今虞南吟提出这样的要求,她若是拒绝了反而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毕竟今天生病的事情,虞南吟都没有怪罪她没同她说便直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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