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言垂着头,抱着包袱,一动不敢动,脸也涨得通红。 他一向知道自已身份低微的…… 是他不知好歹,心生妄念了。 小二拿了银两,便恭恭敬敬办事,还真的给沈安言准备了不少好吃的,又给他准备了洗澡水。 沈安言身上带着伤,按理,是不该轻易沾水的。 但他对这样的伤口完全不在意,这也不是第一次受伤了,早就习以为常。 他沾着湿毛巾一点点给自已擦拭身体,把自已擦得干干净净,之后又找小二要了皂角,把自已的头发洗了好几遍。 换上新衣,重新梳了发髻,已经是半夜了。 可他对着铜镜看了自已许久,竟莫名生出一种十分开心的感觉。 好像活了那么久,才第一次像个人一样堂堂正正活着。 只是,这么看着,他年纪好像挺小的。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已现下已过及冠之年,离而立也差不了几年了。 如今这般稚嫩的模样,看了,反倒教他有些不好意思。 第二日天还未亮,他便早早出客栈大门外等着,身上还挂着包袱,小二见了还觉得疑惑,但也没好意思多问。 等了半个时辰,重风便随同萧景容下楼了。 身旁还有几个侍卫跟随。 一眼看到沈安言时,重风直接愣住了,而后眼眸微眯,捏着长剑的手紧了紧。 而沈安言也一眼看到了正在下楼的重风,眼底现出惊喜。 他们果然还没走! 随即,视线又落在了走在最前面的男人身上。 那个男人,长得一张十分英俊的脸,五官极美,轮廓分明,周身气势也非凡,穿着一身玄色华服长袍,宽腰窄臀,只是面上太冷漠,凤眸里也不含半点感情,叫人不敢轻易靠近。 但即便如此,沈安言还是控制不住往前走了两步。 在男人面无表情要越过他的时候,沈安言不知道自已哪儿来的勇气,忽然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衣袖。 若换做在寻常时,萧景容不会给人这么轻易抓住自已的衣袖。 下一秒,必要对方人头落地! 但他实在没料到对方敢在大庭广众下对自已出手,况且……他并没有感觉到杀意。 脚步一顿,身后的侍卫便跟着纷纷亮出了长剑! “唰唰”的声音,吓得客栈不少正在吃饭的百姓慌乱尖叫着。 而沈安言,也被吓得脸色惨白,眼底全是恐惧和害怕,身体也在颤抖着,却仍旧不肯松开捏住萧景容衣袖的手。 “主上!” 重风也快速来到萧景容和沈安言旁边,犹豫着该不该把这只抓住主上的手给剁了。 萧景容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第一反应居然也不是甩开沈安言的手,再骂一声放肆。 奇怪的是,他对沈安言……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男人在怔愣过后,便沉声问道:“何事?” 沈安言也回过神来,脸色更加惨白,身体也颤抖得更加厉害,哆嗦着松开了对方的衣袖,手指揪着自已的衣服,垂头低声说道:“我我……我想……我……我想做……做你的……的……人。” 萧景容以为自已听错了,眯眸看着他,“什么?” 重风也以为自已听错两人。 但他以为的对象不是沈安言,而是萧景容。 一般出现这种情况,不是直接杀了,或者干脆置之不理吗? 居然还问“什么”? 有些话,有勇气说出第一句,便没勇气说出第二句了。 沈安言垂着头,脸色由惊慌失措的惨白,变为尴尬和羞愧的通红,脑袋垂得更加厉害,像是要把自已的头垂到地上。 他声音小得仿佛蚂蚁在说话,“对不起……” 萧景容却始终眯眸看着他,“你方才,说了什么?” 两边的衣服已经被沈安言抓皱了。 他眼眶微红,既是觉得自已没有自知之明,也为自已方才胆大的行为感到羞愧和无地自容。 “对……对不……” “不是这句。”男人的语气明显带上了不悦。 沈安言不知男人是真的没听清楚而感到好奇,还是想羞辱他,把脑袋垂得更厉害了,嗓音更加颤抖,染上了几分哽咽,“我……我想做你的……人……” 萧景容眸子眯得更厉害,随即,上下打量了一下沈安言。 重风不明所以,不知他这是何意,便试探着问道:“主上?” 哪知萧景容却是开口道:“把他带上。” 说罢,人便先走了。 重风:……!!! 他先是猛地转头看着萧景容离去的身影,好一会儿,才又回头去看沈安言。 只见沈安言也跟着抬起了头,迷茫又惊讶地看着男人的背影。 那模样,倒是让重风生不出任何防备的心思。 但沈安言最终是能跟在萧景容身边了。 即便只是个伺候的下人。 他不明白自已为什么要怎么做,但脑子里却迷迷糊糊出现了画面…… 他奄奄一息时被人扔到了乱葬岗,那里都是腐烂发臭的尸体,闻一下便能立马把人送走的恶臭,却被他硬生生挨了过来。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已很想活下去。 很想很想活下去! 所以,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前爬,双手抓得烂了,鲜血混合着泥沙,在后面留下一串长长的触目惊心的痕迹…… 他爬得那么慢,不是没人路过,也不是没人看到他。 但是,没人愿意下来看他一眼,哪怕他用尽全力呼喊着,求救着,还是没人愿意下来看一看。 哪怕只是给他一口水喝……
第466章 原定的结局(四) 沈安言不想放弃,他还是想活着。 他真的,只是想活着。 当生命从身体里一点一点流逝,他甚至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就连他自已也打算放弃的时候,有辆马车在他身旁停下了…… 他其实根本不记得是谁从车上下来探他的气息,但他记得自已都睁不开眼睛了,还是努力喘息,企图让对方感受到自已还活着,记得有道好听的声音说了一句什么,他就被带上了马车。 他还记得乱葬岗时试图腐烂生蛆的恶臭,当时他身上也一定沾了那样的味道。 可对方还是选择救下他。 沈安言心里想着,他要记一辈子。 他要一辈子跟在这个人身边,他要报恩。 即便他并不清楚,报恩的方式为什么一定得是为对方当牛做马…… 一路上走走停停。 有时候是住客栈,有时候住在某个庄园,有时候又是住在某个府邸……停留的时间也不一定,少则一两天,多则三四个月。 一转眼,沈安言跟在萧景容身边已经快半年了。 但这半年的时间里,他见到萧景容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身份过于低微,只能做些简单的洒扫活儿,贴身伺候的事情还轮不到他。 不过他觉得也没关系,只要能够跟在主上身边就很好。 萧景容也从未在意过身边还有这么个下人。 救人只是顺手的事情,留下……只是觉得对方勇气可嘉,模样也很好有趣。 转眼便忘了。 父皇对他委以重任,皇长兄身体也不好,他虽无心帝位,却也不想做个游手好闲的王爷,只知玩乐不懂江山社稷。 如今,沈家满门被灭,钟家造反一事还无法查清,睿国根基虽稳,但若是不能把那些毒瘤拔掉,只怕将来也是祸患无穷。 “主上,”重风拿着信件匆匆进到房内,对着萧景容行礼过后,便将信件递给他,“皇上急召回都城。” 萧景容拆开信件看了一眼。 的确是父皇的字迹,且还有玺印。 他道:“启程回都城。” 虽不知是什么事,但他离都许久,也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了。 走出院子后,正巧看到在扫地的沈安言。 一时间觉得有些眼熟,多看了两眼,才发现是自已一时兴起在路边救下的小乞丐。 嘴巴忽然就不受控制,随口说道:“把他也带回去。” 重风愣了,“主上?” 萧景容说完后也觉得不妥。 毕竟来路不明,带在路上随便时候便罢了,把人留在这外面的庄园也亏待不了他,但带回都城就不同了。 只是话已说出口,再看到沈安言还在认认真真地扫地,那模样……的确无害。 萧景容便不打算把话收回来了。 重风见状,也只能垂眸道:“是。” 就这样,沈安言又莫名其妙得到了重用,跟着回了都城。 他其实已经隐约猜出了男人的身份,但也早就做好了被安置在外面庄园的准备,毕竟……像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是很难跟着主人回到主宅。 更何况,对方身份还这般贵重。 所以,沈安言这一路上都觉得自已像是在做梦,浑浑噩噩的,总觉得自已一觉醒来,好像还在某个庄园或是府宅的下人房中。 运气太好了,也代表运气用光了,最后往往会引来不幸。 比如,他们还没回到半路,就遭遇了好几拨杀手。 最后一次时,这些杀手像是提前知道了他们的路线,早早就埋伏在半路,虽说萧景容和重风武功都不差,身边的侍卫也个个都是高手,但毕竟是凡胎肉体,也抵挡不住这么大规模的追杀。 况且还是敌人在暗,我在明的情况下。 沈安言和其他几个下人都是不会武功,杀手一出现,就有不少人死掉了,唯独沈安言运气好,被派遣出去找水,躲过了一劫。 但他也够机灵和聪明,回去的路上察觉到不对劲,没有马上跑回去,而是做了伪装躲在附近远远观察着。 心中虽然着急,可也知道自已贸然冲出去也救不了任何人,只怕白白葬送自已的性命。 重风掩护萧景容骑马先走一步,沈安言见状,也顺着萧景容离开的方向追去。 他不确定自已能不能追上,可即便留在原地,他也肯定得不到萧景容回来,万一被那些杀手发现,他还是死路一条! 可沈安言最后还是跟丢了。 毕竟一个人骑马逃命,一个是步行追踪,沈安言也没什么特殊的能耐,自然追不上。 但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几日后,沈安言居然在河边喝水时,发现了躺在河岸边上奄奄一息的萧景容。 他吓了一跳,赶忙过去把人拖上来。 “主上?!” 萧景容此刻已经昏迷不醒,出气多进气少,眼看着就要没气了,沈安言没了法子了,直接咬牙把人背起来,到附近找了个村庄。 有户好心的人家收留了他们。 毕竟是穷苦地方,没什么大夫,即便找来了,医术也就一般,所以沈安言只能靠自已把萧景容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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