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巡护员的声音越说越低,尾音飘似的听不见了。 西里厄斯俯身一瞧,顿时好笑,这小家伙竟三秒入睡,大半张脸已然埋进软被,额前卷发也团成了球,棉花糖似的,跟着呼吸起起伏伏地乱颤。 可爱是可爱,心大也是真心大。 西里厄斯无视警告再凑近,瞄上了荀桉那半掩在被窝里的白净耳朵。 软软弹弹,弧度柔和,感觉像童话中的精灵,每看一眼,心都不自觉地软一度。 某一瞬间,西里厄斯竟感觉浑身上下混乱的精神力都安定下来,血脉遗留的狂躁因子也仿佛被清泉兜头浇灭。 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算不算歪打正着捡到宝了? 本不抱有任何期待的疗养之旅,竟能碰上这样异乎寻常的意外之喜? 荀桉这小家伙简直就是个宝藏。 星际到目前为止都无法根治精神类疾病,尤其是帝国皇室的精神暴动,连原始星无污染的生态环境对他们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 这也是为什么奈瑟尔千挑万挑选了个这么孤僻的星球,换句话来说,就是任凭西里厄斯怎么发疯,怎么闹腾,都波及不到帝国。 但荀桉此刻祥和平静的状态却能在无形间感染到他,抑制住他暴虐的毁灭冲动。青年身上那种显而易见的干净透彻,是任何特殊试剂都无法比拟的。 三十平的大床上,西里厄斯那也不去,就这么靠近荀桉,倚在边上缓缓入睡。 “呜,不要。” 半夜脖子上蓦然传来湿润热意,西里厄斯猛的睁眼,垂眸便看见胸口忽然撞进一个柔软身体,暖烘烘的,存在感极强。 凶巴巴警告要别人离他远点的青年,此刻正紧紧抱着他不松手,肉脸就拱在他的颈窝里,软乎乎地趴着,卷发时不时蹭过锁骨,下颌,好像陷入梦魇迷茫乱撞的小兽,嘴里还在不停地重复着呓语。 “呜呜,我没有故意隐瞒。” 荀桉胳膊一伸,直接圈住了西里厄斯的脖子,羽睫颤抖间滚落下亮晶晶的泪珠,刚碰到另一具火炉似的躯壳便啪唧一声碎了,冰冰凉凉。 西里厄斯身体一僵,犹豫再三才试探性地伸手,极其生疏地一下下轻拍着他的后背,直到荀桉停下呜咽。 银色月光从天窗洒落下来,西里厄斯却彻底没了睡意,搂着小巡护员一边端详,一边抬手擦掉那些灿若星辰的泪珠。 喉结滚动,略哑的嗓音沉沉落下:“哭、包。” 原始星上清晨的阳光是淡白色的,像是纯天然的牛奶,映照在任何物体上都极尽温和。 尤其是翘着卷毛,抻直小腿的荀小桉,此刻望向与他同睡在一个被窝里的某人,肉眼可见的一脸懵圈。 甚至忘了抄起手边的弩弓。 “醒了?”西里厄斯睁开眼睛,满脸的神清气爽,恍若饱饭饜食后的野兽,一扫疲态。 睡着就断片的荀桉:“……”救命,我好像不干净了。 他瞪着圆眼,狠狠刮了西里厄斯一眼,再不理他,自顾自穿戴好,推门出去到院里洗漱。 可没脸没皮的西里厄斯也跟了出来,还自觉霸占了溪流上游,那大摇大摆,理所当然的模样妥妥一星际无赖。 荀桉只能用一种幽怨埋汰的眼神斜盯着他。 “……”西里厄斯比荀桉高了一个头,心想昂着脖子瞪人其实挺累的,弯腰鞠了捧水泼在脸上,随意开口,“你今天也直播么昨天看你注册的那个平台似乎全勤标准很高。” 这话不知是不是近在耳畔的缘故,飘进荀桉耳中莫名有种嘲讽的意味。 荀桉气得哗啦把水一砸,从醒来就憋屈的小脸又重新挂满了水珠,眼尾还隐隐发红。 西里厄斯本就瞧了一晚上:“?”又被气哭了? 荀桉的眼睛不像西里厄斯黑得那样深沉,而是明显偏橘,近乎一种琥珀色,在微醺暖光下细腻剔透,再怎么凶也只是奶凶。 可他偏生不自知,冲着西里厄斯挥了挥拳头:“等会我去巡山,你跟我后面开播,镜头别乱照,互动什么的你来弄。” 西里厄斯想起昨夜迷宫一般的密林,轻咳了一声:“或许你可以用荧光剂多标记一些坐标和路引。” “为什么要标记?”荀桉奇怪地歪头望他,掀开衣服装了满满一兜苞米豆,“还有荧光剂是什么?” 西里厄斯滞了一瞬:“帝国任何资格考试的考场外,都会用荧光剂设计路引牌,以免考生迷路。” 荀桉恍然大悟:“你指的是那些能把人眼刺瞎的史莱姆绿?” 西里厄斯:“……有没有一种可能学名叫做镭射剂。” 荀桉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首都星涂那玩意,省了大家伙去北极看极光,还是很科幻的。” 降落原始星后才发现自己是路痴的西里厄斯:……就当我没提过。 八点钟准时开播。 西里厄斯那张冰雕似的俊脸刚一露面,直播间就开始蹭蹭蹭地涨人数。 星际古董本董终于发现斜上方有种叫做弹幕的东西。 犹豫片刻,读了出来:“主播能不能走慢点?镜头晃的我想吐。” 荀桉本来在前面健步如飞,闻声忽的一顿,然后就开始同手同脚,差点被眼皮子底下虬枝盘曲的树根绊了个狗啃泥。 弹幕飘过一排哈哈哈。 【巡护员好可爱,以为没对上焦的地方我们就注意不到了吗?咱这一届网友可是鹰眼,自带放大镜的那种。】 【地儿是真绿啊,水灵灵的透光,里间像冰种的翡翠,外裹着毛线球似的软膜。】 【大大笔给你,坐等出书[doge] 】 两人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西里厄斯明显感受到荀桉的步速特意放慢许多,面上再怎么漫不经心地装作不在意,心里还是记挂着屏幕后面的百万观众。 当然百万观众也很给力,见西里厄斯没有杀神附体,大着胆子,一句蹦的比一句放肆。 【爷辈子也没有想过,每天都生活在壁纸里的终极梦想,现实却是迎面走来两个壮汉。】 【真不是我乱磕,你们觉不觉得咱们皇太子殿下跟在巡护员身后亦步亦趋,特别像大山里的小媳妇[狗头保命]】 【巡护员os:呵,你们这群浅薄的网民,如果不是怕太子丢了,你连我背影都看不到!】 荀桉不知看到了什么,脚步忽的一顿,西里厄斯和直播球同步僵住,然后齐刷刷茫然,眼里如出一辙地透出一股清澈的愚蠢。 荀桉摸出匕首,单臂抓住藤蔓,没有任何犹豫,蹬地猛甩,整个人几乎擦着悬浮的直播球顶部飞跃过去,像一只拔地而起的矫健雄鹰,稳稳落在了沟对面的粗树上。 然后轻描淡写地割掉枝丫末梢被系死的褪色绸带。 那是偷猎贼特意留下的记号。 弹幕炸了—— 【窝草窝草,我还以为巡护员被惹毛了,要割了咱们太子殿下的腰子!】 【俺有一万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巡护员飞过去的时候,俺都听见了衣袖破空的声音,吓得连呼吸都屏住了,还以为自己要交代在直播间里了!】 【憋说了,直播危险,我先边儿去拟份遗嘱。】 西里厄斯只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也明白了之前青年为何打岔不让涂荧光剂,就是怕偷猎户顺藤摸瓜。 可被遗忘在帝国边缘地带,毫无存在感的原始星,哪儿来的这么多贼人惦记? 荀桉又荡了回来,那干脆利落的身手简直让人怀疑他私装了机械臂。 西里厄斯忽的就想起荀桉交代给他的互动任务,转身面朝直播球:“危险动作,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这话能从皇太子嘴里出来就很不可思议,何况他声音冰冰冷冷,一丝起伏都没有,温馨提示彻底冷却变味。 星网有记忆,昨天笑过荀桉同一句话紧张到结巴的弹幕此刻哆哆嗦嗦—— 【那啥,我觉得太子殿下在读我的碑文。】 【不只是你觉得,我觉得我也觉得[胆战心惊]】 【……虽然我很害怕,但还要最后弱弱的问一句,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唱妇随吗?】 直播间里罕见地消停了许多,直到两人走到一片开阔地带,荀桉手拢在嘴边,呼唤精灵似的招来了许多鹿群,还顶着一脸没眼看的嫌弃表情,纡尊降贵地指点着他们冷若煞神的皇太子殿下嘬嘴,弹幕才再次炸开—— 【陛下陛下您快看哪,您家好大儿脸会动了!】 【窝草,想不到皇太子这辈子学会的第一个面目动作居然是嘟嘴嘬嘬……】 森林巡护员桉式皱眉——
第5章 “哎你不能面瘫,学学我,嘬两声,嘬嘬嘬,懂了没?”荀桉匕首还没收,急到用刀柄去抬西里厄斯的下巴,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嘴型。 半天没反应。 荀桉翻了个白眼,就一个大写的无语:“左右都是鹿,荀呦呦到底是怎么看上你的,笨得要死。” 西里厄斯:“……”其实我觉得把苞米粒翻出来更有用。 弹幕一通狂轰乱炸—— 【年轻的巡护员哪,你知不知道上一个敢这么盘殿下下巴的,坟前杂草都过腰了!!!】 【啊,是我来迟一步,桉崽你居然已经抢先对殿下无所顾忌地上手了吗,额滴心拔凉拔凉滴……】 【什么嘛,我们皇太子殿下不会嘬嘬很正常,但屏幕前的你也一定在跟着嗺嗺嗺[左看][右看]】 【哎呀我家桉桉崽好乖,背带裤配工装,走在幼儿园大班时尚的最前沿,妈粉真想抱在怀里muamua狂亲两口!!!】 荀桉最终还是屈服于现实,掏了把苞米豆放在西里厄斯掌心。可即便是这样,鹿群依旧警惕,遇见狼了似的,躲他躲了老远。 这直播还要不要继续了,双方大眼瞪小眼表示都不配合。 荀桉无奈抱臂。 此刻身后突然冒出只小鹿,两只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的口袋,还大着胆子莽撞地顶了顶他的腰。 两只刚长出来的鹿角宛若冒芽笋尖,被一层薄薄的绒毛覆盖着,满是稚嫩,蹭在人身上也痒痒的。 荀桉立马忘记了烦恼,扭过身子把手递到小鹿面前,一边宠溺地喂,一边揉着小鹿脑袋,软声细语地叫它慢些吞咽。 西里厄斯慢慢靠近,见小鹿低头吃的着急没发觉,才缓缓松了口长气。 弹幕时不时穿插而过:【我怎么觉得咱们殿下才像贼,蹑手蹑脚不安好心[幸灾乐祸]】 “你喜欢它们?”西里厄斯注视着荀桉眼底落满阳光的笑意,像沾满了碎金箔一样熠熠生辉。 荀桉唔了一声,微微转眸,瞧见地上直播球的倒影,更是压低了嗓音:“别离我太近,说好了你负责互动的。” 西里厄斯置若罔闻地读了一条弹幕:“巡护员看上去真的好专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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